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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长安风流-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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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白没有说话,接过了酒壶,直接扔了壶盖,对着嘴里就猛灌了几口。

李佑也没有说话,和他一样猛饮了数口。然后,他双腿一盘,就着黄沙地坐了下来。

秦慕白便也坐到了他的对面,二人四目相对,却是无话可说,只顾得大口灌酒。

终于,酒喝完了。二人都扔掉了酒壶。

李佑低耷着头,呵呵的傻笑。

“走吧,跟我去见李勣。然后,我与玲儿陪你一同去长安。”秦慕白开口说道。

李佑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凄怆的惨笑,摇了摇头。

“不去了。”

秦慕白拧了下眉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时一看,李佑的嘴角,居然溢出了一丝细细的血迹,眼睑、鼻孔、嘴唇这些部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作青紫!

“你喝了毒酒?!”秦慕白惊声叫道。

“嗬、嗬嗬!”李佑满不在乎的惨笑数声,突然双手抓住秦慕白的手腕,双眼冒着精光死盯着他,咬牙道:“答应我、答应我一件事情!”

秦慕白双眉重拧,心想:或许,这也是李佑必然的归宿……

“你说吧!”

“照顾好玲儿,还有我母亲!”李佑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嘴中就喷出了污血来。

毒性,猛烈!

此情此景,秦慕白知道纵然是华佗再世,他也是无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眼前一幕,不忍卒看……

秦慕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我答应你!”

李佑放开了秦慕白,仰头看着天,眼睛里已是一片死灰之色,但又绽放出死不瞑目绝不甘心的怒光,他大声咆哮:“苍天!为何让我生在帝王之家!!!”

吼罢,口中鲜血狂涌,全身痉挛!

“哥——”

这时,一声凄厉的呼喊从城门后方传来。高阳公主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把扑到了李佑的身上。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要丢下我呀!”高阳公主死命的摇晃着李佑,声音已是嘶哑……

秦慕白怔怔的看着兄妹二人,失神,失语。

李佑仰面倒了下去,高阳公主死死的抱着他不让他倒,却是无能为力,李佑终是倒了下来,头枕到了高阳公主的腿上。

“玲、玲儿……”李佑伸起一只手来,想要去摸高阳公主的脸。可是现在,他的瞳孔都在放在了,显然已是看不见东西。

高阳公主泣不成声,抓着李佑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哥,玲儿在……玲儿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玲儿……哥要走了。哥好想照顾你一辈子,看着你嫁人,看着你生子,和你一起孝顺母亲。可是……哥是个混蛋,哥不是人,不配活在这世上。”李佑艰难的翻转眼球,又看向了秦慕白,嘴里吐字已是有些不清楚了,断断续续的道,“所幸,你还有慕白……有他在,哥就能放心的走。以后,你要跟着他好好的过日子。忘记哥,忘记舅舅……你若能活得好,哥在泉下,也一样的开心,知道么?”

“嗯……嗯!!”高阳公主泪如雨下,连连点头。

“秦慕白,善待玲儿……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说罢此句,李佑的身体猛烈的抽搐,在高阳公主撕心裂肺的大叫声中,硬生生的一挺,咽了气。

那双眼睛,眼睑已是一片乌青,眼瞳一片死鱼灰白,仍是直杵杵的瞪着秦慕白。

高阳公主俯到李佑的身上,哭得快要背过了气去。

秦慕白弯腰下身,一手揽下了高阳公主的肩头,另一手伸到了李佑的脸上,轻抹他的眼睑。

“你放心的走吧……”

李佑的眼睑,这才合拢起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扑通”的声响。秦慕白扭头一看,只见一人脑浆迸裂的落在地上,扭着头,看到不脸。

那套衣服却是眼熟,正是阴弘智。

第278章 领悟

两天以后。

高阳公主平坦在卧榻上陷入了沉睡,呼吸深沉,一只手伸出被子外,握着秦慕白的手不肯放松。秦慕白稍一动弹,她便抓得更紧,而且很快就惊喜。

看着她灰暗的脸色和削瘦的轮廓,秦慕白心中隐隐作痛。

这丫头,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了。哭干了眼泪,嘶哑了嗓子,秦慕白真担心她会走火入魔的得了失心疯。

李佑的尸身已经装敛起来,灵柩准备运往长安。阴弘智已被火化,骨灰装进了一个小坛子里。

这时秦慕白有一种感觉。一个人,无论他生前是大奸还是大善,死后,一切都化作了云烟。

此前,秦慕白曾无比坚决的想要手刃了阴弘智,幻想了多种杀他的方法,以及如何在事后来平息高阳公主的心灵创伤。可是事到如今,阴弘智一死,秦慕白发现,自己又不恨他了。

阴弘智,他的这一生都活在仇恨与阴影之中,从而心里扭曲且变态,干出的事情,的确是常人所无法容忍。

但是现在秦慕白反过来一想……换作是自己,亲眼目睹父母妻儿被人所杀,妹妹还被仇敌所掳,又当如何?

自己,又会不会比阴弘智干得更加过分?……

就因为立场的不同,利益的不同,人与人之间才有了矛盾,有了过节。站在阴弘智的立场上,他身负血海深仇,岂容一笔勾销?站在旁人的立场,他又丧心病狂,为一己之私仇,他处心积虑不惜利用自己的亲外甥,以致万人罹难。

也许到了最后一刻,阴弘智发现,自己的仇恨已经得报了——因为李佑,已经公然反叛他父亲,而且给大唐带来了一次地震般的灾难。又或许,他的仇恨又输给高阳公主执着又真挚的亲情之爱,他的良心有所悔悟,尤其是亲眼目睹李佑之死后,无心恋世,于是坠城自尽……

也许,对于阴弘智的自尽,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但秦慕白最愿意相信是,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和李佑一样,仍保留了最后的尊严与良知。

他不愿将人性想像和理解的那样丑恶,尤其,是陪伴在天使一样的玲儿身边的时候。

是的,玲儿是天使,秦慕白无比坚定的这样认为。

阴弘智那样的偏执与疯狂,那样的仇恨与罪孽,也没能完全泯去玲儿心中那块圣洁的善良之地。就算是脑海里蒙生了想要杀死阴弘智从而结束一切的念头的时候,她仍旧念着往日,阴弘智对她的恩情与宠爱。

秦慕白也明白,玲儿因何会与阴弘智彻底翻脸,并蒙生出杀他而后快的心思。

这个令她痛苦万分心如刀割的决定,或许,正是自己促使她做下的。

因为玲儿懂他,知道他既然来了,就是拿定了主意,想要主动承担一切。

这承担的方式,就是——亲手杀掉阴弘智,解决一切!

只要阴弘智一死,李佑便可将大部分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或许就可以谋得一条生路;

只要阴弘智一死,尤其是死秦慕白的手上,秦慕白与李恪便可洗脱嫌疑;

只要阴弘智一死,向城叛军就不击自溃,一城百姓可免于兵祸……

总而言之,阴弘智,便是一切罪恶的源头,解决他,就意味着解决了一切!

但是……如果真是秦慕白杀了他,也势必在高阳公主的心中留下阴影。毕竟,那是她最亲的亲人之一。

显然,高阳公主想到了这一层。

于是她才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不让阴弘智死在秦慕白的手上,她宁可亲自动手!

她宁愿痛恨自己,折磨自己,也不愿在她与秦慕白之间,留下阴影!

……

天使爱上了凡人,但她属于天堂。无法拒绝家的思念更不愿离开和伤害凡人,于是天使折断了自己的翅膀,让自己来承担思念的忧伤与肉体的伤痛……

秦慕白想到了这个美丽又凄婉的童话。这一刻,玲儿是天使,他就是那个庸俗又势利的凡人……

在房内坐了一个多时辰,高阳公主终于睡得深沉了。她翻了个身,不自由主的松开了手。

秦慕白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发现,殷扬已经站在外面等他许久了。

“何事?”

“李勣派人来请,使者已经在堂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末将不敢让他进来打扰。”

“知道了。”

来到前堂知晤了使者,秦慕白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去城外军营之中见李勣。

李佑献城,阴弘智自尽,向城不攻自破,残余的数千叛军拥戴高阳公主为首,一同请降。

秦慕白与李勣,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不战而胜,于兵法来说,是上上之战。

但是却出了一个“最大”的意外,就是李佑服毒自尽了!

这大概,是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

见到李勣,二人心照不宣,心里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城内正在收剿余匪安民抚吏,三日休整,班师回京。”李勣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简短的说道,“你与我同去。”

“嗯。”秦慕白点了点头。

李勣上前来,眼神比较沉寂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了一些意料。皇帝陛下那处,你须好生琢磨如何应对。”

“我知道。”秦慕白再点头。

“本帅亦有责任,不会推搪。到时,与你一同面圣。”李勣说道。

“不用了。”秦慕白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若非是我贸然出现,齐王或许不会如此过激。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李勣皱了皱眉头:“我是三军主帅,我不放你进去,你如何出现在向城城门下?不必多说了。我李勣向来没有推卸责任的习惯,更不会将避重就轻巧言令色。事实如何,我们直陈圣面,到时听凭皇帝陛下定夺便是。”

“好吧……世叔,谢了。”秦慕白微笑道。

“没什么可谢的。”李勣微然笑了一笑,说道,“其实当时我肯放你进去时,就该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坦然的面对与接受吧!——高阳公主殿下,情况如何?”

“还好。”秦慕白说道,“刚刚,终于是睡下了。”

“哎……还好她没事。”李勣悠然叹道,“其实,李佑与阴弘智就这样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剩下活着的人,才真是惹人怜悯。”

秦慕白一时陷入了沉默。头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曾几何时,他曾在心中立誓,绝不让玲儿和媚娘这些人,受到伤害与创伤。当时在襄州,李佑绑架他意欲行刺太子事泄之后,秦慕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够拘留李佑不死。说到底,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玲儿?

可是到头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也不必自责。人各有命,这或许便是齐王命中注定的。”李勣仿佛看穿了秦慕白的心思,说道,“男儿立于天地之间,但求一切问心无愧;成败之事,并非全是自己能够把握的。受点挫折,也并非坏事。”

“谢世叔点拨。”秦慕白微微一笑,心情开朗了许多。

李勣点头微笑:“慕白,放坦然,一切顺其自然,不必过份担忧。当今圣上是英明通达的圣君,自会明断一切的。”

“嗯,我知道。”秦慕白点头。

“现在,我先回襄阳安排一下。”李勣说道,“你的兵马带回去,好好整顿,将军务做一下交接,准备过几日与我一同赴京面圣。对了,那个薛仁贵,是何许人?”

秦慕白不由得一笑:“怎么,世叔对他有兴趣?”

“呵呵!”李勣笑道,“能在一合之间令薛万彻俯首认输的,当世恐怕还没有几人。这个薛仁贵,便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绝世猛将。既然遇上了,我岂能不多问两句?”

秦慕白笑了笑,便将薛仁贵的来历和身份,简单的跟李勣说了说。

“哦,原来你还有此等识人之能?唯才是举,好事。想必,又为我大唐添了一员猛将啊!”李勣拍着秦慕白的肩膀,畅快的大笑。

秦慕白也笑,却笑得有些贼:“我还以为,世叔动了挖墙角的心思呢!”

“咳!”李勣干咳一声,“若是你的人,我定不会客气。是吴王的嘛……”

“哈哈!”秦慕白大笑,“还不都是大唐的人?”

“说得是。”李勣释然的笑道,“昨日,吴王与褚遂良曾一同来了我营中。他俩今日,先行一步前往长安了。那个薛仁贵,也与他一同去了。”

“哦,吴王已经走了?”

“嗯。”李勣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慕白,我们为臣之人,再如何深蒙圣宠,终究是隔了一层。皇族之间,再如何生疏,也终究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是,我明白。”秦慕白点了点头。他知道,李勣的意思无非是在劝他,还是不要和李恪走得太近为妙。现在这时候,和哪个皇子走得太近,都是危险的信号。比如眼前,李佑就算举旗叛逆了,李世民也大张旗鼓的派兵来平叛了,但最先想到是“生擒”李佑再说。至于阴弘智等那批“挑唆与附逆”之人,则是必死无疑。

说得更明白一点,皇子就算犯错,头上好歹也有皇亲血缘这一道免死金牌;反之,他身边的人却是定死无疑。

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夺嫡争储如此凶险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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