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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汉城兄弟-第6章

小说: 汉城兄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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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习数学,一有机会,两个人就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素姬可娇娆了;凡是有
课的那一天,升洲都要在教室外边等素姬,然后把素姬送到她家门口。两个人依
依不舍,亲热个没够。而后,她再把升洲送到他家门口。听说,在胡同里的电线
杆子底下两个人还要亲好一阵子呢;升洲还向别人说,作为生日礼物,素姬妈妈
送给了女儿一套内衣,胸罩和三角裤衩的花纹都是一样的。这些传言铺天盖地。
听了这些话,我们仔细一琢磨,好像都是升洲自己挖空心思想出来,又散布出去
的,好让素姬就范啊。

    每当我们在笔会支部聚会的时候,都会听到有关素姬近况的“新闻转播”。
确实,升洲就好这一套。要是我,对自己所爱的女孩子的事,我会守口如瓶的,
绝不会绘声绘色地说给别人听。而升洲则不同,他到处去向别人表白,力图说明
素姬是自己的专利。对乳臭未干的升洲来说,一方面想向大家吹嘘已经把素姬弄
到了手,另一方面也表明之所以能占有素姬,是因为自己是个帅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升洲是个很幼稚的毛头小子。他在谈起素姬的时候,一
点也不感到难为情,我心里就想,这个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呢。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插曲呢。每当讲到素姬的时候,斗焕总是要把耳朵竖起
来,身子向我们说话的地方一点一点地靠。当然,不用说还是老毛病——跷起一
条腿抖个没完。

    也许这是命里注定的吧,现在我又得像中学那会儿承担起代升洲给素姬写情
书的任务了。相应地我也取得了阅读素姬写给升洲情书的特权。素姬的情书内容
不多,但字写得很清秀。从信的内容可以看出,她心里萌动着一种说不清但又难
以抑制的热恋之情。从字里行间不难体会到,素姬并不是升洲父母想象的那种贤
妻良母型的女孩;也不是班主任老师所希望的那种聪颖而又腼腆的模范学生;更
不是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安闲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在台灯的光亮下很投入
地读着一本诗集,眼睛疲劳的时候去弹几下钢琴,时而抬头眺望天边的繁星,时
而挺身端坐,或抱起双臂陷入深深的思索……一副高雅而又绰约的美人风姿。

    素姬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和我同班。记得有一天,听说总统要到我们学校来,
学校一下就沸腾起来了。虽然总统绝没有时间去我们的教室看看,但大家都一窝
蜂地跑去把自己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开始上课。

    总统是视察旱情顺便到我们学校来的。他乘坐的直升机降落在了学校的操场
上。刹那间,全校的学生、老师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从直升机上走下来的人们身上,
这些人受到了校长的热情接待。

    素姬并没有参加全校的大扫除,她早早地就在妈妈的陪伴下到校外的美容院
化妆去了,因为她待一会儿就要给总统献花呢。梳着两条长长的大辫子,穿着一
身七彩儿童韩服的素姬显得格外可爱。她在全校学生和老师的注视下把花束郑重
地献给了总统。总统和她握了握手,还怪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脸呢。

    总统在我们学校作了短暂停留,匆匆离开了。对全校师生来说,留下深刻印
象的不是总统而是素姬——总统离我们远去了,素姬却留在我们身边。看见她,
就会想起总统来校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有些老师还对素姬开
玩笑说:“素姬啊,那一天你和总统握过的手不洗就好了,我们也可以跟着你沾
沾光嘛。”

    听了这话,素姬神秘地一笑,对围观的人们无所谓或嗤之以鼻的反应报以冷
峻的目光。从那时起,素姬似乎已经懂得如何向人们来表现她的与众不同了。不
仅如此,从她对围观者的态度也可以看出,素姬对瞧不起自己的人从来都是以牙
还牙的。显然,她的这种素质,不是一般人通过努力就可以得到的,素姬的目光
从来不是盯着眼前的方寸之地,而是遥远的未来和广阔的世界,她曾经在信里对
升洲说过:“我想了解的是那些从来没有人教过我的东西。我常常想,这些东西
里也许包含着时代的真理。如果说,我所学过的东西就是知识的全部,那未免有
些太浅白、太单调了。我想了解的是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是躲在背后或隐而
不露的东西,是鲜为人知或被禁止的东西。从这些东西中去寻求真理,难道不是
人生意义之所在吗?

    “一想起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未来,我就愁眉不展。考大学,毕业后找
个工作或者结婚,然后生孩子、做饭、洗衣服,最后老了,走向坟墓。这一条既
定的人生轨道我是摆不脱的呀。一想到这些,我就感到憋闷,简直就像要发疯了
似的。有时候我会蒙头在被窝里嚎啕大哭一场。围着我转的家人、朋友,他们的
行为似乎都只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伪善。在别人眼里,也许这就是爱和幸福,但是,
这里边隐藏着多少虚伪,大概一般人是不清楚的。最近经常萦绕在我脑际的一个
单词,就是‘幻灭’。

    “我所做的梦都是很奇怪的,也是令人惴惴不安的:要么是去会朋友,朋友
已经走掉了,或者过十字路口时突然没有了路;要么就是收到了一封信,但字迹
又模糊不清,或是拿着一个瓶子,就是打不开盖子。有时梦见拿起考试卷子想答
题,但又找不到铅笔……醒来一看,天已经放亮。怕再做噩梦,就故意想想这个
又想想那个,不让自己进入梦乡。想静静地躺一会儿,突然又心血来潮,想到一
个陌生的地方去看看,一惊一炸地坐起来换衣服,骑上自行车出了门……蓦然抬
头,却来到了你家的门前,我怅然若失地站着,想对你说……”

    读着素姬的信,我觉得心乱如麻,就像掉了魂儿似的。每当这时,我常常面
对同是不眠人的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长长地叹一口气,心里默默念叨着:素姬
所爱的不是升洲这种人,根据我的揣摩,她的恋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那就
是我,对世界抱有幻灭感的我是最能和她心有灵犀一点通的。

    然而,我还是像小说家罗斯唐所作《西拉诺》中的主人公一样,按捺住自己
哀怨的情感,翻开了《佳句百科辞典》左翻右找,连夜以升洲的名义,配上斐词
丽句给素姬写了一封回信。

    第三章情网不知道谁把报纸拿到学校来了。报纸上通栏标题赫然写着:“禁
止诽谤宪法!禁止宣传修改宪法!”在这篇文章的旁边,竖写着一行大字:“保
卫国家安全、整顿公共秩序紧急措施九号令”。

    这张报纸在教室里传来传去,你争我夺都想看个究竟。祖鞠举着那张报纸,
断断续续地念着:“诽谤,宣传,整顿秩序……”

    但标题中这些汉字是什么意思呢,他扑闪着大眼睛直往我这儿瞅。其实,我
和祖鞠是半斤八两,印在总统头像左边的字——“集中全部国力”我是认得的,
可头像右边的那行字——“歼灭来犯之敌”,可就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了。

    班主任突然走进了教室,我就像猛然间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事态,赶紧沉下
脸,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座位上。

    班主任一脸严肃,对事态作了说明:“目前的事态很严重,希望大家要认清
形势,做好一切应付不测的准备。在目前情况下,谁要散布流言蜚语,就可能随
时被逮捕。如果哪家报纸敢胡说八道,就要被停办……”

    学生们一个个都傻了眼。班主任好像也看出了什么似的,提高嗓门说:“同
学们,简单地说,你们就别管什么政治不政治,好好学自己的功课就行了。明白
了吗?”

    “明白了!”学生们回答得很干脆。

    什么是政治,其实,孩子们大部分都弄不大懂,政治这个“政”字还是从社
会教育科目“政经”(政治经济)中学来的呢。老师这么一说,大家也就稀里糊
涂地答应了。

    事出意外,第二天,祖鞠被叫到教导处去了。显然,把社团活动组织的头头
叫去是别有一番用意的。但是,也有人猜测,是物理老师找祖鞠的,很可能与四
人俱乐部有关,不是想找茬儿,就是想拿大话吓唬吓唬我们,好镇住这帮人。大
家胡乱猜想,越说越觉得情况不妙,情绪也都跟着紧张起来了。可是,从教导处
回来的祖鞠,就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似的,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座位上。这样一
来,大家心里的疑团就更大了。

    此时,祖鞠的脑子里老转悠着刚才在教导处听到的训斥老师的话:“老师们
也许参加过示威游行吧。如果有人去过,那么从现在起就得注意,不要再参加示
威游行了。只有这样,我们学校才能安宁,我们的老百姓才能过上平安日子。”

    其实,“我们的老百姓”过得好不好,祖鞠并不大关心,祖鞠的心思已经不
在国内,而是早就飞到国外去了。

    “示威游行?什么叫示威游行呢?”

    升洲一问,祖鞠便没好气儿地说:“不叫咱管的事咱们就别问。你一问,弄
不好人家会说这是流言蜚语,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你去判刑!”

    升洲一听这话,疑心就更重了,“不分青红皂白地抓去判刑”?那斗焕最近
干的算什么呢?是不是也算示威游行?会不会被抓去判刑呢?升洲越想脑子越乱。

    斗焕已经旷了四天课了,如果再多一天,就有可能以无故旷课论处,被勒令
停学。第五天,斗焕在校园里露面了。我们几个又在一家“中华料理”餐馆聚会。
这一次,大家和往常不一样,不是凑份子,而是主动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放到了桌
子上。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友情,而是想让斗焕竹筒倒豆子,把这几天干的事都
一股脑儿倒出来。谁都知道,每次斗焕一开口,都免不了自吹自擂一番,什么这
次战斗打死了三百多名黑社会的,有三十多个黑社会的小妾跑去闹事,等等等等。
这些胡吹乱侃的大话谁听了都不信,可这回就不一样了,大家真想听听斗焕这几
天干的事与报纸上的禁令有没有关系。

    “为什么旷了好几天的课?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学校老师这么问他的时候他回答得很简单:“家里有事嘛。”

    其实,大家都知道,斗焕的哥哥不知是“飞车派”呢还是“世界杯派”,总
之在某一个组织里是个小喽啰。听说,他哥哥肥大的屁股蛋儿上就像OK牧场的牛
一样,还有用烙铁烙的那个组织的印记呢。关于哥哥的事,斗焕从来是守口如瓶
的,可今天,也许是被大家的诚意所感动吧,斗焕却说了个痛快。

    原来,他哥哥留过两次级,勉勉强强高中毕了业,背起手鼓就到社会上混饭
去了。这一下可好,邻居戳脊梁的就多了。有人说他天生就是个大饭桶,有人说
他本来就是个榆木脑袋瓜。斗焕哥哥不愿意听这些闲言碎语,一赌气就出了门。
可到哪儿去呢?除了钻进指甲盖点儿大的小商店去谋生路也没别处好去呀。他跑
到小酒馆想讨杯酒喝,招来的是酒馆老板的白眼和冷落。没办法,还得跑回家钻
在屋子里。拿起收音机想听,小妹妹一把夺过去,藏了起来;撂在地上的报纸想
看两眼,一见字就头疼,脑袋发晕,不得已,报纸从哪儿拿的,还得放到哪儿去
;到吃饭时间了,还是冰锅冷灶,没人给做,那只好自己动手了。哥哥心里憋闷,
一肚子火想发没处发。想出门,又没有坐车的钱,老在家里呆着又不是个事儿。
他觉得人生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有一天,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是他高中时的学长。哥哥记得,他在高中打
群架的时候,这个人曾经有两三次站在旁边为自己呐喊助威。这个“师哥”一见
哥哥就大加奉承:“好小子,你真是块好材料!好,就是你了!

    哥哥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他告别了陪伴他好几个月的手鼓,趁妈妈不在家的
时候跟着这位师哥出了门。从此以后,哥哥的生活才有了着落,每天好吃好喝,
活得也像个人样儿了。这种热情招待,使哥哥流过感激之泪,但他并不清楚,师
哥他们这是在喂养着一只鹰犬呢。每天让他吃肉、长膘,运动、锻炼,实际上是
在对他进行“催肥”。有一次,哥哥也大惑不解地问:“我怎么能每天都白吃白
喝你们的呢?”

    “你太累了,好好歇些日子再说。”那位师哥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闲吃闲睡,成天无所事事,这怎么能说成是“累”呢?但哥哥并没有想那么
深,点了点头也就过去了。只不过他不止一次地听师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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