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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同命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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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身在烟熏、呛人、阴冷、破旧的屋子里,陈赓生突然感觉一阵阵悲哀。“这是什么日子啊,这是怎样的生活啊,难道我们的祖上辛辛苦苦的劳作就是为了让子孙过这样的生活?”他反问着自己,一遍又一遍想起了爷爷和父亲在世的情景,一遍一遍咀嚼着因为父亲去世而发誓光宗耀祖的誓言。那个时候,他们陈家是当地的富裕人家,即使家道中落依然是富庶的生活,现在是怎样的日子啊,累死累活吃不饱肚子,期盼丰收却灾祸连连,尤其前两天的山洪冲走了不到九岁的女儿红红,一家子立即没有了快乐,全部都沉浸在深深的伤痛中。

  “我们到外面去看看,也许比这里好一些”,他又想起了老乡说过的话,他的脑中突然闪现了一个从未闪过的念头“离开这里逃难去!”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吃完了粗糙的茶饭,静静的躺在床上,他又想起了白天一闪而过的念头。“这也是不错的出路”,他想到了这里立即就和翠花商量了起来。他讲到了这些年的收成,讲到了这些年的山洪,讲到了这些年的灾难,越讲越觉得逃难实在是非常好的出路。

  陈庚生和隔壁的富贵华是好朋友,富贵华也算王翠花的远房亲戚,也是逃难逃到陈家村的。陈赓生是个好心人,将他们兄妹二人安置了下来,并把自家一间房让给兄妹两居住,两家人从此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了,虽然过的穷困潦倒关系却日益紧密。一经有了逃难的想法,他们立即到富贵华家去商量了,得到的是“你们逃难,我们也跟着一起逃”的坚强决定。因为他们俩从小就习惯了逃难的生活,现在这样无望的生活许多时候还不如去逃难呢。

  陈赓生又拉着翠花去了哥哥陈庚耘家商量逃难的事情。陈庚耘是他伯伯家的孩子,比陈赓生长七八岁,打小就对陈赓生非常的好,的确比亲哥哥还要亲,在陈赓生眼里他就是如父如母的哥哥,所以陈赓生有什么事情都要和他商量。陈赓耘非常支持陈庚生的想法,他在这里过了半辈子,跟着爷爷读过诗书、跟着父亲做过生意、种着地,他一直想过好日子,却怎么也盼不来,他也想寻找好生活,却除了做生意那时候这个小山村都没离开过几次。

  “出去闯闯吧,我们陈家本来就是大户人家,我们子孙不能给祖上丢脸,给陈家丢脸,陈家在这里已经过了四辈了,你是我们这一辈里最聪明、最能干的一个,你好好的在外面闯,应该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你们要是带孩子不踏实,留给我照顾。”陈庚耘说的是实话。自从他们的太爷爷在这里居住下来后,从来没有放弃过再东山再起、出人头地的梦想,但是到了儿子、孙子辈除了投身革命、为革命牺牲的陈赓生的父亲外,其余的人都一代不如一代,不仅没有东山再起,日子却越过越穷。陈庚耘说他全靠种地养活自己,但是一年到头来忙忙碌碌,却总是收不到什么东西,眼看着庄稼一天天长起来了,他象照顾孩子一样精心伺候,却不想仗总是打个没完没了,山洪总是一年发几次,一次比一次猛烈,好好的庄稼都被糟蹋了,可怜的一点粮食怎么也填不饱肚子。孩子们一年穿不上一件新衣裳,每个人身上穿的都是补丁摞补丁。不光是他家,陈家村上百户人家情况都差不多,生存已经成了大问题。“与其这样,就到外面去闯闯吧!”陈赓生记得哥哥的话,记起了家书里祖辈们虽然参透人生却又奋斗不息的故事,他对大哥发狠“我陈庚生如果没出息誓不为人。” 

  一条盘旋的山路直通村外,它是连接陈家村和陈家镇的唯一一条成形的路,陈老太爷就是祖祖辈辈的人都是通过这条路走出陈家村。陈庚生和富贵华推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带着老老小小顺着这条路一步一步向前走,他们要尽快下山,如果天黑在山路上比较危险。陈赓生是坚强不屈、心怀大志的湖南汉子。太爷爷的传奇故事,爷爷的厚德守望,爸爸的崛起之奋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说他是听着太爷爷的故事长大的,是在爷爷的殷殷期盼下长大的,是在爸爸望子成龙的愿望下长大的。从小他就知道他们陈家是一个有着辉煌历史的大家族,他们陈家的每一个人都怀着兴家业、传家风的梦想同日渐没落的家族命运抗争。他们都有坚强不屈的性格,都有自强不息的行动,都有坚忍不拔的毅力。但是,所有这些优秀的品质并没有令他们的家族恢复到老太爷时期的兴旺,更没有传承出发自底蕴的书香。一代又一代陈家人的梦想随着那清王朝的*和覆灭,随着新时代建立而不得不发生的日益严重的战乱和斗争,随着那一年又一年的山洪和暴雨,如同那一片片树叶一天天凋零。以至于他的太爷爷不得不写下“繁华已不在,故梦几千年,惊起望苍天,得失赖因缘”的感慨。陈庚生就是在这样梦想日益凋零的环境中一天天长大的,但是这种凋零丝毫都没有影响他成就坚强的性格,更没有影响他光复家业的梦想。这种坚强不屈的性格、光复家业的梦想和日渐困顿的生活一直陪伴着他,使他虽然困顿但依然精神。他天生聪慧,识文断字,是他的爷爷最寄托希望的一个孙子,也是他的爸爸一生的骄傲。

  翠花是十岁的时候就与陈赓生认识的。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翠花绝对是挑一无二的美女,鹅蛋脸上不大不小的嵌着红润润的嘴巴,棱棱的鼻子,黑溜溜的眼睛,嘴角边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声音咯咯的,挂在耳朵上的长耳坠会陪着那酒窝、那眼睛一点一点的动起来,生动而又活泼,那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到了腰际,上面绑着红色线绳结成的蝴蝶结,随着她的一走一动也在那里一蹦一跳,活跃的像只小兔子。她不仅长的漂亮,而且还很能干,人也非常活络很有主见,不仅能收拾家里,而且还能跟着父母到田地里干活,再苦再累也毫不含糊,全然没有儿女的娇气。同时,她见谁都是有说有笑,礼貌周全,总是东家婶、西家姨的叫着那些打她身边经过的每一位年长的人,大家都非常喜欢。见过翠花的小伙子都恨不得立即让她成了自己的媳妇,见过她的那些大伯大婶们恨不得立即让她当了自己的儿媳或女儿。只是谁家都没有这样的好福气,陈赓生父亲回家探亲的时候见到了只有十一岁的翠花,觉得是陈家再好不过的媳妇,于是陈家与王家订下了亲,只等着两人成年后举办婚礼了。

  富贵华和富春桃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他们是翠花的远房亲戚,自从逃到陈家村后便在陈赓生的帮助下住上了屋子,从此他们有了安稳的家,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他们在陈家村已经住了七八年,和陈赓生一家好的几乎成了一家人。富贵华今年已经二十三岁,长着一张有点不可思议的脸,大大的鼻子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突兀的令人过目不忘,黝黑黝黑的的皮肤泛着一层光亮,多难的生活使得他瘦而高的身材竟然看起来有些驼背。同时他也是不善言谈、不爱说话、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汉子,遇到事情总是那样慌慌张张却又无计可施,所以富春桃说她的哥哥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心思却像海一样深不可测。但这丝毫不能影响陈赓生和他成为朋友,因为陈赓生始终是把他当作弟弟看待的。

  富春桃今年十八岁,本来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本来也说了好几户人家,但是与她第一个定亲的小伙子和她定亲后没多久就被水淹死了。第二个和她定亲后没多久被抓去当壮丁战死沙场了。第三个和她定亲后不到一年也害病死掉了。当地的人给她算了一卦,说她克夫克子,又加之和她定过亲的三个小伙子都没了命,所以即使非常穷困、非常不起眼的人家也不敢让自己的儿子娶春桃了。所以十八岁的她成了老姑娘,从来也不知道恋爱和结婚是怎么回事,除了那个朝夕相处的哥哥便和任何一个男人也不曾亲密过。即便这样,她也不觉得多么痛苦,她始终倔强的认为,她的因缘还没有到来。她没有翠花那样的活灵活现的眼睛、鹅蛋脸,也没有翠花那样甜甜的酒窝和棱棱的鼻子,而且年纪轻轻的却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岁月痕迹。这样的面容再加上破破烂烂的衣裳以及不可思议的卦象,使那年轻的娇羞和朝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眼睛是薄薄的单眼皮,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脸上始终不曾有过年轻人的光芒。她不是让然看了一眼就能记住的年轻貌美的姑娘,但她浑身流露出来的不屈和倔强以及娇小的容颜上始终笼着的一层忧郁和温婉一定会令任何一个和她有过接触的人都不能忘怀,尤其那两个扎的油黑发亮、长至腰际的大辫子使人过目不忘。这样一个令人又爱又怜的女子和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呆在一起,如果不知道的人一定会生出许许多多的联想和发自内心的不安。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破烂的小庙,在夜幕下毫无生机的接受着阴雨的洗礼,墙面被冲刷的一尘不染,庙门大敞着,可以看到里面有几尊雕像,还有一个上贡品用的长条桌子,下面摆着几个草蒲团子,供来来往往的香客使用。庙里没有飘出缭绕的香雾,却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孩子们飞快的跑到破庙里面,好奇的想看个究竟,但刚迈进脚步随即又都叫着“死人、死人”转身跑开了。陈庚生走了进去,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几乎是皮包骨头的人,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前面的神像,仿佛在做最后的祈求,祈求神灵给他生命,给他希望。他知道这人是饿死的,他和富贵华抬着这个可怜的饿死鬼走到了附近的一小片树林里,埋进了大家用手和脚弄出的一个小土坑里,撒了一些土,盖了一些树枝之类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坟茔显现了出来。寂静的山林里,只听到雨打树叶的声音,偶尔还有树叶哗哗响的声音。安静急了,孩子们有点害怕。最后,陈庚生让三个孩子跪了下来,在这座新坟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随着一行人的渐渐离去,陌路人的葬礼简单的结束了,只留下那个小小的土堆,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里面躺着一个毫无生命的人,他的一生终结于此,栖息在大地上最终灰飞湮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阳光灿烂。昨夜的一场雨、一阵风已经成为了过去。已有有了秋色的树叶在阳光下闪着光,那些滴落在叶子上的雨水滚成了一个又一个水珠,反射着七彩的光芒。寺庙包围在太阳的光芒中,显的那么高大肃穆。“妈,天晴了,太阳出来了。”福瑞跑出了破庙,见到了久违的太阳,高兴的跳了起来。翠花走了出来,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眼泪被刺的流了出来,她慌忙用手遮住了眼睛。“好久没看到太阳了,眼睛都不习惯了,见着太阳光就流眼泪。”翠花笑着对陈庚生说,用手不停的抹着眼泪。自从山洪爆发之前到现在已经近一多月了,每天都阴着、滴着雨,根本见不到太阳。看到这令人兴奋的阳光,陈庚生也高兴了起来,他哼起了愉悦的小调,把昨天穿的湿漉漉的鞋子、发潮的被褥等都拿了出来,搭在树枝上,孩子们也将一些鞋子、衣服之类的拿出来,搭在了树枝丫杈上,他们要让这些衣物好好的享受太阳的温暖。

  他们是在一个沉闷的午后到达县城的。当时的天气已经到了初秋,却经历过一段阴雨后显得异常闷热,大地上的湿气伴随着强烈的阳光都升腾了起来,热乎乎的撒播在四面八方,使得人们异常的不适。他们沉默的前行,周围都是一样的沉寂。在这样的沉寂和沉闷里,他们看到了高低错落的楼房、看到了疾驰而过的汽车,看到了一闪一亮的彩灯。翠花和春桃忙乱的将看到的一切尽收眼底,情不自禁的发出感慨“城市真的很好”。唯有陈庚生对这些没有丝毫的在意。他朝着四周警觉的看去,繁华依然却总感觉到一些紧张的气氛。他带着一丝的不安,站立在那里,却想不到被来往的行人碰了一下。“还不快走,这里要开战了!”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他的不安转而成了恐慌。

  “妈的,就赶不上好时候。”陈庚生骂了一句,想起了跟翠花做生意遇到打仗的惨状,慌忙带着大家向认识的老乡家跑去。敲了半天门终于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随即一个梳着齐整头发、略微发胖的中年女人———二嫂出来了,她认出了大伙,热情的招呼着一家人进屋。

  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一张床占去了半块地方,一个柜子、一个箱子和一张桌子几乎填满了房间,孩子们局促的站着。二嫂招呼一家人坐下,告诉他们小李子一早就出去修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好像部队要打过来,紧张的不得了。孩子们已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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