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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汉城兄弟-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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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耳光似的,不自觉地把脸转向他们手动的方向。斗焕一想起那几个小时就感到
后怕,好像是在地狱里度过的一样。

    后来,那几个人让斗焕在保证书上摁了个手印,保证出去以后绝不向外透露
这里的事,才把他放出来了。

    斗焕从“冰库宾馆”一出来就背上间谍的黑锅了。报纸说他和外国间谍有过
接触;说他是被拉下水的潜伏特务;有的报纸还画了一张间谍组织联络图,把斗
焕说成是中心人物,甚至他的头像也被画在了这张联络图上;更有甚者,还说斗
焕拿到了二百万元(相当于两万元人民币)。为了弄清他们究竟是怎么说的,斗
焕把所有的报纸都买来了,铺了一地,一张又一张地仔细阅读,看看自己搞的
“间谍活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以自己为中心的组织联络图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是自己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一些有名的大报也胡说八道,使他感到十分
伤心。看来,这件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组织联络图上标出的另一人物就是住在二楼的那个研究生。根据这家报纸胡
乱编造的报道,斗焕是属于朝总联系统的,曾经到朝鲜去过,他为了把自己的组
织网向大学的研究生院扩展,就把住在二楼的旅日朝鲜人拉了进来。

    关于“朝总联”的简单情况斗焕曾经从电视里看到过。他记得,一个叫“实
话实说剧场”的电视节目对此进行过连续报道。小时候,他为了看这个节目还经
常往有电视机的漫画小店里跑呢。

    那个研究生被画到了组织联络图的第二行。说他光靠在日语补习学校当老师
所挣的钱无法缴齐学费和生活费,老是手头拮据,后来他被斗焕收买,靠活动经
费维持生活。

    组织联络图的第三行画的好像是两个来过简易柜台两三次的客人。其中有一
个是济州岛人,据说与“四。三惨案”有什么瓜葛,甚至连被拉下水的时间都列
出来了。而且,那个研究生穿的红夹克被认为是朝鲜国旗的变种。还说,从这一
点来看,这个人的思想早就被赤化了。他说“韩国冷”、“没有春天”也是影射
现实,企图煽动老百姓和反动势力对现实社会的不满情绪。为这些社会渣滓提供
活动据点的就是经营简易柜台的张斗焕。

    看到这儿,斗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交待的一些鸡毛蒜
皮的事,竟然让这些人上纲上线,说成了严重的政治问题。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说:“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就更把斗焕给弄蒙了,那个研究生居然以此为契机被发展
成了保安社的成员。斗焕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可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实际上,一个人一旦沾上了间谍嫌疑的边儿,就等于把一生都押给了检察机关,
让自己的人生发生戏剧性的变化,你可以从六岁起就成为了长期潜伏的特务,也
可以成为企图颠覆国家的罪犯。一旦上了“贼船”,所有家庭成员的一举一动就
会受到严密监视,受到周围人的白眼。到了这个地步,就像封建社会株连九族一
样,整个家庭都会罩上阴影。

    在这个世界上,最能使人变得懦弱的力量是家庭关系。那个研究生最大的弱
点就是他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正因为如此,保安社的工作人员才找到他,带
着威胁的口吻说:“你如果不听从,我们就会让你的夫人永远见不到你,然后再
把你的孩子送到孤儿院。”

    进了这张罗网的人,如果不想被起诉,就得按这伙人说的去干,不得越雷池
一步。对这一点,斗焕还不清楚。所以才有了个口头禅:“这是个让人捉摸不透
的社会。”

    另外,斗焕还有一句口头禅:“在这个破国家什么事都干不成。”他在出国
政审时就是由于有间谍嫌疑而被刷下来,没有去成沙特阿拉伯。斗焕本想离开这
个闷得要死的国家,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在外边大干一番事业,为此他苦苦等待
了很长时间,但最后这一梦想还是破灭了。后来,斗焕把那个卖牛肉串的简易柜
台收了,与酒为伴,过了很长时间闷闷不乐的日子。因为他有黑社会和政治犯的
记录,从此就成了游离于这个喧嚣世界的流浪儿,除过受狐朋狗友的款待,能喝
上几盅不掏腰包的酒以外,他再没有了任何乐趣。斗焕说,我不是靠着开“黄店”、
开黑店来赚钱的,而是靠心力和体力养家糊口的。

    说到这儿,斗焕又把一杯烧酒灌到肚子里:“我是将将就就地混日子,谁料
到素姬又一命归天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活人过日子真是太难了。”

    “真是厚颜无耻的东西!”——这句话我们谁都想说,但谁都把牙关咬得紧
紧的,没有开口。

    “斗焕我问你,出事的时候你是酒后驾车吗?”

    “只喝了一点,要是一点不沾,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哼,难怪要出事。”——这个时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三个人的想
法才能一致起来。升洲和祖鞠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祖鞠好像才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那孩子怎么办?”

    一听这话,斗焕紧紧闭上了眼睛,沉重地摇了摇头。升洲赶忙追问了一句:
“没有孩子?”

    升洲怎么也不愿相信,素姬和斗焕连夜私奔是因为已经有了身孕。那时,花
花公子升洲几次想拉一拉素姬的手,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曾经使他的自尊心
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试想,素姬怎么可能会怀上斗焕的孩子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个孩子打掉了,后面的孩子坐不住胎还是怎么的,反
正以后再没有怀上过孩子。”从斗焕说话的神态看,他是十分失望的。

    素姬非常想有一个孩子。为了能怀上她没少吃中药,也没少跑医院,只要打
听到有治不育症的好医院,就是换上好多次车她也得去一趟。可是,问题的症结
并不在素姬,而是在斗焕身上。由于体质的关系,斗焕的精子数不足,当然受孕
率也就很低。斗焕曾听人说过,一个男子的精子数多不多与他的精力没有任何关
系。根据医生诊断,有时候斗焕也会有50% 的受精率,因此,他和素姬睡觉的时
候就从来没有让她安稳过,每一次两个人都得折腾好长时间。

    有一天,素姬从报上看到总统被人击毙的消息后,苦笑了一下,说:“世界
上也有和我一样命苦的人哪!”

    说完,就把这张报纸卷巴卷巴,做了流动洗衣店的裤子架了。

    听到这儿,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下斗焕那笔直笔直的裤线,想,这里边
也有素姬的心血啊。

    后来我们听到素姬三十岁生日时去煮长寿面,结果被烫伤以后都十分愤怒,
恨不能当场跟这个小酒馆要一盆开水,一下子浇到斗焕身上。素姬所希冀的东西
几乎一样也没有得到,她离开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素姬入土的那一天,正是六月份,天气显得格外闷热。祖鞠和升洲一直把素
姬的灵柩送到了墓地。我没有去,一是公司业务缠身离不开,二是我再也不想看
到四人俱乐部臭味相投的场景了。老实说,给斗焕这号人的老婆去送葬,我也没
有这个兴趣。可奇怪的是,这几天我干什么事都没有心思,似乎什么事都抓不上
手,成天叼着一支烟,在设有自动饮料售货机的楼道里踱来踱去,心里乱极了。
项目经理对我这几天的表现很不满意,常常投来冷冷的目光。好长一段日子,有
人对我说某某地方是全国最好吃的狗肉店时,我不是发馋而是感到胃里很难受,
直往外吐酸水。

    但是,不管我怎么躲也躲不开这些人的纠缠。这一天,祖鞠、升洲、斗焕在
我下班的时候一起到公司大楼前来等我。他们穿的黑色衣服上散发出酒精发酵的
特殊气味,可以看出,他们掩埋好素姬以后又喝了一阵子,才找到我这儿来的。

    当时正好实行夏时制,天还是亮着的。我们走的街道正是示威群众川流不息
的去处,很乱,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口号声。看得出,示威人群里大部分是工薪阶
层。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斗焕,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就更乱了,他不无好奇地用特有
的大舌头说:“那究竟是一支什么部队呢?”

    我若有所悟地回敬了一句:“什么部队?蓝领部队呗。”

    实际上,我们四个人当时穿的都是笔挺西装,打着领带,可以算是“正规军”
了。

    我们四个聚在一起,想找个合适的酒馆喝两盅,说说话。当时,我们走的方
向正好和游行队伍差不多,也是朝退溪路、明洞方向去的。所以,我们干脆插进
游行队伍里走了起来。祖鞠和斗焕都醉得差不多了,他们两个肩并肩走着,时不
时地跟着游行队伍喊几句口号。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听清楚口号的前半句,只是
跟着末尾的几个长音字糊里糊涂地重复一下而已。他们两个的声音很大,块头又
足,所以在这情绪越来越激昂的游行队伍中算不上落伍分子,其怒吼声和叹息声
不比其他游行群众差到哪儿去。

    游行队伍走过一家药店的时候,店主人主动向大家赠送名叫“巴卡斯”的强
身饮料,升洲眼尖手快,一下子就抓了四瓶。祖鞠和斗焕一点也不客气,用牙咬
开瓶盖,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动作之麻利,姿态之潇洒,一点不比做巴卡斯广
告的男模特儿差。路旁一个专门卖点心的老太太,把自己做的打糕和紫菜饭卷一
个一个往游行群众手里塞。既然一箭能够双雕,打糕为什么就不能吃呢。我们也
不客气,一下子就塞进嘴里了。正当我们吃得高兴的时候,催泪瓦斯在不远处爆
炸了。一听见这声响,我们赶忙猫着腰,想就近钻进一座建筑物里躲起来,那动
作比兔子还快。

    我在高中当复修生的时候,就曾被防暴警察追着跑过。我当时刚从补习学校
出来,想站在光化门前面看看热闹,没想到,警察竟把我错当成游行示威的学生
追过来了。

    今天又叫我碰上了。我们想往建筑物里头钻,可被站在楼门口的职工给挡了
回来。没办法,我们只有溜进挂满“歌舞厅”、“科帕卡巴纳拉丁舞”、“剧场
餐厅世界”、“有情鱿鱼”等各种招牌的小巷子里,没命地往前跑。

    今天可和上次有点不同,做买卖的商贩就像平常做生意拉客一样,争抢着被
警察追赶的示威群众,抓住他们的手拉进自己的店铺,让他们藏起来。更让人感
动的是,便衣警察抓住一个学生要带走的时候,示威群众一下子就急了眼,就像
进行橄榄球比赛的运动员一样,呼啦一下扑上去,硬把那几个警察压在身子底下,
抢走了那个学生。

    过了一会儿,重新走上街头的斗焕和祖鞠喷着满嘴的酒气,又开始议论时局
了:“蓝领、白领们为什么那么胆大,什么都不怕呢?腿上挨了石头该有多痛啊?”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忍无可忍了。”

    “为什么要示威游行呢,这个鬼世道真让人弄不懂。”

    “民主这个词你难道没有听过?大家不想让独裁政权再继续下去了呗。”

    “独裁?就是和燕山君一样的那种统治?”

    “是啊,燕山君最后不也是被中宗指挥的‘政变’给赶下台了吗?”

    “哦嗬,李朝太祖之后是正宗、太宗、世宗,再下来是燕山君,燕山君下来
是中宗,这个顺序对吧?”

    “不完全对,在燕山君前面还有睿宗、成宗,燕山君后面是中宗、仁祖、明
宗,中宗没有搞好,又叫仁祖搞了个‘政变’给推下去了。历史就是这样嘛。”

    “中宗下来不是仁祖,而是仁宗。”我不由自主地补充了一句,纠正了他们
历史常识的错误。

    虽然一“祖”一“宗”对祖鞠来说没什么不同,可仁宗和仁祖的人生却是有
着天壤之别的。仁宗一生下来,妈妈就得了产后风离开了人世,围绕着王位展开
的宫廷斗争中,他时常有被人毒死的危险。后来,他在九死一生中总算逃脱了夭
折的厄运。李朝时期,王子如果失去了母亲的保护就等于已经在死神那里挂上了
号。仁宗被册封为太子后,一直过了二十四年才称王,可坐上王位一年就一命归
天了。他的葬礼十分简单,陵墓修得太差,没过多久就不得不再动工修补。仁祖
和仁宗可不一样,由于“政变”而当上王的仁祖一直坐了二十六年龙椅。在国难
交加的日子里整饬军制,奖励农耕,倡导学问,因此出了很多大学者和政治家。
如果要加以评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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