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御厨-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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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所有的束缚都不存在了,宋伟贞觉出了心底蜇伏已久的渴望,一股野性的力量在汹涌在澎湃。
他不需要温文尔雅的面具了。他需要何小休,需要她身上那股流水般的感觉来冲洗走一切的心烦和不安。
宋伟贞扯着嗓子:“下来!何小休,快下来!”
何小休愣了,朝下看看。放掉鸽子,纵身跃下。
宋伟贞的心“咚——”的一下,说老实话,他还不怎么适应这样蹦来跳去的何小休。
何小休不笑不动不打招呼,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宋伟贞看,看得宋伟贞心里发毛。
“有事?”何小休问他。
“没有。”宋伟贞无法镇定自若,自打他遇见了何小休,“镇定自若”简直就成了天方夜谭。
“没有?”何小休从他身侧走过去,“那我去午睡了。”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公平呢?”宋伟贞连忙调转身形,跟在何小休身后。
何小休止住步伐,声音疲 惫:“你是指你遭受的损失?我会尽可能弥补的,等风声一过,我就去钱庄里取银子给你,你不要担心。”
“我说的不是这个!”宋伟贞憋足了一股劲。
“那你说的是什么”何小休懒得转身,背对着他问。
“我问你这个世界有没有公平!”
“当然有。”何小休迟疑着回答,因为她不明白宋伟贞何来此问,所以答得很小心。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宋伟贞一鼓作气,两只手臂环上前去,将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搂在怀中,“我爱你,你不爱我,你以为这公平吗?”
何小休的大脑一片空白。
宋伟贞到底是个老实男人,这一举动怕是他一辈子里做过的最大的“坏事”了。何小休感觉得到他的手在颤抖,颤抖再颤抖。
但何小休没有转身看他,甚至没有松懈自己依靠在宋伟贞的胸膛上。她明白,只要回应,在一瞬之间,自己就会稀里哗啦地溃败在他面前。
她知道宋伟贞喜欢她,但是她已经输不起了。此刻的自己,脆弱而茫然,她不能放纵自己。因为,看不清来路。
因为,她不能一错再错。
说穿了,她在害怕。是的,她害怕。
何小休推开宋伟贞松松地圈住她的手臂,走了开去。
不曾回头,因此没有看见宋伟贞那双坚定、炽热的眼睛。
☆☆☆
水木常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取出绣花针,为宋习之绣朵荷花吧。
他明白卧房外的侍卫正密密地监视着他,因此他必需扮演出让胡惟庸放心的角色。
为了刻意隐瞒武功,顾齐泰也未敢将水木常身怀武艺的事告知胡惟庸。因而胡惟庸只当他俩是普通的厨子。
即使如此,水木常也不敢贸然动武。以他三脚猫的功夫必是抵不过屋外的这些侍卫。想必这也是顾齐泰放心地将他丢在这边的原因。
该怎样逃脱呢?
才当了五天御厨的水木常已深觉厌烦。胡惟庸逼他在朱元璋的菜里下毒,说是让他立功,可一旦事发,倒霉的还不是水木常。
脑袋飞速地转着,手却一刻未停。一朵荷花已初见雏形。屋顶一股凉气吹来,水木常仰头。
顾凭风指指灯,让他灭了。水木常灭了灯,往床上走去,手中还捏着那块未成的绣品。
顾凭风灵巧地钻进来,贴着房梁,在确定没人发觉后,轻轻地跳下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半猫着腰,窜到水木常床前。
水木常对他微笑,轻声道:“你像个贼。”
顾凭风捂住他的嘴,半晌没松。
末了,摸索到水木常的右手,拿起那方绣品。
水木常顽皮地不肯松手。 顾凭风使劲一拽,针扎进手指,顾凭风抽搐。
水木常没敢起身,怕引起门外侍卫的警觉。他咬掉绣花针,摸到顾凭风手上湿湿的。水木常叹口气:“同你玩的,干吗当真?你这人,坏脾气!”
顾凭风把绣品塞进怀里。
屋外的灯光隐隐透进来,照得水木常的脸苍白而朦胧。
顾凭风轻轻地在水木常耳边说道:“后天早上,到城门口等我。”
“我逃不出去。”水木常为难的。
“那明晚,我来接你。等我。”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抓紧时间了。
紧紧地握住水木常的手,然后松开离去。黑暗里水木常看不清顾凭风的表情,只隐隐地觉出他想传达的讯息。
不知怎地,很心安。
他知道顾凭风会帮他,顾凭风一直都在帮他。
水木常沉沉睡去,顾凭风好像对他下了“安神散”,这家伙,真是!
这样帮他入睡!
第九章
“你怎么把我带到客栈来了?”水木常不解地看着顾凭风。
顾凭风掀开瓦,不悦地把水木常塞进去。水木常闷哼一声,勉强落地,这小子粗鲁极了!顾凭风随后跟进,点了烛火,拉水木常坐下。
“昨天用‘安神散’后你昏睡了多久?”顾凭风的脸一如往常的僵硬。
“大约四五个时辰吧。”水木常算了一下,“你要帮我入睡,不至于用这种方法吧?”
“只是做个实验。”顾凭风止住了水木常的疑问,“小休把宋家父母安置在城郊。”
“城郊?哪个城郊?”水木常蹙眉。
“金陵城郊。”
“金陵城郊?”水木常几乎要大叫起来,“那不是随时有可能被胡惟庸的人抓走?”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爹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我前脚一走后脚就把他们安排来金陵的。”顾凭风接着说道,“等你睡醒了之后,如果没有见到我,就立即按照这个地址去找小休。”
“我睡醒了?”水木常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总而言之,我是不会拖累你的。万一有了意外,我是绝不会留下残命等你去救,你知道,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顾凭风的眼睛盯着烛火,“我要你欠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水木常正要发问,一股熟悉的香气送人他的鼻子。 顾凭风又用了安神散……
意识里一片混沌——
顾凭风抱起水木常,将他安置在床上。
怔了一会儿,将自己的衣服与水木常的对调一下。
怀里是水木常的那方荷花,犹豫了,终究舍不得还给他。 顾凭风将那荷花安放在心口。
取来了两张人皮面具。拿出一张贴在水木常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粘好,让那层面具与水木常的脸合二为一。
床上躺着的,赫然是冷然的顾凭风。
顾凭风坐到镜子跟前,将余下的那张面具粘在自己脸上。
这是他做得最为成功的一张人皮面具,镜子中,水木常在微笑。
他太熟悉水木常了,记得水木常脸上的每一个小细节。做这张面具时,感觉心和水木常贴得很近,两人的灵魂忽然相通。
站在床前,将耳朵贴在水木常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顾凭风偷偷微笑。
终于,他们互换了脸庞,终于,他们合而为一。
至少在这一刻,水木常就是顾凭风,顾凭风就是水木常。将一封信压在水木常的枕头下。 顾凭风眷恋地抚抚水木常的头发,含着万般的宠爱:“你懂吗?懂我的心吗?”
时候不早了,顾凭风灭了灯,去扮演水木常了。
水木常安稳地躺在温暖的床上,一夜好梦……
☆☆☆
睁开双眼,脑袋昏沉,四肢无力,有点恶心有点想吐。
安神散的后遗症,该死的!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挣扎着下床。周遭,陌生的房间。
水木常撑着脑袋,冥思苦想,好容易才记起。对了!这是客栈!
顾凭风对自己下了安神散,然后呢?然后呢?大脑不肯合作地一片空白,再想,头痛欲裂。
门板轻响。
“谁?”水木常戒备地抬头盯着房门。
“我,店小二。”店小二冲水木常点个头,“客官,您好容易醒了!我还以为您病了,我们掌柜的说了,您要是再不醒,就得去请大夫了。”
“我睡了多久了?”水木常揉揉太阳穴。
“您从前天晚上进了这门到今天早上,好像一直没醒。看您头也不热也没喝酒的,真不知道您是怎么了。要不,我给您请位大夫瞧瞧?”店小二热络得有些聒噪。
“不用了,烦你帮我打盆冷水来。”待会儿等安神散的药性过了就没事了,“再给我端点热粥小菜上来。”
“好咧,您等着,我这就去准备。”店小二飞快地下楼,再上楼时已替水木常准备好了一切,“您慢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
水木常点头,店小二便合上门出去了。
正要把头埋进装满冷水的脸盆,不经意间瞧见了镜子。
水木常悚然。
伸手触摸脸颊,略略比以往粗糙。再看向镜子,镜子里是顾凭风!
顾凭风?
天哪?顾凭风给他戴了人皮面具?他几时会做人皮面具的?重点是,水木常成了顾凭风,那谁来成为水木常?顾凭风吗?
难怪刚才店小二见到陌生的他不惊讶,原来他正顶着顾凭风的“脸面”!
顾凭风为什么要这么做?知道他将要遇险,所以代他涉险?
水木常冲出房门,冲下楼梯,冲上大街。说到底,他还是比不得顾凭风。 顾凭风的方向感比他强多了,他分不清胡惟庸的家在哪一个方向,该死!
抓住一个行人,“丞相府怎么走?”
“丞相府?”路人吓懵了,“哪个丞相府?”
“左丞相胡惟庸的府第!”顾不得避讳了,水木常直呼其名。
“往西走,再往东拐。”路人还未说完,水木常拔腿就跑。气喘如牛地往前奔,远远地看见胡惟庸府前的一对大石狮子。
再往前跑,丞相府的周围布满了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的兵士。
“跑什么?瞎了眼啦?这边封路了!走,走!”一个军士模样的人拦住水木常,顺手一推,水木常跌坐在地。
“请问官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水木常拼命止住过快的喘气。
“胡惟庸密谋造反,人已押送天牢,现在封府第,择日抄家。”军士冲水木常说道,“快走吧,别拦在这儿碍事。”
水木常从地上爬起来,汗流浃背。汗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弄得他全身脏兮兮的。
安神散残留的药性折磨着水木常,走了不到十步。水木常扶着墙角呕吐。
耳朵嗡嗡作响,血冲上头脑,水木常眼前火星直冒。
胡惟庸被捕了,那么顾凭风呢?顾凭风哪里去了?
一脚深一脚浅地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客栈走。
店小二大呼小叫的:“客官,您这是怎么啦?脏成这样了!来,来,我扶您。”
“请你帮我打些热水来,我想洗洗。”水木常软瘫在椅子里。
“您等着。”店小二看见桌上的早点,“我再给您换碗热粥来。”
水木常在腰间摸索着,掏出钱袋随手拈了块碎银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乐颠颠地接了,忙着给水木常打理早点与热水。
水木常的脑袋是空白的,他机械地喝完粥,在店小二的帮助下,坐进了热气腾腾的澡桶。
店小二很敬业地为水木常添加热水,“您知道吗,在您睡着的这段时间里,金陵城发生了一桩大事!”
“一桩大事?”水木常陡然睁开眼,“什么大事?是左丞相被捕入狱的事?”
“您也听说了呀?”店小二把碗筷收好端在手里,“胡惟庸昨天晚上在家大宴宾客,皇上得了密报说他要密谋篡位,就派了御林军去抓他和在席的各位大臣。谁知等皇上派去的人到时,他们早就起了内讧。据说那个新近当上御厨的水木常与胡惟庸发生口角,打了起来,最后不知怎么的,水木常的师父也凑了进去,挟持了胡惟庸进了后院书房。然后书房就着火了,御林军把胡惟庸抢了出来,却敌不过水木常与他师父的武功。索性围住书房,那两个人就被活活烧死了!”
“烧死了?当真烧死了?怎么可能?”水木常喃喃地。
“怎么不可能?胡惟庸的那一排房子险些都给烧了。好容易才灭了火!那两个人的尸体都拖出来了!”店小二乐得传这种八卦新闻,“你说这水木常,当个御厨多好多风光,他偏偏要伙同胡惟庸谋反。这皇上也够命大的,要是没留神被毒死了,那可怎么好?”
店小二歪着头,小老百姓就爱掺和这种议论。“算头算尾的,水木常也就当了七天的御厨,难怪他没毒死皇上。时间太短时机未到啊!他这一死一了百了,宫里的其他厨子可就惨了!害人不浅哪!”
店小二摇着头啧着嘴,出门去了。
许久,冰凉的水才激得水木常哆嗦了一下。
顾凭风死了?
师父也死了?
被火烧死了?
那么,他是谁?水木常还是顾凭风?他该怎么办?报仇?怎么报?向谁报?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顾凭风将他安置在一边,自己去涉险?
水木常窜出澡桶,胡乱地裹上衣服,满屋子的找匕首。他的匕首!顾凭风把他的匕首藏哪儿了?
他要报仇!
从桌子翻到箱子,再摸到床上,枕头下压着一个信封。
厚厚的信封,拆开,里面是几张写满字的信纸和一摞银票。
师兄:
若你发现了这封信,估计我已不在人世了。
并不是不知道代你去赴宴凶多吉少,正是因为知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