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系列三部曲-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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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别着急,”约翰·圣雅各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亚历山大对他自己那一套很在行。大卫告诉我,亚历山大是最厉害的,为美国工作的所有‘外勤人员’里——这是大卫对他的称呼——就数他最棒。”
“你不明白,约翰。”玛莉喊道。她虽然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和情绪,但她圆睁的双眼却说明她控制不了。“大卫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大卫·韦伯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说这话的人是杰森·伯恩,他又回来了!…那个冷酷而狡猾的怪物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现在他又回到了大卫的脑袋里。你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那双目光涣散的眼睛能看见我无法看到的东西,只要一瞥——要不就是那种声调,一种我所不熟悉的平静而冰冷的声音——我身边的丈夫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约翰举起空着的那只手,让她打住。“等等。”他轻声说。
“是孩子们?杰米?…”她慌乱地四下张望。
“不,是你。你指望大卫怎么办?只因为他自己碰到了危险,就一头钻进一个不知是清朝还是明朝的花瓶里面,假装老婆孩子都安然无事?不管你们女人喜不喜欢,我们男人仍然觉得,把豺狼虎豹挡在洞外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确实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更有本事。我们要重新用力量解决问题,而且这些力量当然越凶越好,因为我们必须这么做。大卫现在做的就是这个。”
“我老弟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玛莉端详着约翰·圣雅各的脸,问道。
“姐,我说的可不是什么哲学,这道理我本来就懂。大部分男人都懂——我谨向女性主义群体道歉。”
“别道歉;大部分女人也不愿意情况颠倒过来。你能相信吗?你这个在渥太华经济界叱咤风云、大有学问的姐姐,在乡下厨房里看到一只小耗子还会吓得鬼叫,要是碰到大老鼠就得惊恐大发作?”
“聪明的女人里头,有些人要更诚实一些。”
“约翰,你说的道理我能接受,但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最近五年来大卫一直过得很好,每个月都有一点点改善。他永远不可能彻底痊愈,这我们都知道——他受的创伤实在太严重——但那些愤怒,他自己个人的愤怒几乎完全消失了。以前他会一个人走到树林里去,用拳头猛击树干,回来的时候两手乌青;深夜时分他会在书房静悄悄地流泪,硬憋着不哭出声来,因为他想不起自己是什么人、做过些什么,还以为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这些情况都没了,约翰!他的世界里照进了真正的阳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弟弟严肃地说。
“现在发生的事,会把这些情况全勾回来,所以我才会这么害怕!”
“那我们就只能祈祷这事儿快点结束。”
玛莉不说话了,又仔细打量了弟弟一番,“等等,小老弟,我可太了解你了。你这是在往回撤。”
“没有啊,一点儿也没有。”
“没错,你就是在往回撤…你跟大卫——我总是搞不懂。咱们那两个哥哥多牢靠,对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有把握。论聪明才智他们也许算不上第一,但在实务方面他们肯定是最有本事的。但是他却找你帮忙。这是为什么,约翰?”
“这个问题咱们就不要多谈了。”约翰把手从姐姐手上拿开,草草地答道。
“但我必须谈。这是我的生活,他就是我的生活!再也不能有什么关于他的秘密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为什么找你?”
坐在露台椅子上的约翰往后一靠,张开的手指这会儿挡在自己的前额上。他抬起眼来,目光中含着一种无言的求恳。“好吧,我知道你这话是因为什么而起的。记不记得六七年前我离开咱们家的牧场,说想自己出去闯一闯?”
“当然记得。我觉得你把爸妈的心都伤透了。咱们实话实说吧,你在家里一直是最受宠的——”
“我一直都被当成‘小孩儿’!”圣雅各家的老幺打断了她,“守着个愚蠢的财源坐吃山空,两个哥哥都三十多岁了,还对自命不凡、偏执顽固的老爹惟命是从;那个法国裔加拿大老头子仅有的一点聪明劲儿,也全都来自他的金钱和土地。”
“他可不完全像你说的这样,但我不会去和你辩的——你毕竟是个‘小孩儿’嘛。”
“你没法和我辩,玛莉。你也和我一样离开了家,有时候你一年多都不回去一趟。”
“我忙啊。”
“我也是。”
“你都干什么了?”
“我杀了两个人。那两个禽兽害死了我的一个朋友——他们强奸了她,然后把她杀了。”
“什么?!”
“你声音轻点儿——”
“我的天哪,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想给家里打电话,所以就找到了你丈夫…我的朋友,大卫。他从来不把我当成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小孩儿。当时,去找他似乎是件合情合理的事,而且是我所能作出的最好的决定。他们国家的政府欠着他的情,于是一组来自华盛顿和渥太华的精明人物就悄悄地飞到了詹姆斯湾JamesBay,加拿大哈得孙湾向大陆延伸的部分,介于魁北克省和安大略省之间。,然后我就被无罪释放了。定的是正当防卫,就这么简单。”
“他一个字也没跟我说过——”
“是我求他不要说的。”
“那么这就是原因…可我还是不明白啊!”
“这不难理解,玛莉。他的一部分头脑知道我能杀人,也会去杀人,如果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玛莉直瞪着弟弟,这时候屋里的电话响了。还没等她从张口结舌中恢复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黑人妇女就出现在通往厨房的门口。“约翰先生,找你的。是大岛上的那个飞行员。他说有很重要的事。”
“谢谢你,库珀太太。”约翰说。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下了楼,向游泳池边的那部分机走去。他在电话上说了一小会儿,抬头看看玛莉,把电话一摔就急匆匆地返身上楼,回到姐姐旁边,“收拾东西。你们得离开这儿!”
“为什么?是那个开飞机送我们来的人吗——”
“他从马提尼克岛回来了,刚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在机场问东问西,打听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机组的人全都守口如瓶,但这也许保持不了多久。你们得赶快。”
“天哪,我们要上哪儿去?”
“到酒店那边去,等我们想到其他地方再说。那里只有一条路,有我自己的警卫部队把守。谁也别想随便进出。库珀太太会帮你照顾艾莉森的。赶紧!”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玛莉从卧室门里急冲而出。约翰奔下楼去接游泳池旁的分机,刚拿到话筒,库珀太太就再一次跨出了厨房。“约翰先生,是蒙塞特拉岛总督府打来的。”
“见鬼,他们想干什么…?”
“要不要我问一声?”
“不用了,我来接吧。帮我姐把孩子们收拾好,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都装到那辆罗孚上去。他们马上就得走!”
“哎呀先生,多可惜啊,这可真不是时候,我才刚刚和两个小家伙认识呢。”
“没错,‘真不是时候’。”约翰嘟囔着拿起了电话,“喂?”
“喂,是约翰吗?”直辖总督的首席助理说道。此人和加拿大开发商约翰·圣雅各交上了朋友,还帮助他摸清了殖民地迷宫一般的地方法规。
“亨利,我能不能以后再打给你?这会儿我有点焦头烂额。”
“恐怕没时间了,伙计。这事儿是外交部直接找过来的。他们希望我们能立即配合,另外这对你也没有任何坏处。”
“哦?”
“情况是这样:十点三十分,有一个老家伙和他的老婆会乘法国航空的联运飞机,从安提瓜飞到这里。英国方面希望对他们给予隆重欢迎。显然,这位老伙计英勇善战,得了一大堆勋章,而且还跟海峡对岸咱们在法国的许多伙计合作过。”
“亨利,我真的很忙。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唉,我还以为你会比我们更有数呢。也许是你的哪个加拿大阔气客人,也许是个来自蒙特利尔、参加过抵抗军的法国佬,他想到了你——”
“你想干吗?”
“把咱们这对英雄伉俪安排到你酒店最好的屋子里,还得给我们派去照顾他俩的那个说法语的护士留个房间。”
“你让我一个小时就办好这些事吗?”
“伙计,这一石头扔出去,咱们俩可能都有兔子吃,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吧?另外,你那至关重要却老出毛病的电话线,在某种程度上也得依赖于直辖总督府的干预,我这话的意思你也明白吧?”
“亨利,你真是个了不起的谈判家。你会彬彬有礼地抬起脚来,准确无比地踢在别人最吃痛的部位上。咱们的这位大英雄叫什么?快点,拜托你快说!”
“局长先生,我们的名字是让·皮埃尔·方丹和雷吉娜·方丹,这是我们的护照。”老头在移民局围以玻璃的办公室里轻声说。直辖总督的首席助理也坐在移民官旁边。“我妻子在那边,你能看到,”他补充了一句,用手指着窗外,“她在和那位身穿白制服的小姐说话。”
“方丹先生,您可别这么认真,”身材粗壮、一口浓重英国腔的黑人移民官员连忙声明,“这只不过是个非正式的程序而已。您要是愿意,完全可以称它为盖章手续。这也是为了让您避免众多崇拜者带来的不便。消息在整个机场都传开了,说有一位伟人大驾光临。”
“真的?”方丹微微一笑,这笑容里透着愉悦。
“没错,不过先生您用不着担心。已经对媒体下了禁令。我们知道您不希望受到任何干扰,这完全没有问题。”
“真的吗?”老头的笑容消失了,“我得跟这儿的一个人见面,算是我的助手吧。我必须私下和他面谈。你们的安排这么周到,但愿他不会因此而找不着我。”
“方丹先生,一小批很有身份和名望的人会在布莱克本机场的贵宾通道欢迎您。”直辖总督的首席助理说,“咱们走吧?欢迎仪式很快就会结束,我向您保证。”
“真的吗?那么快?”
仪式确实很快,实际上还不到五分钟;但五秒钟也就足够了。“胡狼”的信使兼杀手见到的第一位欢迎者,就是披挂着勋章的直辖总督本人。作为英国女皇陛下的代表,他按高卢人的习惯拥抱了这位英雄,同时在让·皮埃尔·方丹的耳旁低声说:
“我们知道那女人和孩子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会把你们送到那里。你的指令在护士手上。”
对老头来说仪式的高潮就在这一刻,其余的部分未免有点虎头蛇尾,尤其是媒体都没有到场。他的照片从来就没上过报纸,除了身负重罪的时候。
医学博士莫里斯·帕诺夫怒不可遏。碰到这种时候他总是极力克制,因为愤怒对他自己或病人而言从来都没有好处。但是此刻,坐在诊所桌前的帕诺夫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还是没有大卫·韦伯的消息。他必须知道大卫的情况,必须要和他谈话。现在发生的事,可能会让长达十三年的治疗付诸东流,这一点他们难道就不明白吗?…当然了,他们肯定不会明白,这不是他们关注的问题,他们考虑的是其他要务,根本就懒得去操心自己职责范围以外的事情。但他必须得操心。深受创伤的头脑太脆弱,太容易出现反复,以往的种种可怕经历完全有可能取代如今的生活。这种事可不能发生在大卫身上!他离自己所能恢复到的最为正常的状态已经很接近了(见鬼,在这个一塌糊涂的世界上,又有谁是“正常”的?)。他完全能够胜任教师的工作;要是问他学术知识,他几乎全都能回忆起来,而且每一年他记起的事也越来越多。但仅仅一次暴力行为就会让所有的改善毁于一旦,因为暴力是杰森·伯恩的处世之道。真该死!
就连他们允许大卫留下来这一点,就已经能造成极大的损害。他向亚历山大·康克林解释过潜在的危害,但康克林的回答让他没法辩驳:我们拦不住他。这样至少我们还能看着他,保护他。也许吧。“他们”在与保护有关的方面可是不惜工本:诊所的过道和楼房的屋顶上都派了警卫,更别说那个带着枪的临时接待员和那台古里古怪的电脑——这一切都证明他们很关注此事。不过,另一个办法也许对大卫更好:直接给他打一针镇静剂,然后用飞机送到他那个岛上度假胜地去,追捕“胡狼”就交给专业人士好了…帕诺夫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没有人比杰森·伯恩更专业。
电话铃声打断了医生的思绪。这电话他还不能接,得等到所有安全措施启动之后才行。先要对来电进行追踪;用扫描器确定线路上是否有人窃听;最后,来电者的身份必须得到帕诺夫本人的确认。帕诺夫的内部通话器响了;他拨动了控制台上的开关,“喂?”
“先生,所有系统都检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