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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收获-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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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的褥子太薄,他就把自己的褥子抽了一条给她;她说想换张手机卡但不知道哪一种好,他就弄来一摞宣传单帮她参谋;实验室在校园的角落,位置很偏僻,有时学习得晚了,他会来接她回宿舍;偶尔两人也会在他的宿舍煮一锅面条,打几个荷包蛋,吃得热热闹闹。
还记得第一次过来取自行车钥匙时,路过222房间,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眼望了下那特别的门牌号,呆了片刻调转视线,正对上他的目光,他默默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毕竟过去了,如果想说什么、能说什么早就说了,往事重提根本毫无意义。他们之间谈不上爱,也就谈不上期待,谈不上期待就谈不上失望,更谈不上受伤。如果说伤害,他伤害的是她的真诚,而在某种程度上,她也伤害了他的自尊。
忘记了谁曾经跟她说过:男人可以容忍你伤害他的感情,却不能容忍你伤害他的自尊,一旦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受伤了,就会本能地疯狂的反击,直到把你刺得遍体鳞伤,哪怕你是他在意的甚至是深爱的。这就是男人典型的劣根性。而男人另一个劣根性是欲望,无论他对你怎样痴情,都很难保证他的忠诚,身体和心灵双重的忠诚。
她想,这两种劣根性在他身上兼而有之。自尊受伤后的本能反击她体会到了,至于忠诚,当然不可能对她,他对他的妻子是否忠诚,婚前她知道不是,婚后,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成家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肩上扛了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肯迈出这一步,也许就证明他对他妻子的爱足以给他承担责任的勇气。
他写完论文那天,大家一起出去庆祝,问起他的就业去向,他说去申市。
表嫂皱眉道:“那嫂子怎么办?你们这对夫妻是怎么做的?一个在临江,一个在申市,谁都不肯迁就谁,难道不想买房子生孩子的事情?”
他淡淡一笑道:“暂时还没想,过两年再说吧。”
“哥啊,你都三十五了,再过两年……”看到他无所谓的神情,表嫂无奈地叹气,低声嘀咕,“说你们不相爱吧,在一起的时候还很腻、很甜蜜;说你们相爱吧,谁都不要束缚。感情啊、婚姻啊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说白了就是自私,爱自己永远胜过爱别人。”
他摊摊手,“就算我们自私吧,潇洒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她霍然抬头盯着他,眼睛瞪得好大。原来,他选择妻子的标准不是爱情,是自由。难怪他很少提及他们夫妻的相处,可以想象,分开的日子,他也未必是个忠诚的丈夫。原来,他一直都是自私的。
他迎上她的视线,笑道:“干吗这么看我?”
“没干吗,”她迅速堆起一抹笑,“想看仔细一些。”
他曲起指节弹了她额头一下,低笑,“小姑娘。”
包厢带卡拉长,吃饱喝足兴致到时就唱上几曲,她有一副好嗓子,是大家的点歌台。他点的是《知心爱人》,表嫂让表哥跟她合唱,表哥不肯,说耽误平平的成绩,于是他上来跟她对唱。她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整个房间就四个人,表哥是公认的五音不全,当然只能选择他了。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她不经意偏头,掠过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便觉得那闪动的黑眸深处,有着让她难以陷入又难以自拔的东西。
“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她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表嫂叫道:“平平,唱错了。”
“哦,”她急忙接“……直到永远。”
“不是你的啦,该男声啦。”
“哦。”她慌张地别开目光,正听他唱到,“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不论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让我们彼此都保护好这份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从此不再受伤害——”
“我的梦不……”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咳嗽一声道:“太高了,唱不上去。”
音调最高的三个字已经唱上去了,为什么到了
“不再徘徊”反而唱不上去了?他放下麦克,一口气灌了一杯酒,她也放下麦克,点了下一首,顺手拿起酒瓶,给他的杯子斟满。表哥那边放开破锣嗓子大喊,表嫂捂着耳朵笑。他定定地盯着她斟酒的手,突然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从没想过,你会回来。”
手一抖,洒洒出来,流到桌面上,她拿了一叠餐巾纸来擦,换过了一张又一张,换过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桌面的塑料薄膜擦破了,才平淡地道:“我也没想过。”
如果想过,他不会轻易结婚;如果想过,她不会轻易原谅他。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缘又如何?很多事很多人,错过了便不能重来。他当初选择一种最自私的方式来做离别的留念,今天又有什么好说?她宁愿他扮演好大哥的角色,给彼此一个纯净的空间。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路沉默中回到校园。她不知道又有什么触动了他,让他的情绪跟雨夜一样反常地忧郁。她一度在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逾越的举止或要求,她想她一定会拒绝。但他什么也没做,一直把她送到宿舍门口,他的眼神深沉得令人喘不过气,最后扯起一个苦涩的笑,道:“进去吧,要关门了。
“哦。”她悄悄地在心底松了口气,微笑着跟他挥挥手。
“平平?”他突然开口叫她。
她一震,缓缓回头,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什么?”
“我……我这几天要到导师那里改论文,晚上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在实验室待得太晚。”
“哦,我知道。”
“那——我走了。”他转身,顿了一下,迈开大步融入夜色。
应该说声再见的,不知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说。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竟觉得隐隐有些疼,为他吗?不该的,已往不曾心动,难道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也无法继续的今天反而心动了?倘若他没有结婚,倘若他对她勇敢一点,倘若她对自己诚实一点,倘若……
倘若不在这里傻傻地站着马上回去睡觉,就什么倘若都不用倘若了。她强迫自己转身移动,学他~样迈开大步,走进宿舍,爬上床,在大脑里放一张白纸,拼命地向周公发邀请函。
他在挣扎,挣扎的结果是放弃;她在挣扎,挣扎的结果是逃避。喜欢与爱,亲切与亲近,和谐与甜蜜,本来就很难分得清。她过去认为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与之匹配的半圆,现在才知道不是,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半圆,吻合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要求到什么程度,也许百分百匹配那个还没有出现,位置就被半个椭圆代替了,也许擦身而过,却没机会检测它的吻合度……
还好,他选择了放弃,如果现在他依然要企图些什么,她会鄙视他,就像自己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她都开始鄙视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她欣赏的做人准则。
虽然她不认为他找到了他匹配的半圆,但她认为她跟他是已经检测并淘汰过的两个半圆,所以在几天后某个中午偶遇时,她居然毫无防备地掉进去,让历史重演。

第六章

事情怎么会发生呢?她至今还在懊恼,她不过从食堂出来,遇到他骑车经过,他问她中午有事吗,有几个流体方面的问题请教,她说没有,于是就坐上了他的自行车。结果一坐就坐到了222房间,当她看到他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居然一直留着这个“方便”的房间。她该转身就走,但身体里就像被人下了魔咒,行动不听意志指挥,甚至在他诱哄她午睡并在她身边躺下来时,她也没有拒绝。她在心里氏弃自己也厌弃他,借着冷冷的语调和嬉笑的言辞来抗拒彼此之间的吸引和诱惑,她很清醒,知道什么叫不能、什么叫不该、什么叫不值,也知道感情在朝着一个危险的方向坠落。在理智与情感的交战中,理智胜利了,因为她一直是个理智的人,但这场仗打得好辛苦,她终于理解他很久以前说过的话:
“感情往往不由人的理智控制,哪有什么理论可循?”不由的控制也要控制,至少她说出了那两个字“再见。
他“坏”到什么程度她不想去见证,“潇洒”到什么程度她也不想去检验,她只想尊重自己。如果说她对他有爱,那么这份爱在爱情的世界中流于肤浅,因为她做不到为了爱不顾一切,单纯地付出;在亲情和友情的世界中流于邪恶,因为她做不到纯洁和坚定。难怪人家说: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存在单纯的友谊。那么他们就做不单纯的朋友吧,不过在她“不单纯”的定义里不包括上床,因为他没有资格拥有她的纯洁,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叫痛苦,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叫什么?同友说:叫自虐!
沐阳翻白眼,说她那个网友是“经典词典”,但她必须承认,经典的东西往往描述得贴切。自虐!她笑,她从来不是漂亮女人、不是温柔女人、不是会撒娇的女人、不是潇洒女人,但绝对是善待自己的女人,明知是自虐的事情她怎么会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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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利完成答辩的那天,她见到他的妻子,据说他妻子来公干,正好顺便过来跟他商量就业的事情。她早就答应过他答辩的时候去给他助威,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总是朋友,她不想食言而肥。
他的妻子很漂亮,长得小巧玲珑,嗓音很有磁性,属于那种既会撒娇又懂温柔的女人,据说是学文的,看上去比理工科的女孩子风情万种得多。她跟他妻子握过手后,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懒懒的笑,因为她霍然明了他当初没有留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不够漂亮。说白了,就是她没有足够让他付出承诺和努力的本钱。她这么想绝不是自卑也不是怨恨,是清醒,是勇于面对现实,因为她在他们的言语行动之间看到了体贴,却看不到和谐。如果夫妻之间说话做事显得很刻意的话,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故意做给什么人看,二是他们不相爱。她不觉得他有什么理由要做给她看,所以只剩下后面一个原因。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那么这个人必定对他有什么好处,比如美丽,比如满足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比如解除了家庭和社会对于不婚的压力,比如她承诺了他的自由。内情她不可能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因为她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她不嫉妒。听说他结婚的那天还有一丝郁闷,见到本人她反而不嫉妒,连一点酸酸的感觉都没有。说实话,她甚至认为这样美丽且有味道的女人是他抓不住的,就不知道她选他是为了什么,想必也不是因为爱情吧。
在表哥家做饭时,他趁她上阳台的空档跟过来,低声问:“你笑什么?
她不解道:“什么笑什么?”
“你今天一直在看着我跟影子笑。”影子是他妻子的名字。
“呃……”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我是看到你们郎才女貌,登对得很,替你感到高兴啊。
“小骗子! 他用力弹她的额头,“我不看你的表情都知道你在说谎。
“哎哟,”她痛得惊叫一声,干吗那么用力,额头一定起包了。
其他人被她的痛呼惊动,表嫂忙问:“怎么了?
她故意高声抱怨,“大哥啦,又弹我的头,影姐姐,你帮我报仇。
影子抿嘴浅笑,笑容却冷冷的,没有说话。她搭在影子胳膊上的手一顿,随即用力摇了摇道:“影姐姐,大哥这么喜欢欺负妹妹,他在家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影子的声音柔柔的,甜甜的,“他很疼我。
“哦——”她拉长声,“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表嫂,你以前受过什么委屈都给影姐姐说,让她替你出气。
表嫂笑道:“嫂子才舍不得呢,你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得蜜里调油似的,我看你们还是商量商量去哪儿吧,总不好一直两地分居。”一提这个话题,大家都不做声了,这里自然没她插话的分儿,于是江平自动自觉下楼买味精去了。
晚上人睡时,梦里都是影子那冷冷淡淡的笑,所以说人不能做亏心事,虽然她跟他真的没什么,但出轨的定义到底该怎么算呢?她毕竟曾经跟别人的丈夫躺在一张床上。她这种人,还是不适合做第三者,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先心虚了,现实永远没想象的那么洒脱。
影子只停留了一个星期就走了,表嫂说他们最终也没有达成一致,大哥已经去申城洽谈过,派遣证很快就可以发了。两地分居,如今的世道,两地分居若还可以长长久久,绝对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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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江平望着屋里一片狼藉,焦急地看着走来走去的表哥。他一通急电把她叫来,就说有急事,也不说到底什么事。
她风风火火地赶来,就发现家里跟刮了台风似的,没一个完整的地方。
“我,我……” 表哥满脸涨红,额头不停地冒汗,“你,你表嫂进医院了。
“什么?进医院?她什么地方不舒服?你站在这里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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