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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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承宇眯眼看着台下,只见人群中几张脸面遮遮掩掩,凤萧着一袭玄色修身常服,正在与把门的兵士交换牌子,那兵士略微迟疑,末了还是由着他将一队‘侍卫’引了进去。
元承宇嘴角便噙上一抹淡笑,果然没有算错,这人如此重义气,必然不至于把救命恩人袖手旁观……倒好,如此一来,也省得自己再去琢磨沈二的要求了,他倒是不在乎用两条土匪的贱命去换一个账本。便肃下脸来:“无妨,时辰已到,李大人可以开斩了。”
那李大人只得答道:“是。谨听殿下吩咐。”
冲台下挥一挥手。
“让一让,让一让!”官差便把木栏左右打开,兵士推搡着众百姓让开来一条道。
犯人押来了,几辆囚车行在前头,后面一队从犯顶着枷锁蹒跚尾随。撕拉撕拉,天地间顷刻便被脚镣蠕动的声音充斥。
领头的是个二十二三岁的俊美男子,着一袭带血的白色中衣,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许是受了太多的重刑,寒风把他的衣裳吹得向后轻扬,可见他变了形状的修长双腿,萧萧条条的,敛尽昔日风流倜傥模样。
车一晃,人便清醒过来。狭长双眸把人群滞滞一扫,却不见熟人面孔,嘴角不由挂上一丝苦笑……呵,空赚它半世逍遥,末了却甚么也不剩下一个。
那个叫鸾枝的女人她不是把自己恨之入骨嚒,竟然连如此快意的场面都舍得错过?
祈裕凉凉地收起眼神,只这一眼扫过去,却看到那人群中一个奇丑无比的妇人在巴巴地翘首张望,裹一抹灰褐的粗布头巾,面色蜡黄而瘦,痴痴的看着自己,眼神万分哀伤。那眉眼之间依稀有几分熟悉,他正要仔细再看她第二眼,她却好像发现自己在看她,立刻把头一低,仓惶之间躲藏了踪影。
她太丑了。可这一瞬间祈裕却记起来她是谁……那个被自己利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大丫鬟,怀过他四个孩子又被他狠心打去的女人,他忽然后悔从前风光的时候没有好好对待过她,竟让她落得个如此凄凉下场。
……可恶沈家,生生把人命折磨!祈裕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
人之将死,不自觉把从前回忆,这一辈子短短,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早先的时候一样是个良善的少年,一大家族聚会,所有亲戚长辈都把那沈二沈三捧着,每个孩子手上一个红包,他惴惴欢喜地等在最后,然而轮到他却没有了。老太太叼着个铜黄烟斗,青烟弥漫中她的表情冷漠而嫌恶:“这个是寄养的,不用算上他。”
一句话便将他生生隔开在荣华世界之外。
彼时才不过六七岁,一个人躲在假山后抹眼泪,想爹娘,爹娘却已在黄泉之下。那寄人篱下之苦便渐渐把心中的执念催化,坏事做一回心虚,第二回是侥幸,第三回心安理得,第四回便习以为常了……但入了恶道,从此便踏上不归路。
车轮子轱辘轱辘,绝决地把他往刑台上送去。
后面跟着的是大当家的和英姐,大当家的着一身铜钱黑,常年吃食烟膏的老脸精瘦而灰白,两只赤红的眼睛却在人群中滴溜溜地转;英姐依旧是入狱时的一身亮紫,嘴角噙一抹惯常勾人的讽弄,酥…胸…圆…臀丰腴妖矫,竟看不出来将死的恐慌。
男人们瞅着她美艳的容貌,忽然便不爽:“就是这婊…子!就是这一群害人的王八蛋!”
“他妈的,害人不浅,打死她!大伙儿砸起来!”有汉子雄厚的嗓音贯穿人群,一边说,一边在斗笠下对凤萧扫了一眼。
凤萧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轰——!”
只听几声震天的爆炸声响,人群中忽然一股浓烟滚滚,呛人的火药味道迅速弥散开来。
“劫狱啦,炸死人了!”也不知谁人喊了一声,本来惊魂未定的百姓顷刻间吓得四散奔逃。踩踏的、推搡的、尖叫的,此起彼伏,场面一瞬大乱,官兵们连忙迅速将人群包围。
十几个土匪从背上拔…出大刀,杀将将冲上囚车,趁势把大当家的和英姐枷锁劈开两半。
英姐扬着马鞭,仰头对高台上喊话:“朝廷的听着,弟兄们也没打算与朝廷作对,既是不给营生,以后不卖烟膏就是!给大伙留一条活路,若要赶尽杀绝,那就不怪咱土匪无情,你家妹子也他妈别想活命了!”冲手下兄弟挥一袖子,那栏杆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便押出来一名五花大绑的娇美少…妇。
“唔——”个儿不高,着一抹水红苏绣小袄儿,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路走一路挣扎。刑场上寒风凛冽,将她散乱的流云小髻吹得扑簌轻扬,迎面看到她清俏的脸庞,还有那双不屈的倔强水眸。
是鸾枝!
元承运猛地拍案而起,一贯只知道凤萧疼她、念她,却没想到他竟敢利用她来要挟自己……哼,不要命了。
“放了她。”元承宇冷冷地凝着高台下一袭黑衣翩飞的凤萧。
凤萧却不肯放,命人把鸾枝搡至跟前。
“他妈的,乖乖给老子死过去!”那土匪粗莽,一胳膊差点把鸾枝搡倒在地上。
“唔……”鸾枝愤怒地瞪去一眼,抬头看到凤萧,忽然步子却将将一滞,万般不可置信地红了眼眶。奈何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说不出来话。
那眼神中的痛与震惊凤萧又岂能不懂,抿了抿薄唇,狠心把锐利剑锋往鸾枝脖子上一架:“江湖规矩,欠债还钱,欠命偿命!萧某欠了大哥一条命不能不还,斗胆借殿下一条生路,还请把城门一开!”
那寒光闪闪的剑锋贴近女人粉白的香颈,看到她紧咬的下唇,元承宇蓦地想起多年之前母妃执拗的面孔,心中只觉得不忍,凉凉地勾起嘴角:“好啊,凤萧,本殿下念你破案有功,好心给你一条生路准备提拔你……大好的前程你不要,偏要寻这种鬼门关,当真是枉负阿桃对你一片牵挂!”
英姐冷笑着啐道:“呸前途!殿下莫要以为一个破官便能收买人心?咱萧哥儿还不是为着个女人?女人都不要他了,再要你提携何用?”
酸酸地扫了鸾枝一眼,把马鞭在囚车上‘刺啦’一抽。那车辕子呱当一声断在地上,大当家的脸色难看起来。
“唔——”鸾枝用力挣扎着,双眸濯濯地瞅着凤萧,想要与他说话。
凤萧却只是置之不理,狠心把剑锋又往鸾枝颈间逼近几分,龇着牙一字一顿道:“让所有人立刻退后!…再靠近,刀子可不长眼睛!”
李大人紧张起来,低着嗓门问:“那女人是谁?乍一看,怎么像从前朱妃……”
师爷连忙附耳解说:“大约就是太后娘娘和小德妃跟前的红人了,福鸾县主,听说是殿下的姨母妹妹……大人还是别说话为妙。”
眼看一缕红丝从女人粉白的肌肤下袅袅渗透,元承宇眼中的狠意更甚:“哼,姓沈的让你消失,我原留了生路给你,你执意要选择这条死路,那便不怪我对你狠心了……都给我退后,让他走!”
“嘶——”
“让开!”
“不想死的给老子闪一边去!”
城门口一众百姓正在看戏班子杂耍,忽然前方杀将将迎面而来一队带刀的土匪,吓得个个惊慌四散。却还不及反应过来,那一队人马顷刻又浩浩荡荡地消失在城外旷野里。
本来还是阳光淡暖的天气,忽然一下子阴蒙蒙一片,怕是又要下雪了,寒风凛冽。
第114章 天涯路(下)
打小最见不得鸾枝被欺负;凤萧愤怒地挣着手臂;早知是这样结局;还不如把她留在沈砚青身边继续做太太,也免得徒遭这般不堪的侮辱!
剑眉冷竖;双目红得似要渗出血来:“滚;放开老子的女人!大当家的有什么冤仇和我一个人算,要杀要剐随便你!…为难一个女人;你们…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的力气虽武猛,奈何几名粗莽的土匪用力箍攥着,任凭如何挣扎也依旧是挣不开。
明明心里恨他对自己铁石心肠、暖不热,英姐却看得惊心、听得不忍,笑嘻嘻勾着飞鹰的手腕道:“不是救了我们两条命嘛;大当家的饶了他算了。那官兵说来就来,弟兄们还是趁快走了安全。”
飞鹰揉着她的肉…臀儿:“呵呵,你不是一直很嫉妒这女人么,怎么还帮她说好话?”
瞅着那张抽过烟膏后精…红发光的瘦脸,英姐便有些发悚,不着痕迹地瞥开眼神:“一码归一码,都是女人呀,太绝的咱做不出来。不然干脆带她走吧,等过几天到地儿了再痛快不迟。”
“好说,压寨夫人都开口求情了,不弄她就是。”飞鹰在英姐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见她痛得龇牙却不敢骂,晓得她早就把自己恨得牙痒痒了,便对手下的吩咐道:“既是舍不得弄女人,那就随了我兄弟的意,先拿他开刀吧。快刀斩乱麻,他既为着个女人做了叛徒,那么就断了他的根儿,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是,都听大当家的吩咐!”到手的肥肉堪堪打了水漂,土匪们很不爽。
那撸…管的汉子眼神火辣辣的盯着鸾枝,不情愿地把裤子抽了起来;又拔…出一只锐光闪闪的匕首,‘噗’一声在凤萧手背上狠狠一扎,把他钉牢在车辕之上。
几名大个的走过来,左右把凤萧双臂和双腿箍紧,用长刀挑开他墨黑的腰带。
“啊嘶——”手背上钻心的疼痛,痛得凤萧峻朗眉峰顿时深凝成川。
大严冬的天,凛冽寒风将他宽长的侍卫常服吹得呼呼飞扬。他便只剩下最里头的一抹青布亵裤,那亵裤下的卧龙因着疼痛与寒冷刺激,顷刻鼓出来一座磅礴的山峰,在他修长而健…硕的双腿间微微…涌…动。
哦呵呵,这么快就‘起来’了。
那卧龙好生庞然,竟不晓得这小子原来深藏不露。土匪们看了,便个个挤眉弄眼的笑起来:“啧,个头真大!早前还说二当家的不懂风情,百般勾弄不起,瞧瞧,这回弟兄们还没弄呢,他自己倒先起来了!”
“他起来倒省事儿了,哥几个一刀切,连根断,绝不拖泥带水!哈哈哈哈!”
可恶,这般不堪的情况下怎么能够起来?
凤萧怒横了众人一眼,对鸾枝羞愤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在肖想你……是、太痛,忍不住…”
咚!
话未尽,年轻的俊脸上却生生袭来一拳头:“二当家的闭嘴吧!大伙的买卖营生都被你毁了,不过拿你一根阳…俱来抵债,够便宜你了!”
一边说,一边提刀就要砍。
眼看那锐利刀锋就要横切下来,凤萧绝望地盯住鸾枝,一错不错。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就仿佛未来已然一片漆黑,从此阴阳不能……生不如死!
凤萧紧咬着牙关:“对不起,或许我不该带你出来……又或许,这一世,天注定你我做不成夫妻!”尾音忽然颤抖,连忙迅速把眼睛闭上。
可他才二十岁,他还未来得及沾染红尘滋味,他怎么能够是这样结局?!
“你们这群畜生!还不赶快趁早逃命,竟还在这里造孽!…待我四哥寻来,我要你们、一个个为凤萧偿命!”鸾枝竭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束缚,她虽怨凤萧对自己无礼,却并不至于怨恨他到想要让他死……错了,这样的结局根本就是比死还不如!
情愿他把从前放下,永远地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嗤嗤~大当家的这次还真是痛快。”耳听着女人嘶哑的怒骂,英姐不忍地闭了闭眼睛,暗暗从身旁弟兄的腿侧拔…下匕首。
飞鹰不急不慢地磕着烟斗:“动手吧,拖久了他就软了,切不干净。”
“得咧,大当家的放心吧。咱的刀法,连根切!”土匪把大刀划下。
那锐利刀锋在空气中闪着夺目寒光。
凤萧亵裤下的物事因着刀锋的凛冽忽然又大。
“哈哈哈哈——”呼呼冷风夹杂着汉子们粗噶的狂笑,回旋在参差不齐的黄土山坳下,似梦魇,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生生把人的三魂七魄撕开扯…裂。
凤萧绝望地闭起眼睛……
鸾枝双腿软下地去……
“嗖——”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却忽然一道白光划过。那光影正正打在土匪的脚踝骨上,剧痛逼得他整个儿往后一崴。
刺啦一声长刀落下,刀尖扎进凤萧身前的黄土地上——离他的亵裤仅仅半指之隔。
“嘶——”雄壮的马鸣打破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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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鸾枝猛然抬头望过去,只见几步外端端矗着一只白色骏马,那马上男子凤眸华冠,玉面倾城,手中拿一只尚未镖出去的石子儿,一袭笔挺青绸长裳在风中衣炔飞扬。一看到他,她的眼泪便顿然淌了下来:“砚青,是你来了吗?…你怎么知道我被抓来了这里?四哥呢,四哥他怎么不来?”
悲喜交加,惶惶不择言。不肯承认,其实最舍不下的还有他。
“汪汪!呜汪——”回答她的却是熟悉的犬吠,一边吠,一边跑到她身旁软绵绵的蹭着她胳膊。见土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