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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蛊惑-第7章

小说: 蛊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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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舟自山缝中淌了出来之后,缓缓地驶进了一个很大的湖中,月光照在平静的湖水上,使我觉得沉浸在一片银光之中。

“在那美丽的湖旁,我看到许多屋,房屋的样子,也是特别的,有著很技巧,很尖的顶,和很高的架子,房屋架在空中。每一幢房子都有一架长梯通向屋子。

“有皮鼓的砰砰声传来,一定是代表某种语言,接著,无数火把出现了,数十艘独木舟,从湖的对岸迎了过来。

“那几十艘船,全对我表示欢迎,事后才知道,阿克猛族的苗人,对于私有观点,极之尊重,尊重到了超过我们想像的程度。像在河上发生的事情那样,我可以坚称那望远镜是宝物,而芭珠失去了我的宝物,我不但可以索取极高的赔偿,而且也可以要求芭珠作为我的奴隶,而她不得拒绝。

“但是,我却大方地不计较,而芭珠又是他们族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人的女儿,那么我受到盛大欢迎,自然顺理成章。

“我被拥上岸,在那里,我首先见到了那个‘金毛怪人’,他使我笑得打跌。

“做梦也想不到,猛哥口中的那个‘金毛怪人’,绝不是甚么史前的怪物,而是一个文明人,他就是前五六年,忽然在内地失踪的瑞典著名的生物学家,国际上细菌学的权威,平纳教授,大学课本,有好几种就是平纳所著的!

“但是说猛哥形容错了,那也不公平,他只不过将一件人所皆知的事情,再形容得十分详细而已。这位著名的教授,的确是一头金发和碧眼,而且,他的金色汗毛,即使在月光之下,也闪著异样的光芒,他鼻子高,皮肤白,一言以蔽之,他是一个典型的北欧人。一个只曾在苗区中生活的年轻人,不将一个北欧人当作是吃人的怪物,那已很不容易了。

“平纳教授一见到了我,显出异常的高兴,在我的肩头上大力地拍著,他的英语带著极浓的北欧口音,他不断在和我说著话,可是,他只不过和我交谈了几分钟,便被打断了。

“二十多个年轻男女,将我拥到一幢最大的屋子之前,我不明白他们是甚么意思,猛哥在人丛中挤了出来,在我的耳边道:‘你应该去见我的父亲。’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因为看来,猛哥和芭珠的父亲,正是这个族的族长。

“我点了点头,猛哥补充道:‘你必须一个人进去,这是特殊的荣耀。’我笑了一下,向前走去,来到了那幢屋子的门前,那扇门是用极细的一种草编成的,十分紧密,当我的手向那扇门推去时,我突然听得平纳教授在大声道:‘看天的份上,别进去!’”

叶家祺讲到了这里,又停了下来。

他将他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双手之中,我明知他大约又有了甚么痛苦的追忆,是以也不去催他。

叶家祺在那个神秘的地方,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实在是我所无法想像的,所以我也没有法子问他甚么。

过了好一会,才听他又道:“我当时呆了一呆,不知道平纳教授这样高叫是甚么意思,我回头看去,可是围在我身后的人,已开始唱歌和跳舞,我看不到平纳,也没有再听到他说甚么──唉,那时,我若是听他的话,别推开那扇门就好了。”

然后,他才又叹了一声:“但当时我完全被这种新奇的环境所迷惑了,我也根本未曾去细想一下平纳教授的高呼,我伸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别看那扇门只是草编成的,但由于它十分坚厚,是以有极佳的隔音效果。是以当我一推门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之后,便甚么都听不到了。

“屋中的光线十分黑暗,在我刚一将门关上之际,几乎甚么都看不到,为了怕有失礼仪,是以在未曾看清眼前的物事前,我只是站著不动。

“在我站立不动之际,我首先闻到一种异样的气味,我很难说出这是一种甚么气味,那是好几种气味的混合,有的香、有的腥,这种气味,使我觉得身在异域,我是处在一个我无法了解的神秘环境之中!

“不消多久,我的视力便适应黑暗的环境,我看到,在屋中央,一个老者,席地而坐。

“我想那老者一定就是猛哥和芭珠的父亲了,我正在想著如何向他行礼才比较得体,却突然看到,有一串,足有六七只,三寸来长,赤红色的毒蝎子,正在那老者赤裸的上身之上爬著!

“那六七只毒蝎子的尾钩高高地翘著,我是学生物的,自然知道,这种剧毒的毒物,只要它的尾钩向下一沉,钩进了人体之中,那么,再强壮的人,也会在半分钟内毙命!

“当时我简直吓得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就在这时,我觉得的我手背上发痒,我连忙扬起手来一看,唉,我实在难以形容我心中的恐怖,不知甚么时候,在我的手背上,爬上一只长满了紫黑色长毛的黑蜘蛛,我只看一眼,便立即可以断定这种蜘蛛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蜘蛛之一,虽然我到这一带来的目的,有一大半是想找到一只这样的蜘蛛做标本,但是当这样的蜘蛛出现在手背上,那无论如何,是一件极不愉快的事。

“我僵立著,身子在发抖,那老者则微笑,欠了欠身,用一只鸟羽做成的扫帚,在我的手背上扫了一扫,那只蜘蛛扫了下地,那只蜘蛛,迅速地向他爬去,爬上了他的膝,爬上了他的身子,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蜘蛛爬到了他的胁下,就伏了下来不动,像是回到了它自己的窝中一样!

“我感到一阵昏眩,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也不顾礼仪了,我连忙拉开门,我几乎是跌下梯子去的。当我到了下面时,猛哥连忙问我,道:‘我爹对你做了些甚么!’我急促喘了口气,道:‘他……他似乎将一只蜘蛛,放在我的手背之上!’

“我不知我这样说法对不对,因为事实上,我只看到那蜘蛛爬回他的身上去,而没有看到那蜘蛛自他身上爬出来。

“可是,猛哥一听我那样讲,却立时欢呼起来,我也不知他叫了一句甚么,所有的人都呼叫了起来,欢声雷动,芭珠也在这时,被人推了出来,她显然刻意地打扮过,她的头上,泼满了一种发出异样的香味的白色的小花,令得看来更像仙女,她被推到我的身边,猛哥向我高叫道:‘你已被认为是我们族中的一员,爹已准了你和芭珠的婚事!’

“直到此际,我才陡地一惊,我和芭珠的婚事?我并未向芭珠求过婚,如果我这样,那不是太儿戏了么?我想要分辩几句,可是那晚,月色是那样皎洁,芭珠是如此美丽,族人的歌舞,又是如此狂热,我实在无法抗拒那么多的诱惑,所以,在我呆了一呆之后并不分辩,立时抱住了芭珠。

“一批一批的人,灌我饮一种十分甜冽的酒,那是疯狂的时刻,我在饮了酒之后,和芭珠远远地奔了开去,在那时,根本没有想到和芭珠成婚,我只感到,这是我的一段艳遇,芭珠固然美丽,但是娶她为妻,还未免不可想像,当她躺在我臂弯中时,我已经在想,当我回到上海,向人讲起这段艳遇时,会引起多少人的欣羡!”

叶家祺又停了下来,向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我真的不能救了,那是报应,薄幸儿不是总有报应的么?可是……可是我从头至尾,根本没有爱过她,我根本不爱她。”

我想责备叶家祺几句,责备他既然根本不爱芭珠,为甚么当时不立即拒绝。

但是我却没有出声,因为我了解叶家祺的心情,在他的叙述中,我已经完全可以明白当时的情形了,有那一个年轻人可以抵抗半裸的苗女的诱惑呢?而且,正如叶家祺所说,他以为那是艳遇,以为那是随时可以离开的,而且不必负责的事!

叶家祺用力地摇著头,又道:“这样,过了七天,我想起了平纳教授,我想见他,可是他却不知道到甚么地方去了。我想起了我的标本采集队,于是我告诉猛哥和芭珠,我要离去。

“但是,当我这样告诉他们之际,他们却只是用摇头来回答我,这使我十分恼怒,我终于不告而别,从另一道石缝的急流中淌了出去。

“我刚一出了那山缝口,重又来到河面上之际,猛哥追上了我,他要我立时回去,我当然不肯,他最后才道:‘你要走也没有法子,但是我不妨告诉你,我们的族人,最精于下蛊,我的父亲,我、芭殊,都是此道的高手。你绝不能离开超过一年,而且,你和芭珠已经结了婚的,你不能再结婚!’当时,我只将他的话,当作是无聊的恫吓!

“我当然不作理会并告诉他,我是一个文明社会的人,他们要我在他们这种未开化的地区过日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猛哥却不顾我说甚么,只自顾自道:‘芭殊准你离开一年,一年之内,你一定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的话,你一定会疯狂,你的疯狂是逐步来的,在大半年之后,是每隔十来天一次,以后就越来越密,直到完全疯狂为止。但是,如果你竟然和别人结婚的话,那么,你必然在结婚的第二天早上惨死!’猛哥讲得十分认真,像是他的话是一定会实现的一样。

“当时,为了怕他们大队人追上来,强将我拦了回去,所以我只敷衍著,告诉他,我先回家去安排一下,或者我会回来久居。

“当夜,我回到了营地,立即逼著土人向导连夜起程,不几天,我们已远离了那个苗区,人家问我那几天在甚么地方,我也只说是迷了路,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一段经过,我自己也将之淡忘了,可是,可是……”

叶家祺讲到这里,便难以讲下去。

可是他不必讲下去,我也可以想到他所要讲的是甚么了,他在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将猛哥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到了如今,猛哥的话,已然渐渐成为事实了!

我听了他的叙述之后,心中的骇然,难以形容,因为他所讲的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天下真的有“蛊术”么?真的有一些人,精于“蛊术”,可以使人在不顺他们的意思之际,令得中了“蛊”的人疯狂或死亡么?

如果真的有,那么“蛊术”究竟是甚么?是一种甚么力量?

从眼前叶家祺的情形来看,他已中了蛊,渐渐地变为疯狂,但是真的是如此么?

我的脑中,乱成了一片,我呆了半晌,才道:“家祺,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待我开车,到了上海之后我们好好地找精神病专家来研究一下。”

叶家祺苦笑了一下:“直到如今,我还是不相信猛哥的鬼话的,我一切全正常,世上也不会有那种神秘的力量的。”第五部:美女芭珠

我和叶家祺换了一个位子,由我来开车,我又问道:“那么,猛哥和他的父亲,找到你之后,又和你讲了些甚么?”

“他们和我的交涉,我想你已全都听到,他们要我跟他回去,并且一再说,如果我结婚的话,一定性命难保,他们也不想我死,可是那是芭珠下的蛊,他们也没有法子解。”

我道:“这样说来,事情越来越奇了,我根本不信有这种事,我也很高兴你不信,家祺!”

叶家祺欣然:“我们毕竟是好朋友!”我早已说过,我那时,很年轻很年轻,叶家祺也一样。在我们年轻的想法中,有一个十分幼稚的概念,那便是认为人类的科学,已可以解释一切现象!

如果有甚么事,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那他们就认为这件事是不科学的,是违反科学的,是不能存在的,是虚假的。

直到以后,经历了许多事之后,我才知道,有甚么事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时候,那些是因为人类的知识,实在还是太贫乏了,科学还是太落后了的缘故。

只是可惜得很,当我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已然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久到了我连后悔的感觉,也迟钝了。(奇*书*网。整*理*提*供)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到了上海。

我将车直驶进虹桥疗养院,替叶家祺找了一个头等病房,当天中午,名医毕集,对叶家祺进行会诊。会诊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

在会诊结束之后,一个德国名医拍著我的肩头,笑道:“你的朋友极其健康,在今天替他检查的所有医生全都死去之后,他一定还活著!”

听了这样的话,我自然很高兴,可是我的心中,却仍然有著疑问。

我道:“可是,大夫,我曾亲眼看到他发狂的,他本来是一个十分文弱的人,但是在发狂的时候,气力却大得异乎寻常,而且,他自己对自己的行为,也到了绝不能负责的地步。”

那专家摊了摊手:“不可能的──照我们检查的结果来说,那是不可能的。”

我苦笑了一下:“大夫,那么总不成是我和你在开玩笑吧?”

专家又沉吟了一会,才道:“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在发疯之前,曾受催眠,催眠者利用他心中对某一事情的恐惧,而造成他暂时的神经活动不受大脑中枢控制,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专家的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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