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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得不到已失去-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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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臣,我不想去,我说。
  之臣手握方向盘,略侧了侧头,英离,你要重新开始。
  已经半年过去了,这样的话之臣不断地同我说,她带我去购物,做脸,按摩,还介绍许多人给我。
  之臣嘱我重新开始。
  我已渐渐平静,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悲恸,我多么悲恸,发不出声音,只懂得垂泪,我将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夏日午后。
  我不停地颤抖着,控制不了从脚底传来的凛冽寒意,哆嗦着哆嗦着。
  我未曾见及他最后一面,他脸蒙白布,躺在那里,像一个与我无关的人。
  我将颤抖的手搭上去,慢慢移至他的脸,隔着白布,抚摸他的唇,他的眼,他的额,我知,确切无疑。
  他多么挺拔的鼻,他那无数次吻过我的唇。
  一布之隔,阴阳永分。我迟迟不揭开那一层薄薄的布。我想一直这么坐下去,手搭在这一层模糊上,这一层由触觉而肯定的答案上,我的眼睛,我怕眼睛经不起突如其来的悲恸。
  宁可即时盲了,亦不要见他真的合上了眼。
  午后的时光,风中有叹息的声响,窗外是一片明朗的蓝,是谁说,天蓝若空,即是虚无。
  我俯下身,搂住这一身的凉,越来越凉,我多么熟悉的身体,熟悉的身体在我的臂弯里一动不动,他再不会坐起来同我说话,再不会叫我名字,再不会裸着上身剃胡须,什么都不会了。
  我视他为惟一,相识相知相恋。婚期亦有考虑,虽如大多数情人般有争执,有悲哀,亦有满腔的怨怼,可一个爱字抵消了种种分离的念头。
  我便只有哭,沉默地落泪,小声地抽泣,大声地号啕,痛彻心扉的撕裂,哭至喑哑的挣扎,渐渐地,眼泪没有了,就像一孔翻涌的泉眼,终有一天被掏空了。
  在何处,他会灵魂不死,含泪地看着不欲存活的我。
  我不欲存活,很想躺在他边上,用碎裂的眼一遍遍流连他的面容,很想用心地记住,记在心上,此后每一天,都仔细复读,使之如生。
  我此生都将反刍着关于他的种种,以此为生的勇气,希望自己可以作为他在这世间的一种延续,希望自己可以替他活下去,可以从某种程度证实他的存在。
  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他的喜爱他的憎,他的习惯他的衣,他的衣由我继续穿,宽宽大大,由此回想他的拥抱,闭上眼睛,幻想他的衣便是他的环拥。
  他的环拥,我不寂寞。
回忆由我来完成 
  关于他的事,对于旁人来说,不过一场寻常可见的车祸。在某个路口,一辆车撞了另一辆车。
  死去的那个很年轻,28岁,帕萨特也是新买的,他所有的一切都在美满地进行着。建筑公司刚刚中了一个很大的标,投资的房产半年涨了一倍,上个月随手买的彩票还中了3000块,他的女友最近也没有同他闹,门前坏了很久的灯莫名地亮了。一切都很好,看起来很好。他中午在朗朗西餐厅吃了很喜欢的三文鱼,打算过两天带女友来吃。
  他死在那一个点上,危险的时空密密缝合,他在转弯处撞上了属于他的命运。
  轰一声,结束了。
  他没来得及看这世间最后一眼,带着满目恐惧,惊恐地消失,他没来得及回顾自己过去的28年。
  回顾由我来完成。就像下一盘棋,忽然地,身为对方的他中途离场了,于是我孤独地对着这盘残局,回想过去的交锋。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下完这盘棋,于是我将自己的左手当作他,来与右手对弈,寂寞地对弈中,回念他。
  我只懂得回顾他,将自己反锁在记忆的橱柜里,慢慢整理着有关他的点点滴滴。
  他的后事由之臣料理,在悲伤的境地里,我没有办法撑起什么了。所幸,还有之臣。她一身缟素,沉静地指挥着众人,一桩桩一件件,井井有条,所有重要的琐碎的事都是她拿主意,包括出殡的时间,墓地的选择。
  她还经常腾出手来抚慰我,彼时的我已摧枯拉朽地毁去了,不梳不洗不眠不休不言不语,整个人被沉痛事件击倒。
  就算对着他的遗照,我都怀疑自己只是身在一场恐怖的噩梦中,期望有人来推醒我,告诉我,不是真的。
  但,这是真,我永远地失去了他。
  再也看不到听不见摸不着,我所有的感觉对于已经离开的他都失去了作用,我想,死亡便意味着不能真实地感知。
  再无法真实。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之臣将我带去某个饭局,坐中皆是精英,一个个很有生命力的样子,从前,他也是这样的人,容光焕发,精力无限,常常做空中飞人,手提就是公文包,而手机费永远是一个庞大数字。
  他们聊着生意,生意这样的事我向来是不懂的,亦没有兴趣,他起先还和我聊一些生意场的事,后来渐渐不说了,我想是我不能给出有价值的参考意见。
  虽然志趣有不合拍的地方,但我们仍然相爱,甚至有过旅行结婚的计划,我办护照时填写的目的地是马尔代夫。
  而今,马尔代夫成了一个悲伤的,无法实现的国度。
我要活下去 
  席间,有人问我做哪行,我恍惚了一下,不确切他在问什么,便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问话,我做哪行。
  然后醒了,哦,我是
  大的,教中文。
  我的表现有些怪异,但没有人留意,他们很快就卷入了关于政局的话题,我不关心政治,不关心战争,不关心这,不关心那。
  我关心的,已经不在了。
  他不在了。
  空荡荡的家没有他,他不会跑去厨房泡面,不会站在阳台抽烟,也不会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碟,更不会在卧室,都不会了。
  若干次,我一间间走过来走过去,我对神说,让我再见他一次,我很爱他,我不害怕。
  无数个梦,梦中,他哀戚地凝望我,当我向他伸出手,他便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一碰,就成了灰。
  世间的一切都成了灰。
  我失去生存的意义,试过接近死亡,一次是割脉,一次是服食安眠药,都被救过来了,是之臣,她一言不发,抱着几欲昏迷的我,我从不知她竟能抱起我。
  她将车开得很快,我在无限虚弱里看着这个手握方向盘不许我结束生命的女人,她抿紧嘴,眼神坚定,穿着黑色的衣。
  因为烟酒的缘故,她身上有着迷人的气息。
  我,要,活下去。
长明的温柔 
  其实,失去一个人的心境不外乎如此吧,从无以承受的悲恸到慢慢接受的平静,从泪如泉涌到想起这个人连眼眶都不红,从恨不得同去到仍能爱上别人,从万念俱灰的哀痛到重新发现世间的美与喜悦。
  没有了那个人,也是可以的。
  没有衣正东,也可以。
  我与长明谈及婚嫁。双方父母都点过头,于是我们贷款买房,首付是长明付的,去签合同时他忘了身份证,因此房子写了我的名字。所有的事都由我决定,倒不是长明没有主见,而是他愿意让我拿主意。
  长明在市区的某条街上经营着3家电脑公司,经济条件很好,比我大3岁,去年是有女朋友的,但长明母亲不喜欢,觉得那女孩工作不够稳定,母亲们择媳的要求大抵是身家清白,有一份稳定职业。
  所谓稳定职业,莫过于我这样的。
  认识长明是托了之臣的福,去年那一场场的聚会终于没有白白浪费,全城的精英从眼前晃过,我选了长明。
  并没有可歌可泣的场景,亦无回肠荡气的片断,长明只是很认真地约会我,就像那些日剧里的郑重言辞——让我们以结婚为前提地交往。
  他是喜欢我的,我也不讨厌他,怎么会讨厌呢,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长得也很挺拔,最重要的是,他和衣正东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他可以不让我牵念旧人,而使那个亡人确实地模糊掉。如果是小说或电影,那么,我应该爱上一个和衣正东相仿的人,甚至便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肯接受。贪恋着与旧人相似的某些因素,眼神,声音,笑起来的样子,整天都盯着他,寻找旧人的影子。
  但,这是真实的生活,我不想再葬身废墟,无穷无尽了。悲伤的时期已经结束,它们永远地被翻过去,就像衣正东的死,长久地,离开我。
  我愿意与长明在一起,也想同他在一起,也许他不如衣正东那么英俊,也不如他聪明,但长明是一个温和的、可以相处的人。
  在我病时,他侍奉一边,在我笑时,他亦欢欣,我想吃福记的蛇羹,他立即开车载我去,无论我提出什么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会温柔倾听,一一满足。
  他的温柔,可以覆盖掉关于衣正东的心碎回忆。
  因为我与长明在一起,所以见之臣愈来愈少,偶尔的几次,都是匆匆一遇。据说,之臣在苦练现代舞——这样的年龄才想到去学。
  我打电话给之臣,果然,她说,是,每天都跳。
  那么辛苦做什么?
  确实很苦,她说,有几天腿累得抬不起,上楼都想用爬的,但,还是觉得,跳舞很好。之臣说,跳舞很好。
  我可以想像之臣跳舞的样子,微微仰起头,手臂极舒展地,她有一双修长的腿,我相信,之臣已经跳得颇有小成了。
  她越来越少同我联系。
  我亦然。
  想到我们最亲近的那段日子,想到我两度被她从死亡边缘攥回来,想到她带着我穿梭于不同的聚会。其实,我知道她是不喜欢的,她本质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不愿意与不相干的人来往。
  但她为了让我振作,寻找别样可能性,每天都接我去见不同的人,她将我带到了长明面前,于是,渐渐淡出了。
  不管我与之臣有没有形式上的联系,友情不会有丝毫的变更。
署名是爱人的电话号码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和之臣做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莫失莫忘。
  很偶然地,发现了往事里我所不知的那些章节。
  因为想着与之臣太久没有见,便带了些新鲜荔枝去她家。之臣去厨房煮咖啡时,我打量起她的公寓,约有五六十平方,布置很简单,简单得让人觉得冷清。
  因为每天都要跳舞,所以她从原先的公司出来了,在嘉期文化沙龙参了股,每个季度都有分红。
  她成了专业的舞者,墙上挂了很多跳舞时的照片,神情都很相似,漠然坚定,有一种孤绝的感觉。
  之臣的变化是有些戏剧性的,我不曾料想,她会对跳舞有兴趣,且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专注。我想,我确实不够懂得之臣,虽然有一度非常接近。
  之臣捧出热热的咖啡,很香。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胜任一个妻子的角色。
  但之臣,我不知为何她会走这样让人费解的路,舍弃了大公司的前途与薪水,在一家舞馆虚度着光阴。
  如果她愿意,会有很好的人来爱她,可她一直孑然一身。
  天黑时,她要送我回去,我说不用,她说正好去买点东西。
  事件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我必然在那个时空发现之臣的秘密,发现之臣与衣正东的秘密。在之臣车上,我给长明打电话,才接通就没有电了,之臣叫我用她的手机打过去。我一向不记电话号码,想着之臣也认识长明,应该有他的号码,便调出通讯录。第一个是爱人。
  爱人,我怔了一下,之臣的爱人,她的爱人会是谁。
  出于不可抑制的好奇,我飞快地按了下爱人,13861333……
  我呆在那里。
  拿着这款银色的小小的手机,我浑身发颤,如置身于冰窖,寒意从四面八方侵入发肤每一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发抖。
  之臣发觉了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
  她的声音将我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唤回,或者说,她的声音来自于遥远的地方,我们似乎不是同一世界的,相互隔阂,无比陌生。
  我转过头,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想着是将手机摔到她脸上去,痛陈她的无耻,还是装作没有发现这个秘密,装作不知道曾经有一场恶毒的背叛。
  一切都变质了。
  她在葬礼上之所以如此出力,只因为她觉得她才是那个未亡人,她善待我,亦是为了衣正东的缘故,就像郝思嘉会照顾韩媚兰。她将众多男人推到我面前,给我这些机会——也确实有一个机会,成就了我现在的幸福。
  但,这些都不是出乎于关爱,对于一个情敌,除了恨,不可能再有其他了。因为衣正东的突然死去,所以,她对我有一种怜悯,这样的怜悯,亦是对她自己的。
  她施舍了我一些温暖,因为,我是衣正东最亲密的人,她无法再接近衣正东,便曲折地让我做了暂时的陪伴,见我睹他,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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