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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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望救时,上流一舟打桨而至。三人连声呼曰:“舟人救我!舟人救我!”舟尾一苍然老叟持桡缓推,似有所闻,昂首四顾。椒花子复招以手曰:“吾等在此。”老叟见而询曰:“尔欲登舟乎?”三人曰:“然。”老叟不慌不忙,将舟推至。刚欲登矣,耳闻舱内有女娘声曰:“舟子且慢,欲上吾舟者,吾有言问之。”老叟停桡,向三人言曰:“吾舟内姑娘闻尔辈要登此舟,有言相询。”西山曰:“问彼有何言语,快快询之。
如再迟延,人命关天关地。倘将吾等淹毙,恐尔王法难逃。“老叟笑曰:”尔见吾舟姑娘,自知王法。“不一时,舱内走出三女,娇声询曰:”何人欲登吾舟?“西山道人私谓椒花子曰:”此吾等之对头也,如何彼又在兹?“椒花子曰:”身陷水面,生死攸关。且低着头儿暂为哀求,如许上舟,再作计较。“西山尚未回言,三女娘曰:”尔辈欲上此舟,须允吾婚姻方准。“西山曰:”吾等习道,四害久绝。婚姻一事,绝不能从。“女娘曰:”尔如不从,霎时必死于水。“西山曰:”尔言如是,是河若此其阔,岂别无舟楫乎?“女娘曰:”此河名为‘金舟’,只有吾舟方能推移,别舟到此,必沉水内,为水族所噬。况未过午刻,水性如土,不能淹人。午刻过时,即轻如鸿毛,亦必沉之。尔如愿生,则从吾言。否则,吾舟去矣。“椒花子曰:”事当从权,不如暂允其说。“西山曰:”如此亦可。“计议已定,同声应曰:”愿从尔说,祈速渡吾。“女娘欣然,即命老翁推舟以渡三人。刚登舟上,三女娘各携一人,拥入船舱而去。
三缄自将玉镜照及紫花娘等六人,凤春三女业已苏转。又呼善成、紫玉来至台下,以镜照之。二人昏绝,魂游台外。倏被狂风一卷,卷至海西地方。紫玉思到出身之区,竟投山后。
惟善成暗计:“才在讲道台,如何片时又至此地?此必吾师之障目法也。”及细视之,实系当年出身旧穴。于是将身一扭,化及本相,直入海子。刚到穴外,忽为守穴小妖所见,忙报入内。内面群妖趋出,跪而迎曰:“不知鳌王今日回宫,接驾来迟,望其恕罪。”善成极目,果是前日所驱使者。久未相见,不免动了一番怜悯之心。群妖迎入,诉及别后情景,咸相悲泣。
泣已,即排酒宴,与善成饮。俄而穴外四妖扭一人至,善成问曰:“此人何来?”群妖曰:“鳌王归来不易,小妖等无好供奉,因在村中捕捉一人,以充肴馔耳。”善成睹此,倏然惊曰:“吾前者肆行无忌,酷丧人命,以快己口。而今从师习道,必抱仁慈。每念当日所为,不胜痛悔。即至细至微之物,久不忍伤,况人乎?尔等与吾好好送归原地。”群妖曰:“鳌王以吾辈所供之不恭乎?”善成曰:“非也,凡物皆天地所生,尔伤其生,即有拂乎天地,天地又安能容尔而不文其生?尔等自今宜以人命为重,不可擅伤一人。各存人心,上天必爱,自能转世,不坠物类焉。”群妖曰:“如鳌王言,世之好丧水族者多矣,何天不加厌恶乎?”善成曰:“天欲诛人,必有所恃。非若人之爱,即加诸恶,即坠诸渊也。”群妖喜曰:“王言金玉,婢等体之不忘。他日鳌王如得升仙,还须提携一二。”善成曰:“这是自然。”群妖闻言,欣喜不尽,忙将村人解释,送归原地。
无何宴罢,善成别了群妖,欲回万星台。驾上海云,迳由金丹河而去。正行之际,遥见一舟来自上流,气时现乎清浊。
善成异,遂隐于水面以视之。是时,西山道人与椒、蜻二子正被怀春、情、意三女拥入舱中,媚献百般,总求兰房之乐。椒、蜻二子谓西山道人曰:“尔意如何?”西山曰:“吾等修炼多年,敢贪片刻欢娱,自坠孽海?”情、意二姑曰:“尔不应允,何必在吾舟耶?”怀春曰:“二姊姊毋庸与语,是乃无情男子也,可并弃之。”但见怀春嘬口一嘘,复将三人吹至河心而坠。
刚坠水面,善成惊曰:“此吾道兄也。”速化一大鳌,负三人于背上,竟抵河岸。三人上岸后,善成隐去前身。方欲究询来由,倏忽不见,不知三人已苏转矣。三缄笑曰:“习道心坚色不迷,飞升玉府可深期;急归庐内勤修炼,指日成真脱旧皮。”三人拜罢师言,各归旧所。善成在岸不见了西山三人,以为他游,亦不在意。回想自与紫玉道妹同出万星台,未知而今彼向何往,兹欲归矣,不免到海子后山寻之。遂驾风车,直投山后。
且言紫玉与善成分手,来到故址,见紫棠花树憔悴欲死,暗暗感伤。正扶着树儿思念前事,山巅之上陡起狂风,吹下黑气一团,竟到紫棠树前。将紫玉搂祝紫玉声声喊救,已为善成听得,寻声追之,追至山巅,瞥见三四汉子,雄伟可怕。善成强壮其胆,吼谓之曰:“凡属妖部修成,当存一片仁慈,以期改头换面。胡得悖上天妒生之意,敢在此地攫人而食乎?”三四汉子曰:“吾等所夺,非民间女子,乃紫棠花妖。以妖夺妖,何关尔事?”善成曰:“紫棠与吾现投三缄仙官学习大道。
尔速释彼则已,不然,吾禀吾师,立焚尔辈巢穴!“汉子曰:”既投仙官学道,宜有定所,为甚遍游不毛?是必假习道为名,而怀春有愿者。吾等夺回山内,与吾大哥作一夫人,有何辱彼?“善成聆言怒极,手执龙头铁塔,向汉子打来。汉子手执虎首钢叉,两相格斗。无如善成之力虽大,奈汉子人众,四面夹攻,片时之间,已为所束,同紫玉幽禁一穴焉。汉子曰:”尔二人如结了夫妇,吾方释尔。否则,幽禁在此,休想得出也。“言罢寂然。
又说蛛龙、蛛虎,三缄呼至台前,照以玉镜。二人自觉出了万星台,荡荡飘飘,时而上至云端,时而下临海岛,不由自主,东倒西歪。忽见一山高耸前面,蛛龙曰:“前山高耸,恰似玉女。此系吾等出身之地,不如归去,看看巢穴若何?”蛛虎曰:“可。”兄弟于是将风车按下,坠于山麓。曲折而上,已至洞门,只见旧坝依然,前日听令诸妖,或倚洞而眠,或闲游洞外。突见蛛龙兄弟,欣相谓曰:“吾家妖王归矣。”遂迎入洞。蛛龙谓之曰:“尔等在兹,可受他妖欺压否?”群妖泣曰:“玉女山右自妖王去后,不知何地来一蜂妖,霸居此山,极其暴虐。虽小妖等亦听驱使,稍有不到,即加鞭扑。”言犹未已,蛛虎怒曰:“蜂妖胆敢如是!”即持杀人利刃,要去诛之。蛛龙曰:“弟性何急?尔我弟兄如今习道从师,不比当年,还须忍耐。”蛛虎曰:“弟性素躁,恨不一口吸此蜂妖。”蛛龙曰:“适在讲道台听讲大道,今又倏忽来到玉女,恐师以幻镜试吾兄弟也。尔何复蹈故辙乎?”蛛虎曰:“明明是玉女山,何言师试?”蛛龙再三劝止,蛛虎隐忍于心。俟蛛龙炼功时,统领群妖,暗至山右洞前,与蜂妖大战。奈妖杀法胜于蛛虎,蛛虎自量战彼不过,忙呼妖卒,将阴罗布下。蜂妖欲擒蛛虎,不知阴罗厉害,竟罹于其上。蛛虎赶上前去,一口吸之。吸已,而谓小妖曰:“吾久未食妖物,不堪愁闷。兹得蜂妖入口,爽快之至。尔等于山前山后常常探着,如有妖至,速报吾知。切忌漏泄风声,恐吾大兄知而见责。”小妖曰:“吾等自知,不必妖王嘱咐。”兄弟在洞居住不提。
善成、紫玉为四大汉子幽禁已久,一日,紫玉谓善成曰:“不知四大汉子他是何妖,将吾二人幽禁在此?”善成笑曰:“此正尔我之奇缘也。”紫玉曰:“如何?”善成曰:“吾在万星台见得道妹貌容,久有配尔之意。今承山妖幽禁,正好结配鸳鸯。未识道妹心中以为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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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回 遇熊鹿邀去野马 呼达诀迷归狄山
紫玉答曰:“道兄胡出此言?未必忘却师训,反此大道,而甘坠深渊乎?”善成曰:“人生斯世,男女之欲,谁不有之?
况习道一事,实属渺冥。安知习至终身,果能成得仙否?尔我在此,不如各遂所欲之为愈也。“言之戏谑,不堪入耳。紫玉曰:”不意道兄乃假于刁道之辈,淫心尚未死也。然妹以紫棠微物,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成,又幸仙师传以大道。欲吾从兄之命,万万不能。“善成曰:”妹果不从乎?“紫玉曰:”习道之心已坚,永无反道悖师之理!“善成曰:”尔既不以道兄为念,吾亦不以道妹为情。“当即扭定紫玉,将拳毒打。
紫玉急不能脱,恐为所辱,以头触石,拚将一死。不料头触石上,痛极而醒。斜视台左,善成尚未苏起焉。三缄曰:“能将大道炼深深,不恋邪淫意念真;植物尚能思脱化,可归篷户待飞升。”赞已,命归旧所。
善成被幽在洞,哑然独坐,勤习元功。一日谓紫玉曰:“吾与尔在此洞内,正好苦用工夫,自有出期,毋庸忧虑也。”紫玉曰:“他且不论,妹问道兄,未从师时,何无妻妾?”善成曰:“兄在海中,称为鳌王。一海之鲤、蚌、蛟、虾,无不畏服。如要娇妻美妾,可以随选而随得之。其无妻妾者,以兄之所恋,原不在此耳。”紫玉笑曰:“趁此四妖将尔我幽禁在洞,成为夫妇可乎?”善成惊曰:“道妹癫耶?”不然,何以习道之人而有此淫念也?“紫玉曰:”春心之怀,妹已久矣。所恨者师常讲论大道,此心稍灭。今在是地,只吾与汝,暗为结配,谅无人知。俟出洞时,又来习道未晚。“善成曰:”道妹何言无人知也?尔我对影,已成二人。兼之下地上天,监察森严,不啻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焉可瞒哉?“紫玉曰:”兄真不从耶?“善成曰:”断乎不可!“紫玉于是立起身来,突向善成怀中扑去。善成立身一闪,为小石绊着,倒地而苏。三缄曰:”女悦男兮男不悦,坚真一片心头诀;海中此物世间稀,自使仙名标帝阙。“善成拜领师言,退归庐内。因思师以紫玉试吾,必以吾试紫玉也。问之果然,乃相与吐舌而言曰:”师道甚妙,试人于不及知。如不立定脚跟,一试即坠落矣。“二人之言不必细述。
且说野马、乐道,三缄呼至讲道台,以镜照之,乐道昂然不动,野马席地而坐。复以玉镜向乐道挥去,依然清醒不迷。
三缄曰:“尔根深矣,尔道得矣。速归篷庐!”野马闷着片时,举目视之,已在野马山下。暗想:“师才呼吾讲道,如何即到此地耶?即到此地,且归视吾洞住有何妖?”刚至洞前,正值熊、鹿二妖王洞中品坐,洞外跪有男女三人。野马曰:“二妖又以人血为酒矣。待吾呼之,看彼还念前情否?”计定,遂在洞外呼曰:“二位妖王快活死矣。”熊、鹿二妖见是野马,即便趋出,迎入洞中,鹿妖曰:“自兄一去,久切怀思。不意今日归来,吾心慰甚,快请入席,同饮鲜酒。”野马曰:“吾今习道,不愿饮此,尔等各请自便。”熊、鹿曰:“习道者,无非补其气血也。以人血补之,有胡不可?”野马曰:“习道之人心抱仁慈,安忍丧人性命?”熊、鹿曰:“但饮此次,二次又以仁慈为念焉。”野马被熊、鹿苦劝,似乎首肯。小妖遂将男女掐破咽喉,抬于三妖手中。三妖欣然,各捧一人,埋首而吸。吸已,抚其腹曰:“爽快,爽快!惜乎不可多得。”无何宴罢,野马辞行。熊、鹿曰:“马兄此去,归来又在何时?”野马曰:“吾自从师习道,原欲修成仙品,飞升大罗。今日之归,实出不意。自此以后,不复返焉。”熊、鹿曰:“人为万物灵,高物类多矣,尚不能成,况吾与尔皆属兽类?成个人体,其心已足,几见有登仙品者。”野马沉吟良久,曰:“慨承妖王劝止,吾仍归洞,不入万星台矣。”二妖曰:“如是,尔我拜为弟兄,生死相顾。”野马大笑,二妖又设宴相待。饮至金乌西坠,各回洞府安宿不提。
蛛龙在洞久之,已晓蛛虎食了蜂妖,面斥数言。蛛虎怒目曰:“兄毋管吾,吾自此不回万星台矣!习道之事,愿付诸流水焉。”蛛龙大怒,指蛛虎而痛骂之。蛛虎忿然,手提铁棒,向蛛龙劈头击下。蛛龙头分为两,痛极而苏。三缄曰:“弟兄同乳不同心,玉镜之中泾渭分;独有一龙能变化,待逢雨沛自飞腾。”蛛龙得师之赞,仍入庐中。
蛛虎道心未坚,贪食妖物,师言不知置于何所。他日,小妖入报:“山左一黄衣女子,常坐石台理发,见小妖等辄夸大口曰:”尔家妖王食吾同类不少,尔归寄语,吾于数日后,要来取伊首级,以复同类之仇。“蛛虎闻言,怒发如雷,曰:”有此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