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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海峡之痛-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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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随园型伤疤半掩在背心带下。明亮的电灯光里,伤疤呈暗红色,疤痕明显,铜钱般突出周围肌肉,格外醒目。
  杜荣林伸出手,摸了摸女儿肩上的疤痕,摇头,情不自禁,心里不住发颤。
  已经好几年了,这块伤疤总是消不了。医生说过,有一种人属“疤痕素质”,他们的再生机能旺盛,皮肉受伤后修复快,但是疤痕特别突出,难以消除。杜山看来是这种情况。还好伤在肩胛下,衣服一穿就盖住了,不至总那般刺眼。这块伤疤真是触目惊心,不在其大,不在其红肿和疤痕,在其位置:稍往下一点就是心脏,当时要是再偏一点,伤及心脏,那就完了。
  第二天早晨,军营号响。杜荣林离开宿舍时,杜山还在熟睡。杜荣林没叫醒她,只吩咐通讯员孩子醒后给她个馒头吃,叫她在房间自己玩,等爸爸回来。那天上午杜荣林召集本营各连主官紧急会议,研究强化战备相关事项。前线炮战正炽,我军可能有下一步行动,敌军也可能有反扑动作,部队箭在弦上。会后杜荣林再赴前沿连队,行前回宿舍一趟,安排营里一辆进城卡车把杜山捎回家去。
  他知道了杜山出走的缘由:发生了一场内战,不是国共战争那样的事件,是家庭内战。杜山跟弟弟杜海吵驾,外婆说她。她不服顶嘴受了外婆处罚。她向外婆吐口水,被外婆收了碗筷。外婆让她认错才允许吃饭,她不认错,还骂外婆。妈妈下班后让她吃饭,却还要她向外婆认错。因此她离家出走,找爸爸,让爸爸评理。
  杜荣林对杜山说:“想一想,你都对了吗?”
  她承认自己也有错,不该向外婆吐口水,也不该骂人。
  “你骂外婆什么了?”杜荣林问。
  杜山说,她骂外婆是“野孩子”。因为外婆先这么骂她。
  “野孩子是啥呢?爸爸?”她问杜荣林。
  杜荣林摸摸孩子的小脸,说这是外婆气糊涂了,乱骂,没什么意思。小孩子不能骂大人,不能讲粗话,特别是女孩子。杜山一直是爸爸的好孩子,今年九岁了,要懂事才对。杜荣林说,等一会部队有一辆车回城去,他让他们把杜山带回家。妈妈和外婆已经买了杜山最爱吃的鱼,今晚家里饭桌上会有一锅鱼汤,大块的鲢鱼头,燉豆腐,加大块酸菜帮子,热腾腾香喷喷等着杜山吃。杜山离家出走,妈妈和外婆找不到她,都快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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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父女缘(2)
杜山立刻抢白:“才不呢。”
  杜荣林拍拍她的头:“但是杜山听爸爸的话,对不?”
  他告诉女儿,他要下连队去,部队在准备打仗,军营不是孩子可以随便呆的地方。
  “我在学校的操场上看到飞机在打仗。”杜山说,“有十多架呢。”
  杜荣林说:“那是一场空战。”
  几天前,接连数日都有大规模空战爆发于这一片地面的上空,双方空军出动数十架战机于大陆沿海上空猛烈格斗。早几年,国民党飞机飞临大陆,侦察、轰炸或者投掷传单,如入无人之地,穿过自家天井那么便当。8.23炮战前夕,解放军空军进驻福建前线,双方开始了海峡上空的格斗,十数天时间几番血战,双方均付出沉重代价,最终国民党空军无可奈何地退出大陆空域,丧失了这一带的制空权。
  杜山说:“我也要跟爸爸去打战。”
  杜荣林说好啊,杜山要赶紧长大。
  女儿上车时把头一扭,掉了眼泪。杜荣林不动声色,却觉心里怦地一跳。
  他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杜荣林有三个孩子,依次为大女儿杜山、大儿子杜海和小儿子杜路。三个孩子的名字都是杜荣林取的,山海路,简单直白。三孩子中,后边的两个男孩为杜荣林和妻子秦秀珍亲生,大女儿杜山不是,她是杜家夫妇从医院抱养的,当时她已经四岁。
  回想起来,这些年杜荣林家不时生事,其中许多跟杜山有关。当年杜山重伤初愈,进家门时头发蓬乱,满身虱子,小叫化子般肮脏拉塌,性格还特别犟。她讨厌洗头洗脸,不愿剪指甲,不喜欢小姑娘的衣服,一不如意又哭又闹,动不动满地乱滚,吐唾沫,是个小野丫头。时杜荣林的妻子秦秀珍怀着杜海,自己要工作,还在进修医专课程,精力顾不过来,只能把母亲王碧丽接来帮忙。秦秀珍的母亲是浙江人,年轻时在杭州读书时与秦秀珍的父亲相识,婚后随夫来到闽南,当过小学老师。王碧丽出自大户人家,重视孩子教养,主张严加管束,住到女儿家后,她花了大量时间帮女儿收伏杜山。她会跟小野丫头讲故事,说道理,教她背唐诗,也会用一支竹篾条打小姑娘的手心和屁股,小姑娘不听话时会用各种小刑法惩罚她,必让其就范。秦秀珍是新一代知识妇女,她不打孩子,也不乱骂,但是出自母亲家传,她也要求她的孩子有教养,懂礼貌,像模像样,管束甚严。外婆和妈妈恩威并举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让杜山不再蓬头垢脸,不再乱吐口水,也不再大哭大闹,一天天长大,渐渐变成一个梳着两条小辫的小学生,一个军营里的女孩。但是小姑娘跟外婆和妈妈也积累了很深的成见,总是格格不入。对把她从医院抱回家的杜荣林,这孩子却有一种奇妙的心灵相通。小时候杜山的闹腾有一多半是为了找爸爸,杜荣林在家的时候她特别乖,一睁眼看不到爸爸就满地乱滚,又哭又闹。长大后她还是特别缠父亲。有时整整一周时间里,除了跟弟弟吵架,跟妈妈和婆婆讲不上几句话。星期天杜荣林一回来,她立刻扑上去揪着他,叽叽喳喳有数不清的话说。秦秀珍不免心里发酸,不止一次跟杜荣林抱怨:“杜山只认爸爸一个,心里哪有外婆和妈妈?”
  杜荣林说:“孩子就是孩子,别压制她,委屈她。随她点,长大就懂事了。”
  他让妻子给孩子多弄点好吃的。他说你看她吃起来总那么香,嘴上不说,心里能没你这妈妈?
  秦秀珍笑,说你当爸爸的怎么只看这个。
  秦秀珍会做菜,这也出自家传,是母亲从小教出来的。但是她们母女手艺特色不同,王碧丽擅长老家的浙菜,烧菜喜欢加糖加醋,秦秀珍却喜欢清淡,特别会煲汤。闽南地气热,饮食重汤水,秦秀珍在这方面颇有悟性,能博采众长,还能无师自通,如杜荣林所言,她能把任何东西都做成汤,无一例外均十分可口。当年杜荣林养伤,秦秀珍一片痴情,不声不响为他煲汤调理,如陈石港所笑“灌迷魂汤”,杜荣林得以康复,也成就了两人的姻缘。杜山进家门也一样,迷魂倒不见得,特别爱吃妈妈做的菜和汤却是无疑。因此杜荣林老是拿这个为秦秀珍鼓劲,让她有当妈妈的成就感。
  杜荣林对妻子很好,对岳母也很宽容,但是总要她们别对杜山另眼相看。他说:“都是我们家的孩子。”秦秀珍深知丈夫的脾气,在家里的三个孩子中,她本能地偏爱自己生的两个男孩,却也不是不愿接纳杜山这个女儿,通常情况下她还特别注意关照杜山,绝不让外人觉得这家人有什么不睦或者她对孩子有偏心眼,无奈和杜山牛头不对马嘴,似乎天生不对路,感情上始终无法相融。女孩对自己的身世相当敏感,抱养时她已经四岁多,可能隐隐约约记得一些什么。她曾问杜荣林自己是妈妈生的吗?说:“外婆说我是捡来的。”杜荣林知道她感觉在外婆和妈妈那里自己跟两个弟弟不太一样。杜荣林从来都说杜山就是自己和秦秀珍的女儿,绝对不给她另一种说法,让孩子感觉失落。这是杜家的一大禁忌。杜山出走,秦秀珍为什么特别慌乱?除了担心孩子,也因为王碧丽的失言。什么叫“野孩子”?怎么能这样骂杜山?杜荣林哪能允许?所以她急急忙忙要把电话打到军营,赶上一个万炮轰击金门的特别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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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父女缘(3)
这时杜荣林管不了太多。送走杜山,他就驱车赶赴前沿连队,直到海边。他在海边朝东北方向倾听,远远的,似乎能听到一个沉闷的声响。
  那是金门方向。此刻正有无数炮弹落在该岛。接下来会是一场渡海作战,杜荣林部会奉命突击,攻入那座他已经错过一次的岛屿,然后兵锋越海,解放台湾吗?
  杜荣林觉得心头发紧。
  他期待的这场渡海大战没有进行。后来他才知道,两岸对峙中最猛烈的这场“8.23”炮战发起前,美国当局出于其全球战略考虑,诱迫盟友台湾当政者放弃金门等大陆沿岸岛屿,专门经营台湾。解放军重炮在打击对手的同时,也有意给对手一个理由,不按美国人的指挥棒行事,继续呆在大陆近海,维系他们与大陆的紧密关联。海峡两岸双方尽管刀枪相向,毕竟有根本不同于外人的,源于血缘和文化的共通。
  未如所期,杜荣林的心在隐隐作痛。
  2.
  几年前,1953年夏天,东山战役之后不久,地方公安部门来了一个李股长,找杜荣林核对收容所里一敌军被俘人员来历。这个敌军人员叫王锁柱。敌军被俘人员来历怎么会问到我军营长杜荣林的头上?杜荣林不禁纳闷。想了片刻他忽然一拍巴掌叫道:“小王?河南人?”
  正是小王。当年杜荣林连里的通讯员,1949年10月随连队参加解放金门之役,失败后再无音信,如该战登岛的9千解放军官兵。这人却没有阵亡,也没有被押送台湾的战俘营。他进了金门的国民党部队。这年夏天敌军窜犯东山岛,王锁柱所部参战,驻于东山城关。敌军败退时他藏在一破房里,逃出敌营留在东山。战斗结束后,王锁柱被做为敌军被俘人员收容,他在收容所报告了自己的情况,谈到了自己原部队的番号,在金门作战的情况以及连长杜荣林。
  杜荣林看了李股长带来的照片和几份笔录,确认无误,果然是王锁柱。来人说,根据王锁柱自己的交代,他在金门战役中因作战受伤被俘,敌人挑出被俘人员中年轻力壮的一般战士当苦役犯,押在金门修工事。王锁柱当了两年多苦力,最后被编入敌工兵连。考虑到未发现他有叛变情节,属被迫进入国民党部队,在东山战斗中主动脱离敌军归返,如能确认身份,准备将他遣返原籍。
  “他提出要重新入伍,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李股长说。
  杜荣林默不做声。许久,他提了个要求:“让我见他一面。”
  李股长说:“没必要吧?”
  杜荣林坚持。说如果需要,他可以直接请求上级批准。小王原是他的兵,他的连队毁于金门之役,他希望了解他们的情况。
  两天后,杜荣林驱车百里前往收容所,获准去看他的那个兵。小王见到他,只喊一声:“连长”,即号啕大哭。
  当年,杜荣林奉命离开连队参加地方工作队时,指导员于立春曾经要杜荣林把小王带在身边。杜荣林一心要回连队打仗,根本没想在工作队多呆,因此让小王留在连队里,等他归来。谁想只一句话,小王的命运被彻底改变。
  王锁柱告诉杜荣林,连队在金门岛登陆之初打得相当顺手,指导员于立春指挥全连从滩头迂回,占领古宁头海滩附近一座小山,据以狙击敌人,掩护部队登陆,时为凌晨时分,敌军被四处枪声打得懵头转向。部队全部登岛后向纵深猛插狠打,突破了敌第一道防线,于拂晓向敌第二道防线发动猛攻。天亮之后,敌军投入重炮、艇炮、飞机和坦克进攻登陆部队,本连奉命坚守阵地,打到中午,连队伤亡惨重,只剩不到三分之一人员,由指导员率领突出敌军重围,退到古宁头海滩附近,与其他登陆部队会合。这时大家才知道由于潮水不利,部队借以登岛的渔船大多在金门海滩搁浅并被敌军摧毁。根据作战计划,这些渔船必须返回大陆,运送第二梯队增援,渔船毁灭,增援无望,以登岛的三个团对敌三个军,兵力悬殊,战局已无可挽回。部队依然顽强战斗,一直打到第二天深夜,连队基本打光。那时差不多弹尽粮绝,大家两天两夜粒米未进。部队领导无可奈何,决定剩余战士突围,分散打游击。于立春带小王及另两位战士于深夜突出重围,至海边寻船未获,转移到山区准备与敌长期周旋,不料于隔日下午被敌发现、包围,激战中于立春等三人阵亡,小王受伤被俘。
  “指导员牺牲前,已经断了左胳膊。”王锁柱神情惨然,“快不行了。”
  他说,在敌人围上来时,面临最后关头,于立春还笑。
  “还好连长没有上来。”于立春说,“留下他个好汉,咱们就放心了。”
  他说连长一定会打上岛来,给大家报这一仗之仇,把大家的骨头拾回老家。
  王锁柱在被俘人员里没有见到本连战士。估计是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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