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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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彤沿着江边走了一阵,又返回原地。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碎的汗珠,全身暖烘烘的,原先惨白的一张脸也变得红润起来。
一轮红日从东边冉冉升了起来,射出耀目的万道金蛇。灰蒙蒙的雾在阳光的驱射下,扭着柔美的身姿不太情愿的散去。
这时,梁正天如一匹奔驰的骏马般出现在她面前。微风吹过,他那结实强健的肌体在宽松的迷彩服中暴露无遗。跑动中,身上的各组肌肉不停抖动。显现出一个军人特有的阳刚之气。
“咳,晓彤,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梁正天边跑边和她打招呼。
晓彤碰到老同学也很是高兴,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你。”
梁正天从她身旁一掠而过,风中飘来他的话:“我就住在南胡同里。”
“我也住……”龚晓彤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梁正天已绕到林子那边去了。
歇了歇,龚晓彤又缓缓往江边踱去,梁正天又出现在她面前。仍然如飞的奔跑着,擦肩而过时,梁正天笑道:“又碰上了你。”笑声未落,身影已消失在她身后的树林中。
龚晓彤累得实在支持不住了,只好停下来,弯下腰用手按住酸痛不已的双膝。
梁正天再一次经过她面前:“怎么停下了?”
“走不动了。”龚晓彤直起腰笑着说。
龚晓彤走到林中的小亭内坐下,看着梁正天一次又一次飞跑着从面前经过,越来越快,好象他有永远使不完的劲似的,梁正天的腿就象装上了弹簧。梁正天的冲劲和活力感染了她,使她身上也涌起了一股躁动的力量,似乎觉得自己也突然年轻了几岁。
晓彤笑着对梁正天嚷:“你真象一匹千里驹!”
梁正天真的象一匹驰骋了千里的骏马,身上散发着腾腾的热气,鼻息粗重的来到晓彤面前站定。梁正天身上那浓烈的阳刚之气使她闻了心中一阵骚动,全身涌起一种莫名的,怪怪的感觉。但奇怪的是这种感觉舒服极了,就如久逢干旱的花草忽然得到甘露滋润一般。
龚晓彤往一旁挪了挪身子,伸掌在鼻前一扇:“哎呀,你身上的味好大。”
梁正天毫不在意,笑了笑,问晓彤:“你每天都来这儿跑步吗?”
龚晓彤:“不是跑步,是散步。散步还是第一次呢。”又看着梁正天羡慕的说:“你可真能跑,就像一匹千里马。”
梁正天:“我就说呢,前几天早晨怎么没有看到你。”
晓彤:“这么说你每天都来这儿跑了?”
梁正天:“怎么可能呢?我回家还没几天的。”
晓彤失笑:“我真糊涂。”
梁正天笑道:“我每天都来这儿跑步的机会来了,公安厅以借调的名义,要把我调回沿江任公安局长。我就住在南巷三幢七号。什么时候到我家里坐坐?”
晓彤道:“好啊,我是刚搬来的,住在六幢五号,我们又成邻居了。有空的话,你也过来坐坐。”
梁正天:“好的。”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刚才说你是‘散步’,不是‘跑步’,但看上去你却是一副很累的样子。你身体有毛病啊?”
晓彤“嗯”了一声,说:“我患了类风湿性关节炎,腿肌有些萎缩,出来活动活动,以助恢复肌肉。”
“怎么患上了类风湿?不影响心脏吧?”梁正天关切的问她。
“只侵犯小关节,并不影响心脏。“晓彤回答。
梁正天皱起了眉头:“怎么所有的倒霉事都让你撞上了?不应该这样啊。”
晓彤低下了头,她不敢和梁正天那充满关切的目光对视,但嘴上却不软:“我怎么倒霉了?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
梁正天:“你看你看,嘴还挺硬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别的同学已把你的所有遭遇都告诉我了。”
“他们说我什么了?”晓彤问道。
梁正天:“还用说什么?看到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混得很不好。”
龚晓彤:“我说这些人呀,自己过得怎样不在乎,就专门喜欢说长道短的议论别人。我混得怎样关他们什么事了?”
梁正天诚恳的对龚晓彤说:“同学们那都是关心你,你别多心。”
龚晓彤心里有些恼:“我用不着别人关心。”
梁正天:“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啊,真是‘狗咬吕洞宾’……”说到这里,却住了口。
晓彤没好气的说:“‘不识好人心’是吧?我就是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的为我瞎操心!”
梁正天:“你硬什么气呀?我太了解你这个人了。”
“你了解我什么了?”晓彤瞪着梁正天。
梁正天:“犟驴脾性!驮不动了还硬要往前挣,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这又是何苦呢?有困难了,让别人帮帮你,这不好么?又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抹下这个脸来求人?我真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教育的你。”
晓彤争辩道:“这是我天性使然,与我爸怎么教育我无关。”
梁正天毫不让步:“怎么与他无关了?把女儿都教育成这个样子了,他就没有责任?他怎不教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爸,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的咒他。”龚晓彤来了气。
梁正天侃侃谔谔:“你爸生性优柔寡断,是以教育出了个像你这样的人。遇到事情束手无策了,却还要死要面子硬撑到底。”
龚晓彤慍怒之极,声音提高了八度:“过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还老是喜欢胡言乱语啊?”
梁正天一脸的正气,坦然道:“我不怕你恨我,你恨我我也得说。你别以为别人爱戴你,尊敬你,说心里话,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特别可怜——那摸样儿。”
73。 第73章
“我用不着别人爱戴,更不用别人可怜!”龚晓彤气得七窍生烟,起身就走。
“咳,你看你看,”梁正天指着龚晓彤笑道:“还不承认自己是一头犟驴呢!”
早上,梁小明缠着梁正天给他开假条:“爸,您就给我开一个假条吧。我求求您了。”
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哀求,梁正天的心软了:“不要再啰唆了,事儿可以给你办,但道理你必须给我弄明白了。”他严肃的对儿子小明和亮亮说:“我这么做是对你们的纵容,是极端错误的,对你们的无故旷课视而不见,还帮着你们欺瞒老师,这是助长你们破坏学校纪律的散漫行为。你们可得听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小明,假条上怎么写?”
“您就写我突然发了高烧,请假一个上午。”小明眨巴着眼说。
“这怎么行?你还去递假条的,怎么突然又发了高烧?自作聪明的小鬼,净出些没有道理的馊主意。”
小明想了想,又说道:“嗯,那么您就这样写吧,说我外公特地从上海来看我,因故请假一个上午。”
“这也不行,理由不够充足。这么写好了:说我突然发了高烧,家里没别人,需要你在家里照顾。就这样,我写假条的时候因手颤抖的缘故,:无:错:小说 m。QuledU。CoM字还不能写端正了。”边说边在便笺上写了起来。
亮亮对小明说:“你爸真可爱,不象我的家里人,——一个更比一个死板。”
梁正天连忙说道:“亮亮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可就害了你们了。我作为一名军人,作为小明的父亲,这么纵容他,已是极端的错误了,还助长他自由散漫的行为,更是错上加错,是应该受到严厉谴责的;你家里人是对的,他们是为你好,为你负责;我这样做是太没有原则性了。”
“叔叔,您不用害怕成这样吧?”亮亮笑着说。
“怎么不用怕?耽误了下一代的前途,我不成千古罪人了么?”说着,又自嘲的摇头苦笑:“我在部队里可是说一不二的指挥官哟,可对着我这宝贝儿子,却什么也不是了。”语音中充满了无奈和凄楚。
小明见父亲伤感,鼻子一酸,眼中登时涌出了泪水,低下头说:“爸,您把假条撕了吧。都是小明不好,小明下次再……再也不这样逼您了。”
梁正天不忍伤儿子的心,故作欢颜道:“嗨,假条都写好了,就放你这一马吧。不过你可记好喽,如果功课落下了,爸可是会打你屁股的。喏,拿去吧。”
小明接过假条时,声音颤颤的“嗳”了一声。
龚晓彤早上到沿江公园里散步,听了梁正天的一番话,心里很不好受。整个上午都郁闷无神的窝在自己房中。是悲苦?是自责?还是生梁正天的气?连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里特别的烦,特别不是滋味。
正翻江倒海的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家门口有人在敲门:“喂,请问这里是龚晓彤的家吗?”
父亲走去开门。“是的。请问您找谁呀?”
“我是来找龚晓彤的。”听来者的声音,像是梁正天
龚洋:“您是……?”
两人说着话,梁正天已走进了门,听脚步声已进了客厅,到了自己的卧室门口。
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睃了一眼穿衣镜中慵懒的自己。
龚晓彤的卧室门没关,梁正天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弯腰穿鞋的她。
梁正天迈步走进了她的房间,笑道:“嘿,整日价躲在房中,也不怕把自己焖熟了?你是想做清蒸酱(犟)驴肉去卖啊?”
龚晓彤一愣,随即明白梁正天的意思。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口中什么时候才会吐出一句正经话来啊?”
龚洋已认不出梁正天了,有些纳闷的问晓彤:“这位是……?”
龚晓彤:“哎呀,爸,这就是从前北巷的‘刁钻古怪’瘦猴儿,您认不出来啦?他的父亲姓梁,曾是北巷的治保主任。”
“啊,想起来了,是瘦猴儿。”龚洋笑着说道:“从前瘦瘦小小的个人,现在长这么结实了。”
梁正天笑着:“叔叔,您老身体可好?”
“比过去好多了。”龚洋乍见故人之子,心里极是高兴:“你小的时候可没少惹我生气,我开饭馆那会儿,你还用石头砸烂过我的窗玻璃呢。现在可不那么淘气了吧?”
梁正天有些不好意思:“瞧您老说的,现在还干那事?”
“噢,改邪归正了好。你爸身体可好?”龚洋又问。
“四年前就已过世了,我妈妈也在今年六月去世了。“梁正天答着老人的话。
“唉,自打从北巷搬到南胡同来,很多老邻居就很难得见喽,快呀,真快,一晃眼就六十好几了。那时年轻,在一起时难免要脸红脖子粗的吵一吵,呕呕气,待真不见了共享悲欢的老邻居,心里空落落的,又思念起来了。”龚洋说着话,眼圈变红了。
“爸,您怎么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啦?”龚晓彤笑着对父亲说:“也不怕别人笑话。”
“正天又不是外人,再说,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对吧?”龚洋转头对梁正天说。
“是没什么好笑的。叔叔,您别嫌闷得慌,”梁正天道:“我这不是又搬到南胡同来了吗?我就住在三幢七号。想聊天解闷——找我!神吹海侃的我可在行。”
一句话把龚洋逗笑了,说:“对对对,说到吹牛,我还得拜你为师呢。”
梁正天笑道:“没问题。我肯定倾囊以授。”
龚晓彤也笑:“确实还真能吹。牛皮都能被你给吹破。”
龚洋道:“唉,我说正天你不工作了?整天陪我老头子吹牛解闷?”想了想,又问梁正天:“不对,你们不见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又凑到了一块?”
梁正天看了龚晓彤一眼,笑着说:“不几天前的事,凑巧碰上的。也许我们有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