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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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见?”蚌母曰:“老农好货,每到秋后,携白镪贸易江湖。必要桃花放时,始归闾里,复播百谷以种田畴焉。”七窍曰:“老农与尔可相得乎?”蚌母曰:“老农幼年酷好美色,连娶数妻,貌俱不扬,皆被嫌弃而死。薄情如是,声名远播于乡,其无有以女妻之。今已五旬,犹是形单影只。吾逃此地,路遇老农,问吾根源,以寡居告,老农于是暗怀娶吾之意。将吾迓至家内,托对户鸣妪风示于吾。吾思大人、夫人不知散失何所,兼之身无依靠,遂应诺之。幸得老农丧妻多矣,鳏居半世,始配吾身,较之新婚,爱怜更甚。吾因在此福享清闲,朝日心中计念大人夫妇,何期一旦得遇途间。如不嫌农家鄙陋,即于是地久居可也。”七窍夫妇心甚德之。未审安住多时,再叙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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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回 通天岭夫妇同处 绣云阁仙凡分看
韶光易逝,七窍夫妇在蚌母家下已住数月。一日,老农归来,蚌母迎入。老农询曰:“为夫出外贸易,抛妻半载,家中可有他事乎?”蚌母曰:“别无他事,惟妻在姑母处祝寿言旋,行至中途,得遇主公、主母,而今迓在家内,已数月有余。”老农曰:“尔主公、主母在于何地?”蚌母曰:“现在左隅室中。”老农曰:“尔去请来,吾当拜见。”蚌母闻言,入室暗谓七窍曰:“吾家老农业已归矣。吾将大人夫妇在家之言为彼告之,彼特命吾请出相见。”七窍曰:“尔夫既归,即不请吾,吾等在此厚扰许久,理应面谢。”遂随蚌母来至中堂,拜见主人,睨而视之,老农面极凶恶,累累举目偷觑珠莲,七窍是时已知老农无情而多奸矣。拜毕,宾主坐下。老农笑曰:“大人、夫人辱临寒家,无甚款待,乡村风味比不得宦衙光景,尚望海涵。”七窍曰:“吾夫妇遭逢不幸,无故来尔府第,扰谢多多。他日归都,自然加倍给银,决不尔负。老农曰:”粟米乃农家所出,大人、夫人系玉体金枝,一日食得几何,何敢存心望给重赏?况吾妻平素常言大人夫妇待彼甚厚,吾久欲代妻报答,所恨天渊相隔,觌面无由。今幸来至吾家,正吾报答时也。特恐山肴野蔬,不堪入口,还冀大人夫妇多住几时,方能酬得吾妻托庇之德。“言已,即命蚌母烹雌煮酒,宴夫妇于中堂。七窍暗想:”老农面恶而情深,未识待吾夫妻其心能恒久不变否?“是夜饮后,各归室内。珠莲谓七窍曰:”蚌母所配,言颇仁义,不知心内如何?“七窍曰:”如能恒久弗变今日所言,吾与夫人无忧他适矣。但吾夫妇中堂同饮,老农两目常偷视尔,尔可知乎?“珠莲曰:”凡人从未相见,无不触之以目。倘有私意,须于平日方可知之。“七窍曰:”尔言亦属不差。“夫妇闲谈,姑不必论。
且说老农将七窍夫妇竭力供奉,又复数月。他日遇珠莲于别室,笑谓之曰:“夫人玉貌娇姿,今吾见之,魂飞天外。其所以碍目者,惟大人而已。尔若肯充吾下陈,吾持利刃将大人诛却,厝于深山,此地荒凉,谁能知得?大人诛后,夫人与吾匹配,终身不嫌。老妻留之以为姊妹,如其嫌也,吾则一并诛之。愚言如斯,夫人以为何若?”珠莲曰:“人各有配,尔妻尚在,何得又起外心?”老农曰:“夫人容颜高过拙荆多矣。
日夕相见,心思扰乱,坐卧不宁。每夜形诸梦魂,恨未与夫人共枕而眠耳。“珠莲怒曰:”尔真俗子村夫,不知厉害。夺人妻以伤人命,上天岂能容之?“老农曰:”夫人细思,如从吾言,自不少尔衣食;设或不允,吾暗戮大人于内室,使尔无依无靠,即是冲天之鸟,亦难脱吾牢笼。“所言至斯,悻悻然去。
珠莲回在房中,目带泪痕,默然而坐。七窍询曰:“夫人何往许久乃归?”珠莲曰:“吾登厕后,即便归室,何遽去久乎?”七窍曰:“尔目带着泪痕,所为何事?”珠莲曰:“想今日凄楚,转计当年荣耀,乌得不心伤耶?”七窍曰:“吾观老农为人奸猾,夫人所遇,如有不合,须明告我,以好设策。
尔若隐忍,恐误夫妇性命,那时悔之已晚。“珠莲闻此,泣而言曰:”丈夫须要谨防,不然,必毙于老农之手!“七窍曰:”如何?“珠莲遂将老农所言,一一详述。七窍骇,哑然半晌。
久之,执珠莲手而问曰:“尔愿从老农否?”珠莲曰:“吾系千金之体,焉肯配及犬子哉!”七窍曰:“如其老农倏动杀心,尔又何以处此?”珠莲曰:“惟有一死,以随君身。”七窍曰:“吾夫妇不知造何罪愆,方出狼窝,又入虎口。早知如此千磨百难,不应当日博取功名矣。”言谈竟夜,未能合眸。
次日,老农命蚌母请七窍夫妇来至中堂,曰:“吾家耕种为业,无多粟米以养闲人。大人、夫人作何主意?”七窍曰:“吾夫妇愿另行他所焉。”老农曰:“大人欲行,可留下夫人与吾作一小星,为生子计。”七窍火从心发,指老农而詈曰:“尔恃尔地荒凉,不畏王法耶?”老农闻詈大怒,手持利刀,直扭七窍而欲刺之。珠莲见刺七窍,跪地泣曰:“吾夫言语误触,望其恕饶。”老农曰:“尔能配吾,吾即饶尔丈夫。”其时蚌母在侧,亦劝珠莲曰:“事势如此,宜应允之。”珠莲曰:“尔不另思良策救吾夫妇,反劝吾失真下贱,是诚何心?”蚌母亦怒曰:“因尔夫妇在兹,吾受吾夫无限呵斥。尔不允彼为配,吾日子又如何过乎?”珠莲曰:“吾宁死于老农手中,断不弃秦而从楚也!”老农谓蚌母曰:“尔可持鞭击之。”蚌母如命,力鞭珠莲数十。珠莲泣曰:“常日待尔恩颇不薄,尔何忘却,不思一报耶?”蚌母曰:“尔夫妇来吾家内,饮食供奉,将近一载,大恩已报矣。各欲安闲过日,谁顾得谁?”珠莲曰:“尔欲安闲过日,忍置吾夫妇于死地乎?”老农曰:“念伊远来,再为宽耍如其七窍能舍珠莲,释之不刺;否则,先刺七窍,而占娶之。大路两条,任其自择。”蚌母曰:“吾夫开恩与尔,尔夫妇若欲保全性命,须速筹商。”言已,老农释了七窍,与蚌母携手而入。
七窍、珠莲亦入室中,抱头大哭。时逢老农弟媳闻得夫妇哭声,入室询故。珠莲且泣且诉,细告所以。老农弟媳曰:“如是,吾开后户,放尔夫妇远处逃生。”夫妇闻之,转悲为喜,忙随老农弟媳,从后门而出。东奔西窜,来至一岭。岭上有一小小茅亭,夫妇二人遂住于是。
三缄暗思:“吾化毒龙等以绝七窍夫妇所恃之人,而今诱到通天岭中,挫辱业已受荆且又导入绣云阁,一睹仙子荣耀,荣辱相逼,习道心念自然坚稳,庶不至生吞活剥之费力为更多也。”计议已定,化为白发老道,古貌古须,手扶竹筇,直到茅亭。见七窍夫妇而询曰:“尔二人夫妇耶?”七窍曰:“然。”老道曰:“尔来此间,所谓何事?”七窍泪流满面,将三缄来衙,与蚌母、虾精携彼夫妇逃走出外,后遇老妪多端磨折,并毒龙等反生戕害事,详细言之。老道笑曰:“人情反复,波澜频生;功名富贵,不得常存;不如修道,逐我天真;功行圆满,作个仙人。无拘无束,无恐无惊;逍遥快乐,驾雾乘云。尔夫尔妇,休恋红尘;习吾大道,以乐长生。”夫妇闻此,不胜欣喜,遂拜老道为师。老道曰:“尔夫妇未得道中底蕴,不能断及烟火。吾且呼点饮食,与尔餐之。”言毕,以手一指,霎时空际坠下十数童儿,奉盘奉盂,放于亭内石台之上。珍馐异馔,样样俱齐。夫妇拜了师恩,然后共食。食已,老道曰:“尔夫妇在此暂住,为师自命童子日送饮食焉。”七窍曰:“师恩如是,感戴不忘矣。”老道去,夫妇在亭,十余童儿果然轮满送食不绝。
一日,七窍询童儿曰:“师尊焉往?”童儿曰:“在绣云阁中。”七窍曰:“阁在何地?”童儿曰:“在天上。”七窍曰:“何人所居?”童儿曰:“尽属仙子。”七窍曰:“可使吾一览乎?”童儿曰:“尔能坚心习道,师自导尔一游。”七窍曰:“未识师尊肯导吾否?”童儿曰:“师所爱者,勤于习道之人。如听师言,习道勤勤,凡有所求,断无不允。”七窍夫妇闻得此说,谨记于心。适值老道归亭,夫妇二人拜舞以还,侍立左右。老道曰:“尔夫妇愿习道乎?”七窍曰:“愿。”老道曰:“既愿,且传尔大道之门。”夫妇得其所传,遂在茅亭精心学习。老道见而喜曰:“尔夫妇为官人世,只以爵位为荣,未见仙子荣华更甚于爵位。师于明日命数童儿,导尔夫妇往绣云阁一游,方见天上为仙荣华,享之不荆”七窍曰:“若得师尊导游仙阁,吾夫妇愈连大道,不辞艰苦矣。”言罢,老道携杖出亭,不知所往。
果到次日,三四童儿来在亭中,笑谓二人曰:“师尊命吾特来接尔夫妇。”夫妇喜甚,即随之行。行到岭头,暂为歇息。
童儿曰:“绣云阁高耸霄汉,非乘云不能上之。”七窍曰:“吾夫妇凡胎也,安能乘云?”童儿曰:“不难。”将手一招,车自天坠。童儿曰:“吾与七窍夫妇同坐车中。”车儿摇摇,愈起愈高,片刻之间,约有数百余丈。夫妇仰首而视,铜钟已在目前。无何,童儿大声呼曰:“止。”云车遂驻。七窍曰:“绣云阁安在?”童儿指以手曰:“前面万瓦鳞鳞者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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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回 见仙子甚厌凡体 遇郝相又动凡心
七窍极目视之,果见一阁挺立。视已,询曰:“绣云阁中光景何若?”童儿曰:“是阁非凡阁可比。凡阁赖人修葺,规模一定,变幻毫无。此乃五色祥云凝结而成。取之曰‘绣’者,如妇女绣花然,五彩相兼。时而高大异常,时而宽敞无量,千变万化,模样不同,故不知其厢堂与室之多少。”七窍曰:“内所住者,皆属仙子。其尽男乎,抑有女耶?”童儿曰:“阁号‘绣云’,无分男女,但能修道成功者,即上升天府而居之。”七窍曰:“男女居此,饮食何出?”童儿曰:“既成仙子,自有仙子之食。仙厨所烹,仙豕仙羊,心想即到;盏中佳酿,醴泉甘露,应念而来。”七窍曰:“有卧具否?”童儿曰:“仙子所卧,床则白玉,被则彩云焉。”“有灯光否?”童儿曰:“或借星光,或借月光,照耀如同白昼耳。”七窍曰:“花卉之属有乎,无乎?”童儿曰:“奇花异卉,无不有之。”七窍曰:“以尔所说,上天仙府真可谓备极荣华。但徒托空谈,目未曾经,终难以信。”童儿曰:“阁中美景,吾言不过二三,尔入视之,还有言所未到者,方知吾说不虚也。”七窍曰:“既然如此,尔可导吾入阁,以睹奇观。”童儿诺,遂导七窍夫妇,曲折而行。行约里余,遥见翠竹千竿,青松万树,凤凰对对,飞舞其间。所行之途,概行白玉嵌就。迨将松竹浓荫走过,已到阁前。七窍视之,无殊尘世招提,不以为异。童儿于此导由东角直进。刚进门首,门内一坊,大书金字曰:“绣云阁”。由坊而进,则厅在焉。厅极宽敞,极目无涯,四面蕉梧,交相掩映。由厅而入,有亭挺立。亭下万花围绕,多不识名。童儿曰:“尔可上亭观之。”夫妇欣然,层层梯上。约上千百级梯儿,始到亭中。亭内几案纷华,尽系五彩。
扪之以手,又属虚无。正惊讶间,童儿曰:“尔夫妇何不凭窗一望乎?”夫妇然之,凭窗外望,但见云容淡淡,时而如絮,时而如烟,兼之雷震风号,雨点飘零,若在是亭之半。七窃曰:“风云雷雨,宜在天也,胡在是亭之半耶?”童儿曰:“此亭已在天上,故风云雷雨在下而不在上也。”七窍曰:“是亭幽赏可人,尚有更美于是者乎?”童儿曰:“欲睹其美,随吾下亭而去。”七窍夫妇果随之下。
由亭左转,不过数武,瞥见一台。台上星点万千,其大如筐,其色如火。七窍曰:“是台何名?”童儿曰:“载星台也。”七窍曰:“在下仰视,星光密密,布满天上,是台乌能载之?”童儿曰:“凡天上星辰,尽载于此。是台也,近而入目,似乎不大,而不知其大无外焉。”七窍曰:“星光之形,下视极细,何以此处其大如斯?”童儿曰:“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以下视之,故如贯珠之小耳。”七窍曰:“下界视此星光,为何晴天则现,雨天则隐乎?”童儿曰:“天若晴明,气朗云开,载星台须眉毕现。如其天雨,云雾密布,台被遮掩,隐而不露矣,安得见哉?”七窍曰:“载星台后,又有何奇?”童儿曰:“日月二宫也。”七窍曰:“二宫在于若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