龙墩上的悖论-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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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典型,守成当若何,用兵当若何。又教之以经史,凡往古成败,人心向背,事事精详指示”。太子进步很快,不仅学识渊博,而且精于骑射,深得康熙帝的信任和喜爱。
老皇帝的难题(5)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多的皇子们相继长大成人,他们各自在权臣的指教下,施展权术,培植势力,作谋取皇位的准备。而胤礽作为法定继承人,背上的包袱最重,既害怕诸兄弟夺位,又担心老皇帝移爱,储位发生变化。于是,在朝中寻找自己的依靠力量,以专宠固位。这样,便和权臣索额图结成了帮派。而索额图与另一位权臣明珠势同水火,拼争激烈。明珠等就力推皇长子胤禔上台。从此,双方拉开了决斗的阵势。康熙帝自然不会容忍这种事态发生,便先后向两个权臣开刀。处死索额图的理由是,阴助太子“潜谋大事”,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阴谋发动宫廷政变。而皇太子也明显地表现出对皇帝的怨恨,蓄意为索额图报仇。致使康熙帝昼夜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于是,决心易储。
但胤礽被废黜之后,太子位置出现了空缺,又引起了更多皇子的觊觎,再次挑起拼争的热潮。尤其是皇长子胤禔,以为天命所归,非他莫属。还有皇八子胤禩,因为废掉太子后第四天,康熙曾令他署理内务府总管事,显然是垂注于他。但是,他们都是过于性急了,以致个个作了充分表演,被明察秋毫的康熙帝一一看穿。在很短时间里,拘囚了六个皇子。看得出,为了保住皇位,他已经不择手段了。但他毕竟已经年近六旬,这样下去,将如何收场呢?于是,除皇长子外,其余五人全部放出。并让群臣公议立储之事。结果,包括皇九子、皇十子、皇十四子在内的诸皇子及王公重臣,一致保举皇八子胤禩为皇太子。康熙帝发现胤禩竟如此深孚众望,显然对自己的皇权已经构成极大的威胁,便摆出一着出人意料的绝棋,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这一举措,引致了新的混乱,众多保举胤禩者都人人自危。为了稳定人心,康熙帝便对其他皇子加爵晋封。这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因为爵位晋封又增加了新的竞争的砝码;而胤礽也并没有因为得以复立而心存感激,反倒变本加厉地为夺取皇位而疯狂运作。结果,逼使康熙帝狠下决心,再度废掉太子。这一次的罪名,是他替步军统领托合齐等几个获罪的贪官潜通消息。为了给自己选人失当找出借口,康熙帝强调,胤礽的变坏乃是上了坏人的当:“凡人幼时犹可教训,及长,而诱于党类,便各有所为,不复能拘制矣。”
这两度废立,反复折腾,使康熙帝受到极大的刺激,对于预立皇太子的弊端也深有所悟,于是,明令告诫:“诸皇子中如有谋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所不宥。”这当然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在帝位至尊、皇权无限的诱惑下,诸皇子哪个也不甘示弱,仍然“纷置党羽,联络臣工,刺探朝政及其父王之起居,希冀迎合上意,借邀宠眷”。就在这日甚一日的激烈竞争中,老皇帝带着深沉的苦恼和无边的憾恨,撒手尘寰了。
鉴于康熙帝为建储一事,劳心费力四十余年,最后闹得混乱一团、不可收拾的严重教训,雍正皇帝即位之后,决定对继位制度进行改革。具体做法是,由皇帝将准备继统的皇子的名字,“亲写密封,藏于匣内,置之乾清宫正中世祖章皇帝御书‘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乃宫中最高之地,以备不虞”,待皇帝死去后,再启封揭晓。这样,立嗣问题由公开转向秘密,大权完全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可以不受任何干扰。此一做法,后经乾隆帝进一步改进,遂成为有清一代的“祖宗家法”。
四
作为一种世袭制,皇位嫡长子继承制并非一开始就存在的,它是中国古代国家政治组织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
在母系氏族社会阶段,氏族和部落首领由民主选举产生,财产统归以母系计算的氏族共有,无所谓世袭制。后来进入父系氏族社会,出现了私有财产,其共同财产部分仍然属于全体氏族成员所共有,因而,氏族成员仍然拥有选举与撤换首领的权利。
及至殷商时期,其王位继承法发生了变化。王国维先生认为,商之继统法,以“兄死弟及”为主,而以“子继”辅之,无弟而后传子。从严格意义上说,此时,世袭制尚未完全确立。
老皇帝的难题(6)
到了西周前期,周公旦曾以武王之弟身分继位称王,但由于他的兄弟不服,引起了一场叛乱。鉴于殷商王位继承以“兄弟相继为主”在实际操作中存在颇大的不确定性,因而导致“九世之乱”,以及本朝兄弟争位的教训,周公旦创立了“父子相继”的世袭制,实行“皇位嫡长子继承制”,以避免王族内部因争夺王位而出现分裂危机。
这种体制的建立,取决于宗法制度、宗法观念本身的发展水平,更同皇帝多妻制的后宫体制紧相联结着。封建帝王为满足其贪淫无度的私欲,并确保本家族的香火不断,遂广置后妃,以充后宫。《礼记》上说:“古者天子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命妇、八十一御妻”。后世有了更大的发展。
在唐代,皇后之下,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各一人,为夫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各一人,为九嫔;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宝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开元、天宝中,宫嫔数量达到世界之最,仅长安大内、大明、兴庆三宫和东都大内、上阳两宫,即有宫女四万人。而当时唐朝的总人口也不足五千万,相当于一千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是唐玄宗的妻妾,比唐代的官员总数还要多。
这样,皇子自然就如瓜瓞连绵,以数十百计。为了免去相互争夺,就有必要根据母亲身分的贵贱,将王子区分为嫡子、庶子;并依先嫡后庶、先长后幼的顺序,把王位继承人的资格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以保证国家最高权力,在一家一姓内部,实现和平过渡。
尽管它不失为一种制度的选择;但实践表明,效果并不理想,其种种弊端,在王朝更迭中已经暴露无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尽如上述。
为此,历代封建统治者不断采取补救措施,对建储、立嗣、继统制度加以完善,以期实现皇权的顺利交接、平稳过渡,使子孙源源相继,万世一系。他们不遗余力地宣扬儒家的君尊臣卑、忠君孝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封建礼教,为执行这一制度奠定思想基础。可是,实际展示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幅幅父子、母子、兄弟、叔侄互相残杀的极为残忍的血腥画面。
他们也曾实行一些改革措施。比如,北魏为防止母后专擅,规定册立太子之前,必须先将其母杀掉。且不说,这种制度惨酷残忍,泯灭人性,单就效果而言,也所见甚微。因为危及皇权的因素实在太多,岂是杀掉一个母后所能了得!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规定,皇位继承人先在本部宗亲中选择,使多名候选人同时备选;最后在有各个部族及政治集团参加的“世选”中,进行终选。这样,每个候选者都有一定的政治势力作为后盾,从而引发了候选人及其后台班底的激烈争夺,直至演变为王朝乃至整个社会的动荡与混乱,终辽之世,未曾平息过。正如史家所评论的:“宗王反侧,无代无之。辽之内乱,与国始终。厥后嗣君,虽严法以绳之,卒不可止。”
朱元璋走的是另一条路子,他在立嫡立长、确定太子储位的同时,又大封诸子为王,给诸王以厚禄,并授之以兵权,或让他们镇守边塞要防,或令他们率军出征,执行重要军事使命。他的本意是,通过这种政治格局,来确保朱家天下世代相承,永不流失;可是,这种大力加强诸王军政实力的做法,恰恰加大了对皇室的威胁,而酿成骨肉相残的惨剧。什么父子、叔侄,什么血缘、亲情,在皇位的血腥拼争中,最后统统成为泡影。
至于清代的“秘密建储”制度,固然暂时淡化了皇位继承问题的敏感性,缓解了宗室内的火并、争夺,对于稳定局势、强化皇权,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根本性的矛盾并没有解决。乾隆帝继位之后就宣称,认为公开建储会招致猜嫌妒忌,实乃“庸主卑陋之见”。他自信完全有能力预防、消弭类似情况的发生。他把秘密建储只作为一种权宜之计,储位秘定后立即宣布:待皇子年龄稍长、识见扩充、志气坚定,骄矜之气不再生、诱惑之举不为动之时,他将布告天下,以明正储位。然而,在实际践行中,也同样遇到了严重挫折,两次预立的嫡子相继早殇,使他原来的由秘密到公开立嗣的想法没有得以实现。结果,回过头来,又把乃父的“秘密建储”制度重新捡起来,并且确立为有清一代不可更改的祖宗家法。绕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子,最后又返回到原来的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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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的难题(7)
五
西周以来嫡长子王位继承制度的确立,在一定程度上,对于皇权顺利交接、防止皇族内部(主要是皇子之间)因为争夺皇位而同室操戈,起到了一定的保障作用。这里只说一点,在中国两千余年的封建王朝中,从西汉八岁的昭帝到清末三岁的宣统帝,娃娃皇帝至少有三十个。他们之所以大体上还能“稳坐江山”,确实和这种“百王不易之制”有一定的关系。
但是,历代王朝中血腥夺位,“祸起萧墙”,一直没有中断,成为一切封建统治者无法回避的难题。换句话说,自从皇权世袭这一国家体制确立以来,就始终潜伏着一种无法克服,甚至是无法预测的矛盾。这是一个无法跳出的怪圈,也可以说,是一个不能破解的悖论:要么你就干脆放弃“家天下”的皇位世袭制,“天下为公”,选贤任能;要么就得每时每刻都面临着种种根本无法解决的矛盾,兵连祸结,骨肉相残,朝廷危如累卵,社会动荡不宁,直至政权丧失,国破家亡。放弃前者不可能,因为“家天下”、世袭制是历朝封建皇帝的命根子;这样,就只能永无穷尽地吞咽混乱、败亡的苦果。
说到矛盾,其中最根本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王拥有绝对的权威、无限的权力、巨量的财富,世间一切荣华富贵、物质享受集于一身,而且又能传宗接代。由于王位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因此,一切觊觎王位的人,都不惜断头流血,拼命争夺。这种情况,在上古时期却是不可能发生的。《韩非子·五蠹》篇中有一段著名的论述:
尧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斲;粝粢之食,藜藿之羹;冬日麑裘,夏
日葛衣;虽监门之服养,不亏于此矣。禹之王天下也,身执耒锸以为民先。股无
胈,胫不生毛。虽臣虏之劳,不苦于此矣。以是言之,古之让天下者,是去监门
之养而离臣虏之劳也。故传天下而不足多也。
古代的帝王,住的朴陋,吃的很糟,穿的更差,就其享用来说,都赶不上看大门的;而且,还要带领民众,苦干在前,弄得大腿、小腿上的毛都磨光了,简直比奴隶还苦。因而,避王位,让天下,原本是为了脱离苦差使,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类似的话,古籍《符子》也有记载:
禹让天下于奇子。奇子曰:“君言佐舜劳矣:凿山川,通河汉,首无发,股无
毛。故舜也以劳报子。我生而逸,不能为君之劳矣。”
大禹王要把天下让给奇子,奇子不接受。理由表述得很直白:你禹王得天下是通过勤劳挣来的。我生性疏懒,可受不了你那样的苦。
可是,后世的君王就不一样了,作威作福,坐享其成,那谁还不争呢?这样,争夺储位或者直接抢班夺权,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了。
“立嫡立长不以贤”,公开放弃了德才考究,可以说是一种极端典型的“非智能型”的皇位继统方式。其矛盾实质,在于高度集中的皇权与实际的治国理政能力完全脱节。不仅与儒家的“尚贤”、“传贤”的政治理想相背离,尤其同现实的需要不对称。如所周知,面对着极端繁重的政治事务和无限复杂的宫廷纷争,即使经过严格选择的贤能君主也难以应付,更何况在嫡长子继承制度下,登上皇位的难免会出现幼儿、白痴乃至性格变态者滥竽充数。这与专制政体所要求的“全智全能型”的圣帝贤王和“伟人政治”,确是南其辕而北其辙。
而且,这种制度还预伏着或者说命定地存在着种种危机。那种立嫡立长可望诸皇子各守本分,从而弭除祸乱的想法,只是一种良好愿望。即便是能够避免分裂于一时,而所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