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千羽--中国古代的异闻奇事-第3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院中石板铺径,路两边载有不知名的花草,由于长久无人打理,那些花草挣脱了束缚,拼命地疯长,花朵开得烈烈如焚,极是恣肆。
东西两边,各有一排厢房,隐隐能够看出雕梁画栋的痕迹,窗纱却已经破败了,一捅一个窟窿。所有的屋子都落了锁,提供房子的那个书生从马背上拿出来一串钥匙,交到今晚要在这里留宿的书生手里,还郑重地在他手上按了按。交代道:
“今天晚上,这宅子里所有的房子都归兄台你来支配,想要进哪个房子住,打开门锁就行。那里面的家什都还能用。”
此人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此人静夜无聊,大伙儿还体贴地为他置办了美酒、熟食、果品、灯盏和蜡烛,让仆人从车上搬进屋子里。饶是如此,大家还一再追问,书生还有什么要求。书生沉吟了一下,道:
“我手中有一柄家传的宝剑,危急时刻可以用来自卫,其他的,各位就不必担心了,咱们明天酒楼见!”
“兄台果然有豪气!”众人赞道。“既然是家传的宝剑,必是吹毛短发的神兵利刃,不知可否借我等一观,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这有何难?”书生从腰上解下那把宝剑,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对面有人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在手里。此时天已擦黑,有人拿竹签子挑亮灯火,借着烛光,细细观看。那把剑初见时并无特异之处,片刻之后便光华四射,令人目眩,剑身似一泓清水,甚是锋利,用手指轻弹,如波纹一般不住地轻颤,与此同时,耳边亦可听到剑作龙吟之响,这的确是一把好剑。
众人交口称赞,书生对此非常满意,微微一笑,道:“有了这把宝剑,不管这里闹的是什么鬼,是男鬼、女鬼、吊死鬼、淹死鬼、还是色鬼、赌鬼、酒鬼,我一并将他们斩落马下?“
说完之后,学练武之人危身侧立,状似潇洒地挽了一个剑花,一片剑芒飞起,眼前寒光闪闪,众人纷纷退避:刀剑不长眼,落到谁身上,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书生见状,大笑不已,将宝剑收入剑鞘。抬头看了看天,朝众人一拱手:“天色向晚,归路且长,我就不多留各位了!”
众人知道书生有送客之意,于是拱手告辞,每个人面色都很凝重,仿佛正经历生离死别一般。走到门外,细心地帮书生锁上院门,便各自乘车驾马,往家里走去。为了表明自己不是作弊,连那个随他一起前来的书童,也被打发回去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书童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那个借给他宅院的书生走在最后,走出很远,还在不安地回头看,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此时,一轮金黄的圆月已经爬过树梢,原本还十分明亮,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片薄薄的云彩,笼罩在上面,遮蔽了月亮的光辉,说明不明,说暗不暗,昏惨惨地挂在半空。
晚风带来阵阵凉意,这人衣衫单薄,不禁打了个寒噤。刚想回屋,忽然想起自己骑来的那头毛驴还没有安置,于是把毛驴从窗前的柱子上解下来,牵到另外一间屋子前面的栓马石上,自己找了一个阁子,打开行囊,拿出被子,简单地铺了一下,就安顿在那里。
合衣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一阵,却怎么也睡不着。万籁俱寂,耳边只听到灯花的爆响。
以前总抱怨家人打扰他的美梦,现在才知道,原来过度的安静也是一种折磨。书生实在无法入睡,索性爬了起来,灭掉灯盏,怀抱宝剑,向隅而坐。
夜色转深,他的心跳也一阵快似一阵。
三更时分,月亮终于从云层里钻出来了,从窗隙里面斜照进来。书生正低着头打盹,点头的刹那,猛然惊醒,抬起头来,向四周扫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他魂飞魄散,只见衣架之上,有一个类似大鸟的东西,不断地鼓动着翼翅,翩翩欲飞的样子,不知道是刚落下来,还是正要飞走,在绯红色的月影之下,看起来好不阴森。
书生被吓得睡意全无,手握宝剑,凛然惊起,宝剑在室内划过,带起一股凌厉的气流,朝那个怪物刺去。一击而中,那东西噗的一声,应手而落,掉在墙壁下面,似是遭遇了重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寂无声息。
书生虽然初战告捷,却是心如鼓擂,也不敢跳下床去,点燃灯盏,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手中的宝剑,握得更紧了!
到了五更左右,外面忽然起风了,吹得院子里的木叶沙沙作响,月亮又钻进了云层里,屋子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书生眼前是一团团的黑色,张牙舞爪地向他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书生十指紧扣,咬紧牙关,同那从心底不断涌上来的寒意做着殊死搏斗。
正在此时,耳边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声音杂沓,由远而近,向他住的这间屋子里走来。书生吓得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心里后悔不迭:宴会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就自己楞冲英雄好汉呢,报应来得可真快呀!
笃——笃——笃——笃——
那东西已经走到了台阶上,开始伸手敲门。敲击声在夜晚传得很远,每一下,都敲在书生的心坎上。
门是反锁着的,那东西试了试,没有推开。又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书生紧张的神经微微松懈了一下。然而,那东西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摸索了半天,突然从墙角下的狗洞探出头来,一边转着脑袋闻来闻去,一边咻咻地喘着粗气。
——难道是吃人的恶魔?
书生吓得魂飞魄散,他凝聚起全身的力气,猛然暴起,双手举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前刺去。没想到,刚才精神过于集中,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脚下,起身的刹那,被床上的褥子绊了一跤,只觉得掌中之剑似乎在什么东西上划了一下,自己便已重重地跌倒在地,剑也失手抛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人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来。他也不敢去找那把宝剑,揉了揉跌的生疼的膝盖,在地上趴着听了一会儿动静,,虽然是四野无声,他还是不敢怠慢,悄悄地爬入床底,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等了好一阵,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东西再也没有回来,书生又困又累,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家里人放心不下,早早地派奴仆来接他。打开院门,来到书生所住的阁子里,敲了半天没有人应声,仆人心里着急,伸出手指头,在脆败的窗纱上捅了一个窟窿,眯着眼睛,朝屋内看去。
这一看,心跳就突然漏了半拍,床榻之上一片狼藉,枕头、被子和褥子纠缠在一起,他们的公子,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时候,有个仆人忽然尖叫一声,双眼圆睁,指着墙角下的一个半掩的圆洞,神色惊恐,嘴里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身边的人低头一看,也是惊骇不已。
那是一个狗洞,洞口洒着淋漓的血迹,那血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都凝固成了黑褐色……
难道主人已经遭遇了毒手!
仆人一声惊呼,当场痛哭起来。——公子身遭不测,他们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呀。
儒生被惊叫声和哭声惊醒,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开门的时候,仍然惊魂未定,双手抖抖索索地摸了半天,才算把房门打开。
仆人们眼见公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而且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活见鬼,就要做四散奔逃状,书生连忙抬手喝住了他们。然后,跌坐在床上,将昨晚同怪物作战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跟他们描述了一遍。
这个时候,院门再次被推开,他的那班朋友们也大清早地赶过来看他。见书生神色灰败,纷纷上前问候,书生又把自己昨晚的遭遇讲了一遍。
听了书生的讲述之后,只见借给他宅子的那个朋友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犹豫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地说:
“这……这不能够啊!”
“什么?不能够?”书生一听火冒三丈,“在下能剩下这条小命,也是上辈子的造化,要是万一有个偏差,我……我今天,就……就见不着诸位兄台了!”说罢,喉头哽咽,差点就当场抛洒英雄泪。
那个被抢白的书生忙说:“兄台逢此凶险之事,能够死里逃生,真是可喜可贺!你昨晚不是击落一只大鸟一样的怪物吗,那怪物遭受重创,既已毙命,想必还在这间屋子里,咱们干脆就搜它一搜,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一听,连连称是。仗着人多,胆气也壮,便四下搜寻起来。
根据书生提供的线索,重点搜查对象,当然是墙壁之下,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在墙角发现了一顶破败的帽子。那个提供宅院的书生凝神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手掌:
“哈哈哈哈——这就是兄台昨夜砍死的那只怪鸟吧?让我想想,这顶旧帽子以前是搁在衣架上的,为风所吹,帽翅就会象鸟的翅膀扇动,哪有什么鬼怪呀,兄台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昨夜被吓惨了的书生怒目圆睁,假如目光能杀死人,他早就把这个书生杀死在自己那充满了义愤和谴责的目光里了。他愤愤不平地道:
“就算那怪鸟是这顶帽子,那……那……那个要从狗洞子钻进来的怪物呢,又怎么解释?”
大伙儿环顾四周,有一个书生眼尖,叫道:
“快看!剑在那儿呢!”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在狗洞旁边,扔着一柄剑,正是书生昨夜给他们看的那柄。
书生把剑拿在手里,百感交集,这可是他们家的传家之宝啊,昨夜,竟然救了他一命!
众人循着血迹,追踪而去。那血迹起初还很多,后来就变得星星点点,但是一直也没断了线索。绕着阁子走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大伙抬头一看,书生的那头黑毛驴正趴在地上,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驴的嘴唇好似被刀剑之类的利器削了一下,唇齿缺破,还在往外冒血。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有几个笑得欢的,就差倒在地上打滚了。
——看来,这就是昨夜那个要从狗洞里爬进来的怪物了。
在众人的哄笑中,书生脸色铁青,比昨晚还要难看。
按说昨夜的种种怪象,已经被证明不是鬼怪所为,书生绷紧的神经也该松懈下来才是。我们不要忘了,书生原本胆小,宴席之上,酒壮狗熊胆,又不合时宜地想出出风头,结果遭此磨难。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缓过劲来,浑身颤抖,上牙不住地磕着下牙,发出得得得得的响声。
众人见书生的惨状,知道这玩笑开得大了,也停止了笑闹,让仆人把书生扶上马车,送回了城里的家。
书生经此一吓,差点得了失心疯,一直躲在家里压惊,差不过半月之后,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有一次集会,趁被吓惨的书生不在,有好事的问那个提供宅院的书生:
“那个宅子里到底有什么古怪,兄台不妨说说,也让我们大家长长见识!”
提供宅院的书生听了,把脸埋在手里,耸着肩膀坏笑了一阵,才贼溜溜地说:
“我告诉大家一个秘密,不过,万万不可令‘大胆兄’知道……”
大家连连点头,焦急地等待着答案,就差赌咒发誓了。
书生却如同名角演戏一样,千呼万唤之下,还要扭捏半天,才肯登场:
“那宅子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鬼,没有妖怪!所谓的凶宅之说,都是我编的。那不过——就是一所位于郊外的寻常宅院而已,只是暂时空置,过几天,我亲戚就要搬进去避暑了!哈哈……”
“哈哈哈哈——”众人听了,也都是笑不可抑。
原来连他们,也都上了书生的大当!
原文:近者京都有数生会宴,因说人有勇怯,必由胆气。胆气若盛,自无所惧,可谓丈夫。座中有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胆气,余实有之。”众人笑曰:“必须试,然可信之。”或曰:“某亲故有宅,昔大凶,而今已空锁。君能独宿于此宅,一宵不惧者,我等酧君一局。”此人曰:“唯命。”明日便往,实非凶宅,但暂空耳。遂为置酒果灯烛,送于此宅中。众曰:“公更要何物?”曰:“仆有一剑,可以自卫,请无忧也。”众乃出宅,锁门却归。此人实怯懦者,时已向夜,系所乘驴别屋,奴客并不得随。遂向阁宿,了不敢睡。唯灭灯抱剑而坐,惊怖不已。至三更,有月上,斜照窗隙。见衣架头有物如鸟鼓翼,翻翻而动。此人凛然强起,把剑一挥,应手落壁,磕然有声,后寂(“后寂”原作“役寝”,据陈校本改)无音响。恐惧既甚,亦不敢寻究,但把剑坐。及五(五字原缺。据陈校本补)更,忽有一物,上阶推门,门不开,于狗窦中出头,气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剑前斫,不觉自倒,剑失手抛落,又不敢觅剑,恐此物入来,床下跧伏,更不敢动。忽然困睡,不觉天明。诸奴客已开关,至阁子间,但见狗窦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