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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小桃红-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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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品誉原是极好的,我猜着你们就是被冤枉,做了奸人的替死鬼。不过这些都是小的,范不着我多一事去帮你们。我只念着宝儿上一回受了你们夫妻两的救命之恩,这便顺道帮你们打听打听。倘若真是为着一个红街上的妓…女,正好挑着这个当口把它一条街儿给整顿了!”

见丫鬟端着食盘一个个走进来,宋英便抱着小少爷走到桌边,回头对鸾枝笑道:“瞧,说着说着午饭时间就到了,快来尝尝我们地道的扶苏菜吧……你也莫要多想,那宫中的宋贵妃,乃是我的亲姑母,七皇子还是我的姑表弟呐。”

吃吃的笑。

竟不知她原来是这样显赫背景……却平易亲和,一点儿也无半分贵女千金的凌人娇气。

鸾枝不由默默凝了宋英一眼,先前还奇怪宋家这样的背景,为何那么多出色的皇子不嫁,却下嫁给一个县府老爷,却原来那七皇子就是她的嫡亲。当金钱权势到了一定的份儿,求的可不就是低调平安吗?

“鸾枝谢过姐姐。”鸾枝连忙站起来郑重谢过。

然而毕竟自己是市井小户出身,不懂得那官场上的你来我往,心中思量着尽快给沈砚青去信说明,待用了午饭、又聊了会天,等到傍晚的时候便回去了。

——*——*——

因着快过年,路上采买年货的行人挤挤攘攘,车轮子轱辘轱辘,很是走得不快。心中思量着该如何才能买到药,不免一路撩开窗帘往外看。

茶巷路一家炒栗子生意甚好,门口排着长长的一条队,鸾枝不由多看了一眼。等拐了个弯,再走上一段,见街边暗巷里一面破烂的“药”字帆布在扑扑飘摇,那药店门口正好又是一家古朴的画铺,便教马夫把车停下。

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儿,很是实诚,问少奶奶何事。

鸾枝从袖子里掏出几颗碎银子,对梨香道:“你去前头那家炒栗子店,帮我称一包热的回来。听说老太太喜欢甜食,正好捎一些回去让她尝尝。”

梨香想也不想便“诶诶”的去了。是个胆怯温吞的姑娘,不比春画那个鬼精灵,今日特地带的就是她。

等了一会会,不见回来,便又给车夫一些吃酒的钱。见车夫过街买酒,自己便往画铺门口走去。

一个闪身,转进了一旁的小药店。

药店烧着暖炉,斑驳的铜褐色茶壶里沸水滚滚冒烟,熏得人视线雾蒙蒙一片。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头,见鸾枝来,眯着眼睛,连动都懒得动。大凡进这店里头的女人,干得都是不那么见人的勾当,态度自然也轻蔑。

“咳咳。”呛得鸾枝不住咳嗓子,无视着老板的恶劣,问道:“店家可有‘凉药’?”

怕他听不懂,这是南边的叫法。从前梅喜还没正式上台开…苞前,曾经拉着她去偷偷买过几回,记得就是叫‘凉药’。

店老板抬了抬眼皮,鼻腔里奔出阴哑的嗓音:“几颗?”

那声音就好像夜半野猫一般渗人,鸾枝却顿时松了口气,好在他懂。

“随便拿个三五颗够了。”

不冷不热地用黄纸包了扔到柜台上:“二两银子,一次一颗可避子,超过三颗小心滑胎。”看鸾枝一身衣裳不菲,连药的身价都被哄抬了起来。

要人命呢……

鸾枝咬了咬牙关,因怕车夫买酒归来,末了狠狠心扔下一锭银子,撩开门帘出来。

一抬头,却见一袭紫衣长袍的魁伟身影,正与一个刀疤脸矮个老头笑盈盈往对面酒楼进去。二人身后跟着两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小倌儿,那老头白面无须,走两步,回头又往其中一个的臀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那少年眉头紧蹙、还得苦巴巴陪着笑脸……多么熟悉的背影,多看他一眼,果然还是祈裕。

……怎生得他竟与这样一个奇怪的老头结交?

怕被发现,连忙躲进一旁的画铺。

画铺里,两名男子正在说话,并不曾注意鸾枝的进来。

“那云藏画师最近倒是未出什么新画,昨日本要着人催问,听说他家里忽然出了事儿,便不曾过去。他原是幽隐之人,不爱见客,四爷因何这般固执要见他?”问话的是老板,穿一身月白长裳,罩着浅灰儿的棉褂,戴一顶毡皮帽,看起来文里文气的,三十多岁年纪。

叫四爷的是个英俊的男子,二十三岁左右,容长脸儿,剑眉深目,举止间甚是器宇不凡:“哦,这样巧嚒?我倒也不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见他,只是觉得有缘、又欣赏他的才华,想要交一挚友罢。”

见斐老板不信,默了默,只得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旧画:“我母妃…母亲去世得早,这是父亲于她生前画的旧影。当日母亲倚于墙下花枝,你且看她,像不像云藏画师画中的这个晾衣女子?……母亲乃是当年被父亲半途所救,生前曾数次与我提及,逃荒途中原有一名胞妹失散,故而我便想要打听打听此女是否真有其人则个。”

斐老板将两张画拿来比对,立时张嘴惊呼:“哦呀~,这样一比,倒是真真像极。若是出于这个原因,怕是云藏画师也肯见上一面。只是近日实在不巧,待过些日子他家中事了,我再帮你与他说上一说。”因想起日间刚送来的几张新画,便又道:“四爷你看看这几张如何?也是他的仆从送来,听说是个女画手,与他的画风有几分相似味道。”

四爷把画拿起来看了看,却兴趣了了:“月歌?看起来不错,可惜全是临摹他人画风,寻常人家裱起来欣赏可以,若是用于收藏,却缺了她自己的灵魂。”

月歌……

鸾枝不由支起耳朵,眼梢悄然往二人那边一瞥——呵,果然是昨天书房里的那几张画。看来云藏画师莫不就是沈砚青那厮了……好个锦瑟和鸣呀,连画儿都是一个风格,委实难得。

心里头也不确定那玉娥是否就是月歌,或者还是另有其人,只一想到昨日下午玉娥娇美脸蛋上的萋萋泪眼,心里头便一股道不出的滋味。

揩着裙裾正要出店。

梨香抱着两包糖炒栗子冲进来,呼哧呼哧喘着起:“少奶奶久等了……买、买了两包,一包给您留着。”

一股冷风随着她的步子卷入店中,四爷手中之画飘落在地。

梨香低头一看:“咦,这不是昨日魏五拿的那几张画吗?”

“魏五?”四爷正要弯腰拾起,闻言手中动作一滞,抬起头来端看,却见面前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新鲜少妇。那螺髻松绾,轻插珠摇,朱唇樱樱春目含水,就好似光阴一瞬倒转二十余年,那旧人去了又归。

不由将将一愣:“这位少夫人是……”

鸾枝连忙瞪了梨香一眼:“多嘴甚么,还不快走,老太太等急了。”

一娓袅袅身影急惶惶远去,那步履摇曳,仿若无骨,看得四爷久久收不回眼神。待要再问她,她却已经跨入马车。

车轮子轱辘轱辘,夜风将车帘布微微荡起,忽看到帘角一个刺金的“沈”字,又想到斐老板刚才所说的家中忽然出事……呵呵,想不到竟是这样凑巧。

一道剑眉舒开,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笑弧。

第40章 娘子信

二老爷沈明远今年四十五岁,不高不矮的个子;微有些发福;五官与老太太十分相似,是老太太最满意的一个儿子;在京中官居三品;虽不是那权重之职,却也做得四平八稳。夫人周氏今年三十八…九;生得柳眉丹眼;是个性情明朗的美丽妇人。二人早已在正厅等候多时,见沈砚青来,连忙笑笑着迎上前去。

沈砚青撑着椅子站起来,恭身见了礼:“晚辈见过二叔二婶。”

一旁靠椅上传来女孩吃吃的戏笑:“喂,还有我们呐,堂哥怎的独独把我们姐妹俩忘记了?”一模一样的两个俏丫头,一个叫沈蔚萱,一个叫沈蔚媛,若非蔚萱嘴角有一颗小痣,简直分不出谁是谁。

沈家惯有双生子的血统,倘若沈砚青的胞兄未逝,这一辈里俨然就有三对。

晓得堂妹们最是调皮,沈砚青便又好脾气地作了一揖:“也问妹妹们好。”

“不算不算,提醒了的不算。”姐妹俩笑得更开心了。二老爷多年在外做官,少有回乡,因此府上作风很是开化,不沾染老宅的陈腐气息,小姐们的性情也十分活泼开朗。

周氏嗔恼了一眼:“瞧你两个妹妹,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般没大没小。”

沈砚青勾唇笑笑:“妹妹们可爱得紧。”

沈蔚萱细细端看了好一阵,捂着帕子笑道:“娘,你瞧,一年多不见堂哥,连哄女孩儿的话他都学会了…果然新娶的这个姨奶奶很是了不得,怎不一同带来与我们看看?”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恁的不饶人。

又想起鸾枝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挠人小模样,沈砚青心中微泛柔软,嘴上却道:“不过是个见不得世面的小妇儿,带她出来做甚么?”

眉眼间虽是淡漠,然而那语气里刻意遮藏的娇宠,却瞒不过别人。

从前那般清清冷冷的一个男儿,便是对着人笑,也好似与人隔着远远的距离,哪里似这般烟火柔情。

正所谓旁观者清,周氏也不戳穿,只暖声笑道:“先前还怕不合适,如今看砚青这般精神,做婶婶的也就放心了。只听说岁数还很小呐,今年几何了?”

“劳二婶挂念。比妹妹还要小上一岁,过了年方满十六。”沈砚青微一蹙眉,莫名的不愿被人问起鸾枝的年龄。每一想起她的小,无端的便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

果然周氏略微讶异:“哟~,那可是比你小上五岁呐,你可得好好疼她。大老远的南边嫁过来,无亲无故的,虽是个姨奶奶,你也不能把人亏待喽。加紧着,赶快给咱家添个胖小子,也好安了你祖母还有长辈们的牵挂。”

“是。”想到那颗被自己扔去的药丸,沈砚青眉宇间不免浮上一丝浅笑:“侄儿很是对她不薄,等哪日抱了小子,到时定请叔叔婶婶回来喝酒。”

周氏舒心笑起来。

沈蔚媛调侃道:“呀……好一个不薄,不薄是什么意思呀?那般小的二嫂子,二哥你也舍得让她生仔仔。”

嘻嘻的笑。

恼得周氏一帕子揍下去:“女儿家家的,不害臊,还不快滚回去做你的女红。”

“娘恁的凶人,我们还不是怕小嫂子被二哥欺负嘛!”姐妹两个互相做了个鬼脸,连忙逃也似的跑开。

厅堂内顿时安静下来,二老爷沈明远这才叹了口气,正色道:“家里头的事情太突然,这两小丫头还不晓得呢。只怕为叔也是自身难保喽,头两日上书给皇上,全数原封不动被打了回来,如今也只能在家中坐以待毙……哎,可怜我砚青侄儿腿脚不便,大老远还要来回奔波。”

晓得沈明远是个明哲保身的性子,沈砚青默了默,歉然道:“原是家中生意波及到二叔,奔波也是砚青理所应当。侄儿已着人在宫中打听,当日三弟辱骂的太监原是皇上跟前红人,怕是二叔的奏折也被他扣着,根本不曾到达圣处。好在皇上只是暂时封了所有铺面,并未有甚么旁的消息传出,兴许还有一丝回旋余地则个。”

“哎,砚邵这小子,全让大嫂给宠坏了。若能回旋自是最好,倘若不能,怕是咱们全家就……”沈明远抿了一口苦丁茶,久久的,皱眉道:

“朝廷这些年明争暗斗,不仅宦官当权,皇子们也个个人中龙凤。旁的且不说,只我在局外旁观,就见四、五、七三者乃为佼佼。七皇子是宋贵妃之子,宋贵妃乃龙虎宋将军之妹,兵权不可小觑;五皇子虽微有腿疾,其母阮淑妃却是皇上做太子时的东宫侧妃,根基稳固,又为人机敏城府,很是笼络了一群人心;四皇子为已故朱贤妃之子,羽翼虽薄,然而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为皇上办差,也甚得民心……那小德妃眼下荣宠极盛,难免有人担心她诞下皇子,扰皇上立他为储。皇上必是晓得其中牵扯,故而并未立时发落。沈家想要翻案,关键便在这几日,那主事太监的口风不可不攻克。”

一席话听得沈砚青微微蹙眉,想不到孟夫人竟然有这层关系,难怪一意与自己攀交,有了兵,可不正是需要马嚒?只是皇上既然都已看穿几个皇子与娘娘的个中牵扯,为何却第一时间就把罪责迁怒于从不参与政事的沈家,又只封了铺子不抄家产……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不得不好好思量。

沈砚青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听二叔一番话,侄儿思绪也好似开阔了不少。正好有个知交也在宫中做事,侄儿已央他联络了那宁公公,下午在瑞丰酒楼吃酒赔礼,这便准备过去看看。”

当下起身告辞。

长廊上无人,只午后清风微扬,魏五拧着眉毛:“爷,那宁公公也恁是个缺德,骂他两句就把咱沈家坑成了这般!今日见我们办酒请他,他一得色,倘若狮子大开口可怎么是好?”

沈砚青一路思想,心中已把整个事端的始末想出些微雏形,闻言精致嘴角勾出一抹玄弧,似笑非笑道:“呵,只怕不是他想坑就坑的……这事儿,幕后的桩家如果是皇上,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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