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无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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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赶上个“埋汰秋”季节,连续半个月的阴雨,地里泥泞不堪,生产队分的庄稼杆儿只能靠人力往回肩挑背扛。这回,我背起来三捆湿涝涝的高粱杆,回到家里时,感觉胸腔热乎乎的,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想吐,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上冒着虚汗。母亲看到了,“你咋了?”
“妈,我好热,渴……”我没等说完就失去了知觉。母亲急忙端来一碗水,先是给我掐了“人中”,又把水给我喝了进去,这才慢慢地缓过来。
晚上,父亲步履蹒跚地回来了,还没等放下手里的绳子就听见正在做饭的母亲指责起来,“你真不是个玩意,那孩子才几岁?你就让他背那么多?差点压吐了血,你咋那么狠……”
父亲见我躺在炕上,“你虎啊?就不能分两气儿背?笨!”
“我以前也背这些没咋地,可能是今天的太湿了,好沉。”我看到母亲在哭着。
“妈呀!妈呀!快来呀……”二弟突然叫了起来。
“啊?孩子呀——”
随着母亲一声撕心裂胆的呼叫,只见三弟在灶坑里……
原来是三弟从炕上掉下来,自己爬进了着着火的灶坑。
母亲抱起了三弟,拍打着身上的烟灰,“我的孩子呀!我的孩子呀!……”哭喊着,惊恐地看着三弟。
爹和妈急忙把三弟抱进了乡村医院,听大夫讲,三弟身体大面积烧伤,乡村医院无法救治,得送往县医院……
三弟终于治愈了。
自此,妈妈对我们的担心变成了对我们的不放心,犹如一只老母鸡守护一群小鸡一样,形影不离地呵护着。每次邻村来电影,妈妈根本就不让我们去看,担心怕出现什么意外。自己能干活的绝不让我们干,为了攒时间,妈妈常常端着饭碗跟猪一起吃。
我要临行的这几天,妈妈又忙着给我做被子又缝这缝那地张罗着,累得晚上睡觉直哼哼。
那天一大早,妈就和爹挎着筐挨家挨户的借鸡蛋,然后又到镇上卖了买了这身新衣服。刚穿上,妈妈就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我,好一阵子“到了那,个人可得学着洗衣服呀……”妈好像还有千言万语的叮嘱,可她只是“嗨!”了一声。
妈妈企盼着我们的翅膀早点能硬起来……
我更企盼着能早点干出一番事业,回报父母,回报家乡。
往事如烟……
我的脚像坠了铅块似的不知怎么上的车,心里还在千头万绪地想着“要是学校在村子里该多好。”车慢慢地开动了,我感觉头有点儿晕,手紧张的也紧紧地攥着。
“嘿,还是这家伙快呀,嗖嗖的。小伙子,你坐过汽车吗?”问话的人很兴奋,他一会站起来四下望着,一会又坐下问这问那,看样子他有四十多了,没准儿也是头一回坐这家伙。
路越来越平了,车越来越快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在我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淡薄起来。我感觉汽车好像在飞,后边还拖着一缕长烟,那条大黄狗还在后边追赶着,渐渐地变的越来越小……
窗外,一片片田地变得越来越零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栋栋的瓦房和烟囱,以至那房子变得越来越高起来了。这就是城市吗?嗯!面对人生命运的转折,我暗自发誓:“要在这里好好造就自己,改变自己,改变家乡,让爹和妈妈从此不再担心,不再惆怅……”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那么新鲜,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一首毛主席的《赠父诗》浮现在我的脑海:
孩儿立志出乡关,
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
人生无处不青山。
第十章 下工地
巅峰之下,灰雾蒙蒙的白云,朦胧的像一片一望无际的海,笼罩着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峦。
一条通往大山深处的公路,好似一条长长的蔓延飞舞的飘带,在山峦中忽隐忽现地缠绕着,不时地想起“嘀嘀”的并伴有急刹的声音。
此刻,我们坐着破的都掉了漆的客车,吃劲儿地向山坡上爬着,车身好像散了架子似的,“吱呀吱呀”地发出了刺耳般金属磨蹭的声音,后边冒着团团的黑烟,不一会,喘着粗气的客车总算爬上了坡顶,乘客们也都跟着松了口气儿。然而,这时车身一晃,却又停了下来。
“妈的,又开锅了。”司机开门“淬”了一口便下了车。
“啊呀,赶紧到外面喘口气儿,这车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真憋死人了……”乘客也都挤着下了车,不时地传出报怨的声音。
“聿津,别走远了,一会恐怕上车要费劲。”吕坚下了车,提醒着我。我头也没回,想找个体面的地方方便一下……
我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一家在A市里名气比较大的“通途公路建设有限公司”里。这家公司成立较早,抗美援朝期间,公司里有不少的老职工都跨江到过朝鲜,参加那里的公路援建工作,有的还得过奖章。该公司一直承担着省内大型公路及桥梁隧道建设项目,但随着计划经济向市场方面的转型和高速公路项目的上马,公司与新兴起的同行业相比,在人力资源方面的优势已明显不足。因此,新分配来的大、中专毕业生,深得公司领导方面的器重。
公司技术科办公室里,刘科长对着门,悠闲地坐着。他是个三十左右,体态微胖,面容温和的人,即使他坐着,那中山服的一排扣子都是严严的,脚上的皮鞋好像刚刚擦过,穿戴的一丝不苟。
“邦——邦——”
“进来。”听到一阵懒洋洋的敲门声,他便应允了一声,习惯性地端起了那总不离手的杯子,押了一小口茶水,然后又慢慢地放下了杯子,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你好科长,我回来了。你找我有事?”我站在他对面,样子显得有些疲惫。
“啊,聿津,你辛苦了,坐下吧。”科长站起身和我握了握手,又指了指我办公桌的位置,然后又习惯地把手又放在了那总是铺着报纸的桌面上。
“科长,我本想回来后应该马上到你这报到,可……”我解释着。我回来后,就到了宿舍,想打开行李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再见科长汇报工作。谁知,我刚走进宿舍,却被隔壁的人叫了过来。
“唉,哪的话,知道你坐了一夜的火车,够辛苦了。”科长打断了我,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看着我:
“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可事情有点着急。”科长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地瞅着窗外。
只见窗外,几个人正在往一辆卡车上装着行李之类的物品,显然是要送人,恐怕又有一批人要下工地了。
“又要我到哪里?”我直接问道。
转眼间,我已工作一年多了,对于像这样流动性大而且又总是去向不定的单位特点,我心里早有了准备。
“嗯,是这样,最近,我公司又接到一个跨谷大桥施工项目,大桥的位置处于山岭重丘地带,不仅地形复杂,大桥的结构也在我省首见,因此,这个项目的技术含量较高,”科长喝了口茶,“你是咱们科里唯一的“正宗”,又接触一年多的隧道工程。况且,你又是赫赫有名的傅老师的得意门生,对于爆破理论技术方面又有过实践……”
“不,科长,你不也是本科吗,我毕业时间短,我虽然接触了一些,可必定是点皮毛,还有许多先进的工程技术和管理经验需要学习的探讨,还望你多多地指教。”我打断了科长。
“我?哈哈,我这个‘工农兵’牌的更要加强学习,今后我们要勤沟通、勤交流。好了,不要客气啦。另外……”
他把目光投向了我对坐的吕坚。“还给你配个助手,到了那里,你们俩要好好配合。聿津说的对,要多学习多探讨,拓开思路,大胆工作。”科长笑着,看着我。
对坐的吕坚,中专毕业二年,大我一岁。一身灰色的中山装,个头儿稍稍猛了点,短发下面,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衬托着面部的俊容,散发着执着的和青春搬的活力。从他那脚上的运动鞋中不难看出,身体轻盈,不乏锻炼。
“怎么样?你们俩立即收拾一下……”
“我的行李已捆好了。”小吕说着便站起身。
“科长放心,我们争取明早到达现场。”我刚要转身,科长叫住了我。
“等等,明早到不了,今晚还得坐一夜火车,然后还要翻过一百多公里的山路。”科长看着吕坚,“小吕,路上,你把工地的位置情况介绍给聿津。”科长说完便向我们招了招手。
“怎么?你在大桥项目上工作过?”我问吕坚。
“大桥项目刚刚建点时我呆过几天,后来由于我前个项目收尾,又把我调回来了。”吕坚答道。
当我俩刚要走下办公楼时,“嗨,差点给忘了。吕坚,你先帮我收拾一下行李。”我说着,急忙又返回科长办公室。
“聿津,是不是要带上些有关技术资料?”科长看着我急匆匆的样子便问道。
“科长,我想……”我欲言又止,探索的目光看着科长。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尽管和我说,没关系的。”科长豪爽地问道。
“我想,公司能不能给我买台袖珍计算机?呵呵,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说完,我又有些后悔,因为目前公司还没有一台计算机,感觉要求有些过了。
“像购买计算机这样的固定资产,需要公司领导开会研究决定,不过,我会马上提交计划,争取吧,你放心。”
“谢谢科长啦。”我怀着愉悦的心情转身便走了出去。
……
“嘿——车修好了,大伙赶紧上车啦!……”女乘务员把吃剩下的一点瓜子散在了窗外,拍了拍手,大声地喊着乘客。
我和吕坚用目光扫了一下货架上的行李,便随着人流上了车。
一个小时过去了。客车到了位于山坳正中的一个十字路口,见有炊烟;在山坳里徐徐飘荡——不远处,看到两排排列整齐的亮晶晶的活动板房,那里就大桥工程的项目部。
“到了。”吕坚说着便向乘务员喊起来“能不能在这里停一下车?我们要下车。”
“这里没有人家,你是修大桥的吧?”乘务员说着,便向司机示意停车。
“是的呀,我们就住在这里的,等我们把大桥建好了,这路可就好走多了,以后我们要经常在这里上下车的,请多多关照啊,谢谢!”吕坚冲着那乘务员摆了摆手又笑了笑,炫耀地说道。
“嗯,这个跨谷大桥建成后,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我心想着,便随着吕坚下了车。
“啊呀,小吕,又见到你了。哪个行李是你的?”主管行政的老李已在山坡上等候我们多时,他亲切地上前打着招乎。
“李师傅,给你介绍一下,”吕坚拉着老李的手,走到我跟前,“这位就是新来的助理工程师,陈聿津。”……
到了工区院里,头戴安全帽的周经理也恰好赶到,经吕坚介绍了一番,他热情地伸出了双手,“啊呀呀,一路辛苦啦,欢迎欢迎,本来,我想亲自去接你们,可大桥这块……”
“轰——轰轰——”
只听几声巨响,那声音像是结婚的礼炮。
我松开了紧握周经理的手,“什么声音?”我问道。
“啊,是炸桥基础坑。”周经理说道。
“怎么会这样声音?”凭声音就知道,这样的爆破效果不会太理想。
“是啊,几次的爆破效果都不理想。先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再研究一下爆破的事。”周经理说着,便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封信。
周经理看着吕坚,“这封信邮到了公司,已经有几天了,听刘科长说你要到咱们工地,那时你又没回来,所以我就把信带到这儿来了。”周经理见吕坚伸过来的手,他又把拿信的手缩了回去,笑道:“是你女朋友的吧?”
“啊不,家乡的。谢谢经理,这么关心我。”吕坚不自然地接过信,刚想撕开,却又急忙放进了兜里……
第十一章 一封书信
山坳里,几栋活动板房围成了四合院的格局,只见有两名女士在老李的督促之下,把我俩的行李搬进了写着“技术部”门牌的板房里。
周经理身材魁梧,表情刚毅,由于长期的风吹日晒,沧桑的面容又搭配着黑红色。他说话时喜欢打着手势,一看就知道是个雷厉风行的领导。
周经理看天色已晚,他把爆破组长叫来吩咐道:“今晚不要加班了,等明早把我们的爆破方案优化一下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嘛。”经理说着把目光转向了老李:
“叫食堂多搞几道菜,我要给这两位才子接风。”老李答应着刚要转过身,经理又叫住了他,“等等,今晚把各部门的头儿都叫到小食堂里,大家聚一聚。”
小食堂里。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鱼、肉类的炖菜,还有蒸蛋、炒青菜,还有满满一大盘子五颜六色的丰收菜,里面摆着些葱、蒜、小白菜、小辣椒、黄瓜、香菜、蕨菜、次嫩芽等,好不丰盛。
工地上的大喇叭里响起了“霍元甲”、“上海滩”等剧中的插曲,这是晚饭前的习惯,为了活跃工地气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