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报英豪-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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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背后,摆了两只简陋的木制拒马。汽车“嘎”地一声刹住了,士兵仔细查看了一行三人的证件,其中一人以标准简练的军人身姿跑步进入岗亭。片刻,一个方面大耳、白净魁梧、肩挂少将军衔的青年军官跑步出来,“叭”地立正敬礼:“报告,第9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处长赵子立,奉命在此迎接军委会长官!”
叶独开赶忙下车还了礼:“我们想马上见薛司令长官!”
“薛长官军务繁忙,现在没空。”赵子立满面歉意地说,抬手示意一行人顺着碎石路步行前进,“三位初来长沙,可以先欣赏欣赏这里的绝佳风光。”他兴致盎然地引经据典地做起了向导:“这岳麓山紧依滔滔北去的湘江,为南岳七十二峰之一,据《南岳记》载,南岳周围八百里,回雁为首,岳麓为足。各位请看,”他指着不远处山嘴上一座重檐飞角、红栏碧瓦、翼然而立的古亭,“前面就是爱晚亭,刚刚成为国民革命军第9战区司令部所在地。薛长官特别要求抵近指挥,才从二里碑搬到这长沙攻防最前线。爱晚亭原名‘红叶亭’,又名‘爱枫亭’,后据唐代诗人杜牧《山行》而改名为爱晚亭,取‘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之诗意……”
“赵处长,请你立即安排我们面见薛岳司令长官。”叶独开忍不住打断赵子立的高谈阔论,“我们是来打日本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这个,当然。”一抹红光在赵子立的白脸上一闪而过,他尴尬地赔笑道,“薛长官真的没空,各位长途跋涉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再说。”这个豪薛岳最信任的爱将,脑海里回忆起薛岳接到桂林行营密电通知后暴怒的情景:“乱弹琴,我要四个师,他派三个人来,还一个顶四个整编师!这个白崇禧,纯粹公报私仇、小人误国!”薛岳重重地一拳擂在桌上,把铺在桌面的地图打了一个大洞:“我薛某人不用他这鸟整编师,照样打胜仗!”
“可是,中央派人来,拒绝恐怕不妥吧?”赵子立小心地提示。
“行了行了,叫他们一边待着看看也好,回去报告,正好教教那个‘小诸葛’如何打仗!”薛岳怒气冲冲地说。
原来,薛岳和白崇禧虽然都出自两广地区,但两广军人向来争战不休、积怨颇深,两个人投军从政走过的道路,也迥然不同,两人不和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了。以前军阀混战时期的恩怨姑且不说,就是抗战以来,薛岳在战场上多次违抗蒋介石的命令,甚至先斩后奏私调军队,还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让他的顶头上司白崇禧很没面子。
第一次长沙会战,使两人的不和明朗化。1938年10月,日军攻陷武汉,兵锋直指长沙。白崇禧带着蒋委员长的意图特地赶到长沙,与薛岳商讨作战方案。白崇禧认为,武汉地区的日军分驻在长江两岸的江南、江北,由于占领的面积大,必定要分散兵力。如想消灭敌人的主力,最好采取且战且退的战法,必要时放弃长沙,将敌诱至衡阳一带寻机会战。薛岳不以为然地顶了回去:“长沙不守,军人之职何在?湘北水网密布、崇山峻岭,敌人机械化兵团行动受限。相反,衡阳是平原地区,适合敌人机械化兵力作战。”他决心与湖南共存亡,确保长沙,给日军沉重的打击。白崇禧知道薛岳脾气大,只好来软的:“拜托你不要打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还有得打。”“懦夫思维!”薛岳黑着脸不客气地说,“我今天在这里打定了!”双方话不投机,白崇禧回到桂林,接到薛岳的长沙会战方案,自然有气,回电说:
保卫武汉,武汉没能保得往;保卫南昌,南昌也丢了。所以,长沙是保不住的。与其空提口号,不如放弃长沙,保存有生力量,将主力放在铁路两旁,敌进攻时逐步抵抗,逐步后退。
薛岳对自己的方案充满了自信,横下一条心在长沙同日本人大干了一场。第一次长沙会战,薛岳带兵苦战二十余日,歼敌四万余人,令“八·一三”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日军,第一次品尝了失败的苦果。薛岳与白崇禧的作战方案之争,孰优孰劣当然不言自明。日军撤退后,白崇禧半夜三更坐火车风风光光地来长沙劳军。薛岳刚躺下休息,一听就拉长了脸说:“敌人进攻时,他不准打;敌人刚退却,他就来找麻烦了。我们几天几夜没睡好觉了,他不累我们还累呢!”
但薛岳又不能不到火车站迎接上司白崇禧。
两人见面后,寒暄了几句,薛岳不给白崇禧面子,这让白主任下不了台:“长沙会战没打好,兵力不够用,我能力也不成。这个责任,我负不了,请主任来亲自指挥吧!”
白崇禧只好异常尴尬地称赞薛岳敢于碰硬、指挥才能卓越。薛岳不等白崇禧的列车开走,就告辞下车回家睡大觉去了。
长沙在薛岳手里,又傲然挺立了两年多。现在日本人大兵压境,气势汹汹。白崇禧有苦难言,给薛岳派来三个人的援军。脾气火爆的薛岳当然感到受了愚弄,牛脾气一发,对军委会派来的“钦差大臣”也不理不睬起来。
76。“田妞,牙疼好些了吗?”
三个“重庆大员”在第9战区长官司令部等了两天,始终无缘面见司令长官本人。赵子立每天过来一两趟,千篇一律地深表歉意,千篇一律地薛司令长官军务繁忙。叶独开和万馨似乎达成了默契,两个人不急不躁,在帐篷里架起侦听电台,嘀嘀咕咕抄抄写写。林凡不懂无线电通讯,帮不上任何忙,有力使不上,除了抱怨、牢骚,就是破口大骂。这样过了一天,他终于坐不住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发着狠一个人满长沙乱转,哭着喊着求第9战区下面的部队收容他这“四个整编师”。第一个选择当然是党国精锐74军,没想到74军狗眼看人低,堂堂“重庆大员”,他连个校级军官都没见着,就被这个军驻长沙办事处一个小参谋满脸堆笑礼貌地“送客”了。无奈转而投靠第10军,倒是在长沙街头看到了一身泥污、亲历亲为指挥抢修地堡的军长李玉堂,还没等林凡完成毛遂自荐,李玉堂就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我李玉堂待罪之身,敢抢薛长官的四个整编师,他就敢枪毙我。你还是饶我一命吧!”
林凡想不到会连连碰壁,不得已退而求其次,来到杂牌部队川军第20军的营盘。这里面他遍地都是熟人,跟军长杨森都有交情。大模大样地往接待室一坐,对传令兵说:“马上通报杨司令,林凡帮他来了,白送他一个破译专家,顶四个整编师。还要转告,林某人看在老乡的份儿上,特意关照他哈!”
杨森见到他后倒是乐呵呵连连有请,见面就大骂长沙这个鬼天气又湿又冷不是人过的,大骂林凡不够意思来长沙几天才想起老朋友,大骂十多个姨太太闹得他心烦意乱。
林凡一看这阵势,只好知趣地告辞出来。想不到他们这帮黑室专家、军统精英、党国要员,在长沙会沦落到这个无人接纳的地步!世态炎凉啊,人心不古啊,连川军杨司令都不认朋友了!林凡的心比长沙的气温还凉,灰溜溜地回到住地,看到叶独开和万馨正在电台前干得起劲,也不过问,长叹一声,往行军床上一躺,猛地一口抽掉了半支烟,正吐着烟圈发狠,门帘子一掀,冷风把他的烟圈吹得散乱。林凡以为是长官部的勤务兵,正想张口骂人,瞥到赵子立那张假惺惺的笑脸,便把剩下的烟蒂往赵子立脚下一摔,翻身闪给他一个愤怒的脊背。
“抱歉,薛司令长官军务繁忙!嘿嘿嘿。”还没等赵子立开口,万馨已经学着他的口气背诵了台词。'。。'赵子立只好摩挲着脑袋自我解嘲地傻笑。
叶独开摘下耳机:“薛司令长官想用冷处理把我们撵走,是吧?呵呵,他未免太小看我们了。”叶独开慢慢从行军床上站起身来,“我知道他昨天在捞刀河前线视察防卫,今天在长官部本部主持召开高级军事会议。你告诉他,上次长沙会战,本来该是个漂亮的大胜仗的。两个王牌军吃亏,原因是日本人破译了他们的密码。因为破译这些密码太容易了,比如薛长官本人跟长官部的私人联络密码,破起来易如反掌。口说无凭,以此为证:田妞,牙疼好些了吗?明天见。”叶独开夸张地摸摸腮帮子,“田妞是谁?薛长官今天回到本部,想必已经见到她了吧?”
赵子立大惊失色,这是他昨天收到、在密室里亲自译解出来的薛长官的私人密电,涉及薛长官个人隐私,当属绝密。如果不是密电被截获破译,绝不可能泄露。看来这伙人真的大有名堂。他支吾两句就匆匆地走了。
万馨和叶独开相视而笑。
“怎么回事?你们真的破了他的密码?快说快说!”林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跳起来连连追问。
“想不到薛司令长官表面上不苟言笑,原来还是个多情种子。”叶独开哈哈大笑,“林凡,敢不敢跟我打赌,赵处长在十分钟之内就会回来,哈哈,缘何前倨而后恭也!”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万馨的俏脸笑成了一朵花。
“薛司令长官,”叶独开滑稽地向万馨敬了个军礼,“为杜绝日寇偷窃我方密电,我要在你本人,以及战区军以上军事主官参加的会议上,做一个保密培训。然后,我要到战斗最前线,破译日军的战地密码。相信你很快就会认识到我的价值。”
“我相信!”万馨强忍笑意,板着脸瓮声瓮气地说完,滚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正在这时,门帘又一次被掀开,少将处长赵子立迈步进来,向屋内三个军容不整、东倒西歪的年轻军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薛长官想马上见到你们,车就在外面,由我陪同你们立即出发,去军事会议会场!”
“为啥子我们要去见他?那不是太没面子了吗?”林凡得势不饶人,“深表歉意,我们军务繁忙,叫他来见!嘿嘿嘿。”
“出发,立即开拔!”叶独开喜笑颜开地下达命令,自己抢先钻出了帐篷。
77。“长沙之虎”
薛岳,又名薛仰岳,字伯陵,绰号“老虎仔”,广东韶关农民的儿子。10岁便进入黄埔陆军小学,13岁毕业加入同盟会,并进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六期学习。和叶挺、张发奎一同担任孙中山警卫团的营长,曾冒着枪林弹雨救护宋庆龄逃离虎口。后来追随孙中山参加东征和北伐,1935年任贵州省主席。“八·一三”之后,主动请缨抗战,先后任第19集团军总司令、第3战区前敌总指挥。1938年9、10月间,在武汉会战中,指挥赢得悲壮辉煌的“万家岭大捷”,一举歼敌三万余人,一雪中国军队连战连败的前耻。薛岳的老同学、新四军军长叶挺也不由得叹服:“南浔大捷,尽歼丑类,挽洪都于垂危,作汉江之保障,并与平型关、台儿庄鼎足而三,盛名当垂不朽。”这一仗,也奠定了薛岳在抗战中“百战将军”的地位。
1938年10月下旬,武汉、岳阳相继失守,日本军队的兵锋直指长沙。湖南局势紧张,长沙成了溃兵、伤兵和难民的集中地。鄂南、湘北的大路上,逃难的人群蹒跚而行,长沙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军委会决定实施“焦土抗战”战略,密令湖南省主席张治中:“长沙如失陷,务将全城焚烧,违令严惩!”11月12日,日军打到了平江,离长沙还有300多里。这时,守军中有人开始焚火烧城。长沙是个古老的花园城市,市内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大火连烧三天三夜,全城被化为一片灰烬。这一把大火,烧毁房屋五万余间,烧死军民二万余人,导致三十多万人无家可归。事后证明,日军逼近纯属误传。这就是抗战史上著名的“乌龙事件”——长沙“文夕大火”。悲恸和恐怖笼罩在长沙上空,蒋介石14日亲临长沙视察,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废墟、断垣残壁和斑斑血迹。居民在绝望地号哭,悲切地呼唤死去的亲人,还有愤怒的诅咒。蒋介石眼望着这个悲惨的画面,唏嘘不已,愤而撤销了张治中的湖南省省长职务,枪毙直接责任人长沙警备司令酆悌、警备团长徐昆、警察局长文重孚三人。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年仅42岁的薛岳临危受命,担任第9战区代司令长官,兼湖南省主席,指挥战区52个师对日作战。从此,他跟长沙结下了不解之缘。
武汉会战后,湖南成了遏制日军西进、拱卫重庆大后方的前哨地带。这里北带长江,南依九嶷山脉,与广东、广西相连接;东屏幕府山、九岭山、万洋山与江西分界;西挟石门山、武陵山与四川、贵州为邻;粤汉铁路、湘桂铁路、湘赣公路、湘黔公路纵横其间,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而且自古有“湖广熟,天下足”的美称,这里是中国中南部的鱼米之乡,是抗战所仰赖的产粮基地和原料基地。另外,自古有“无湘不成军”之说,湖南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