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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杨梅-第2章

小说: 杨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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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保护我。哪怕他出现得不是那么及时,只能在我受伤之后赶来,也不要紧,他只要安慰我一句,我就会感到心满意足。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每次都是我独自承受。他到底在哪里呢?     
  我不由地想起妈妈在吃晚饭时说的那句话--跟你那臭爸爸一个狗德行--这句话虽然是在骂我,但我回想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因为她在提醒我曾经有过爸爸,尽管他“臭”点,还是“狗德行”,但是我喜欢。遗憾的是,他那“臭狗德行”我从来也没见过,我搜肠刮肚,几乎把我吃奶时的印象都回忆起来了,但就是没有一丝关于爸爸的痕迹。     
  这并不是妈妈第一次提到爸爸。以前,只要我做了什么她看不惯的事,她就会把我和爸爸作类比,一箭双雕,将我和爸爸同时贬一通。我曾壮着胆子问妈妈:“你说我和爸爸一样,那我爸爸呢?”妈妈每次都不假思索地说出同一个答案:“他死了!”说这话时,她一脸的愤怒,后来,我就不敢再打听关于爸爸的事情了。不过,我从来就不相信爸爸真的死了,因为妈妈火冒三丈的样子使我肯定她是在说气话。再说,别人家死了人,都会把死者的照片放大,挂在室内最显眼的位置,让他永远注视着活人的一举一动。可是,我家没有挂爸爸放大的照片,不仅没有放大的照片,我甚至连爸爸的任何一张照片都没见过,也就是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爸爸长什么样。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肯定也认不出来。正因为如此,我就特别留心每一个从我眼前经过的男人,我总是在心里问自己,这人会不会是我爸爸呢?   
  这种无休止的追问折磨着我,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去向妈妈索要爸爸的照片,我相信妈妈一定保留着爸爸的照片,她只是收藏得很紧,让我无法找到。妈妈尽管平时不太收捡屋子,但她收藏的功夫的确令人佩服,凡是她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就算我用放大镜把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也休想找到。这次妈妈的回答却很出乎我的意料,她说:“都烧掉了。”语气异常平静,让我不得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但是,她骗了我。就在第二天,我放学回家,突然看见她蹲在楼下的垃圾堆旁烧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个相册。我心里一紧,躲在墙角处偷偷看。这时,我才看清楚她正把相册里的照片一张张抽出来,往火焰里丢,顷刻间,火舌就舔食了照片。我敢肯定她烧的正是我想要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在心里问自己,却不敢上前去质问她。我只能躲在墙角后面,等她烧完离开之后,才敢上前去看那一堆灰烬。等我轻手轻脚地凑上前去,火焰早已经熄灭,只有青烟,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钻进鼻孔,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起来。我咳出的气息吹动了灰烬,里面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星。我顾不了许多,伸出手飞快地拨动灰烬,我想从中找点什么,哪怕只一丁点。可是,除了灰烬还是灰烬,我的拨动只是让它们更加粉碎,一阵灰末飘扬起来,弥了我的眼睛。我忍不住用手背揉揉眼睛,忽然发现手背上粘满了泪水。     
  整整一个晚上,我的思绪都在漫无边际地游走,根本无法回到作业上来,最后,我索性把作业收起来。我想,我得赶紧上床睡觉,只有睡着之后,我才会停止回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雨下得正急,我忽然想起了那只蜘蛛,它的网就结在窗外,大约有一块窗玻璃大小。它每天就趴在网中央,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我早上一睁开眼睛,只要看见它趴在网中央,心中就会有说不出的高兴。我相信它也一定在观察我,就象两个朋友,互相欣赏。现在,雨下得这么大,不知它怎么样了。     
  我一把拉开窗帘,借着灯光,我看见它已经不在了,一张空网被雨水打得一抖一抖,我怀疑这场雨将毁掉它的家,而它早已逃得不知去向,我也爱莫能助。我轻轻叹了口气,回到床上躺下,关掉灯,四周一片漆黑。恍惚之间,我变成了那只蜘蛛,一张无边的巨网以我为中心,向四周伸展,我躺在网中央悠然自得地荡着秋千。我想,我终于体会到那只蜘蛛的感觉,原来做一只蜘蛛是如此惬意。我得意地笑出声来。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天亮了,也晴了,我第一眼就看见那只蜘蛛又回到了网中央,样子依然悠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我很想哼一首歌,尽管我平时从不唱歌,但我此刻确实有这种愿望。不过,这念头就象雨后的彩虹,转瞬即逝。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到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妈妈下夜班回来了。     
  我的心顿时缩成一团,恨不得自己变成蜘蛛从门缝里爬出去。但我没有孙悟空的变身术,我现在必须想办法稳定一下自己的心跳。我顺手抓起一本书,坐到桌边假装晨读。我的耳朵竖得直直的,象只警觉的兔子聆听着屋外的动静。妈妈在外屋转来转去,她每挪动一次脚步,就象踩在我的胸口上,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进了厨房,好一阵静默,然后,脚步又咚咚咚地朝我这边走来。房门被哐地一声推开,我背对着房门而坐,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不敢回头,但又忍不住扭过脖子,将目光投向门口,一切都象有只无形的手操纵着我。我的脖颈在那一刻不属于自己。     
  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可怕,妈妈没有使出惯用的火爆动作,她只是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我,好象不认识我,我也觉得她的模样十分陌生,正不知所措,就听她冷冷地说:“扔瓷碗没必要浪费一个塑料袋,懂吗?”     
  我浑身抖了一下,她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可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塑料袋呢?我正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就听见她用更冷的声调说:“把水池上的血迹擦干净!”说完,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嘴巴很夸张地张开,象个山洞,足可以一口将我吞下去。     
  不知为什么,我的身子又抖了起来,直到她合拢嘴巴,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传出抑扬顿挫的鼾声,我才缓过劲来,慢慢站起身,走出房间,向厨房走去。     
  水池边缘果然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我昨天晚上竟然以为都擦干净了。现在看起来,它们是那么显眼,那么令人心慌。我连忙用右手抓起抹布,刚擦了一下,就觉得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我不得不收回右手,换成左手。我一边擦拭着血迹,一边回想妈妈刚才的神态,也许她刚下夜班,急着睡觉,不想跟我发作吧。血迹已经干了,擦起来有点难,我并没有半点抱怨,我一点一滴耐心地擦拭着,我但愿这件事能象这血迹一样,最终被我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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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长得很丑,又瘦又小的身材上顶着一个大脑袋,后脑勺向后格外突出,眼睛小得象绿豆,鼻子平得象树叶。不过,最初我并不认为我的样子很丑,所以,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丑,并不是通过镜子,而是周围的人们告诉我的。     
  那还是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班上准备玩抓丑小鸭的游戏,老师问:“谁扮丑小鸭呢?”我以为同学们都会争着举手说“我扮,我扮”,可事实出乎我的意料,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杨梅!”     
  我一下愣住了,我并不知道自己跟丑小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居然有如此大的优势让同学们一致推举。我带着迷惑问老师:“他们为什么都让我扮丑小鸭?”老师想了想说:“因为你和丑小鸭长得很相象。”同学们哄堂大笑,从他们的笑声中,我看出扮演丑小鸭并不是什么美差,于是,我对老师说我不想扮演丑小鸭。老师没同意,我就被迫当上了丑小鸭。在游戏中,我被所有的人嫌弃,他们把我推来推去,乐得不可开交,而我最后却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边哭边喊:“我不是丑小鸭!我不是!”   
  那天放学后,我把被迫扮演丑小鸭的遭遇讲给妈妈听。妈妈不以为然地说:“演丑小鸭你都不配,你只配演癞蛤蚂。”     
  我并没有生气,因为那时候,我觉得妈妈说的总是对的。后来,我才渐渐觉出我在妈妈眼里,确实连只丑小鸭都不是。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把我调去和李强同座。我抱着书包走过去,在老师指定的位置上坐下。李强斜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捏住鼻子,好象我身上有一股刺鼻的臭味。我抬起衣袖自己闻了闻,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味。于是,我感觉到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但这是老师的吩咐,我必须执行。所以,我不管李强怎么捏鼻子挤眼睛对我表示厌恶,我还是稳稳地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李强突然松开鼻子,举起手来。老师问他有什么问题。他说:“我不想和杨梅同桌。”老师问:“为什么?”他说:“她太丑了。”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感到脸上的温度迅速上升,一股火焰烧到耳根、烧到脖子、烧遍全身,我多么希望老师能给李强以惩罚,可是没有,李强是班上的尖子生,是老师的心肝宝贝,老师只用很平等的语气说:“这不是理由,先坐着再说吧。”然后,友爱地拍拍李强的肩膀,仿佛受伤的不是我,而是李强。我将目光投向老师,希望她能对我说点什么,可是,她根本没有向我这边看,在拍完李强的肩膀之后,就转身走出了教室。     
  尽管我有一些失望,但我并没有过多地抱怨,我只希望事情就此过去,但愿我能尽快忘掉这一幕。不过,事情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就此结束。     
  李强最初采取的是“孤立政策”,简而言之,就是不和我说话,不但他不和我说话,他还串通好前排后座的同学都不理我。同学们自然都听他的,平日本来和我无冤无仇,现在见了我都象敌人似的翻白眼。     
  说实话,我并不在意这些,因为我向来就不爱说话,他们孤立我,我倒觉得更自在。我坐在他们中间,听课、看书或者想自己的心事,都觉得很自然。他们有时候故意用说笑声来搅扰我,可这一招对我不灵,我就象一根木桩,不为他们所动。事实上,他们那时候已经不叫我“豆芽菜”了,而是取了个新绰号叫“哑巴”。我不在乎,我觉得我生来就不如他们,在我身上找不到丝毫可称为优越感的东西。他们叫我哑巴,虽然是对我不尊重,但这个绰号未必就不真实。     
  其实,我在家也极少和妈妈说话,因为我说出的话十有八九会被她呛回来,为了避免碰壁,我就尽量少说话。而且我发现她也不愿意和我交谈,她主动开口通常是对我发号施令,或者指责谩骂,除此之外,她完全可以把我当作一个木头人。说起来我这人还真有点木头,比如妈妈让我洗衣服,我正往盆里加洗衣粉,她就会冲我喊:“笨蛋,你以为洗衣粉不要钱?”听到她的喊声,我的手就会在半空中停止,脑袋木木的,不知所措。等我稍稍缓过神来,开始搓洗一条裤子时,她又会不满地骂道:“你是个猪呀,谁教你先洗裤子的?”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让我先洗上衣,但我的头脑还是会出现暂时的空白。至今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我天生笨她才骂我,还是因为她的骂声让我变得越来越笨。总之,我没有一件事做得让她满意过,她是如此挑剔,以至我在动手做任何一件事之前都会瞻前顾后,最后脑中一片茫然。     
  尽管妈妈不是我理想中的和蔼可亲,但她仍然是我最亲的人,这是常识,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最亲的人都对我如此厌恶,那么,同学们对我采取一下孤立政策,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所以,我处之泰然。     
  我的泰然使李强的孤立政策宣告失败,不过,他没有黔驴技穷,他是个顶聪明的人,不仅学习好,点子也特别多,没过多久,他就想出了新招。     
  那天,他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教室,他虽然不是班长,但老师喜欢他,总是让他帮着收发作业本。他在分发作业本之前,把邻座的几位同学叫到一堆小声嘀咕了一阵,然后,开始挨个把作业本发到各个桌上。轮到发我的作业本时,他使劲一扔,作业本越过我的头顶,落在走道上。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我没说什么,我向来没有勇气与人争高低,哪怕自己是受害者。此刻,我只有一个想法:这没什么,我把作业本捡起来,一切就过去了。我弯腰正准备捡起作业本,突然,一只脚猛地踩下来,把我刚刚拿到手中的作业本又平踩在地上,还差点踩到我的手指。我吓了一跳,连忙将手缩回来,这时,那只脚也离开了,作业本上留下一块灰黑色的鞋印。我抬起头,看见踩我作业本的人正是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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