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女的高嫁之路-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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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不过。周元的手扶上了筠娘子的后脑,把她的脸往自己脸上贴。
一寸之遥。
四目相对。周元的眼里是桃花落定的春意盎然,如一夜春雨洗尽尘埃般干净。筠娘子头疼欲裂眉眼怔愣。
“你……你碰到我的头上……包包了……”她的声音是下意识的晕染一丝娇嗔,脱口后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脏了我的衣裳,扯掉了我的胡子……你打算怎么个赔偿法?”周元一开口,秒转流氓,眼睛里是不怀好意的阴笑。
“你……”筠娘子结舌,要起身。
周元扣住她的脑袋,她疼的直嘶嘴,人也跟着糊涂起来。两脸相贴,两鼻相抵,两唇相挨。
“小东西,你喝了五苓大顺散梅花酒?你嘴里好香。”周元的嘴唇轻轻的摩擦着她的唇,像在征询,等她应与。
他的声音柔情万种,携着无法抵挡的蛊惑。
筠娘子满脑子都是杨武娘与她隔着盖头亲吻,梦境与现实,她已经分不清了。
筠娘子放弃了在现实和梦境中寻找真相,心底莫名滋生的欢喜和安定,一如杨武娘在她身边。
杨武娘不曾离开过。
“你……你……”筠娘子皱着眉。他以为她不情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沉痛。他自以为是,相信人心本能的指引。他以为自己就是重来一次,也是胜券在握。
他无能为力,这是命运注定的劫难。
他要让她一次次爱上,失去所爱,然后再度爱上。
她或许此生都不知道自己在爱的是谁,或许她从来爱的就不是他。
周元阴嗖嗖道:“你不愿意赔偿?”他的眼睛眯起来,带着危险的气息,“再过两刻钟就是亥时了……你已经睡了一个时辰!我已经跟提刑公事约好,亥时之前一定给他消息……”
“要么亲,要么死!没有第二条路。”他双眼凶狠的摄住她。她浑身一个哆嗦。
他们还能活着出去?武娘能得救?四十个姑子都能得救?筠娘子心头一喜,人已清醒大半。
当周元与杨武娘不能重叠,筠娘子只觉恶心又心酸。她这样,算不算背叛了杨武娘坏了贞洁?不过,没有什么比杨武娘的命更重要。
筠娘子做完心理建设,眼里弥漫纠缠不清的情意,咬着唇,可怜楚楚的咕哝道:“司辅……大人……你……你胡子……好扎人!”
周元被迷惑,心里痛快了些许。
周元又难受了: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她忘记杨武娘了?她分明给杨武娘作了诗,要与武娘成双……
筠娘子小心揣摩着周元一脸的阴晴不定:周元就是个疯子!
“那我偏要用胡子扎你,”周元打定主意要亲她,心口猛一钻心的疼,不行,他不能让她这么快忘记杨武娘……她怎么能忘记他?怎么能移情别恋?
周元把筠娘子推开,从地上起来,抖了抖袖子,拂了下袍子,一贯风流倜傥的阴阳怪气道:“我反悔了,你眼睛肿成死鱼眼,脸上白成豆腐干,身上比死人尸还磕手,啧啧,丑成这样……实在影响本官的心情!”
筠娘子松了口气,又听他自言自语道,“不过,欠本官的,自然要连本带息的还!本官的利息比较贵,第一天两个亲,第二天四个亲,第三天八个亲,第四天十六个亲……”
筠娘子又捧着脚跳着在瓷石上观摩起来,没有在意他的胡言乱语。
周元从一个石缝里拖出一个布袋,打开布袋,里面都是黑色的火药。
“这里怎么有火药?”
“自然是我放的呀,”周元摸着小胡子得意道,“你会调虎离山,我就会趁虚而入……我放好火药,就看到你进来了……啧啧,你的手摸起来感觉还不错,腰也够软,抱在身上连屁股都是软的……”
筠娘子的脸都黑了,指着这个脸上赫然“色狼”二字的男人,恼羞成怒道:“你……你这个流氓!”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眼下形势危急,周元朝筠娘子严肃道:“你拿好火折,我沿着甬道把火药洒到东门上,你听我说,只要东门一爆开,你立刻就走,东门的出口是一片竹林……你只要出了林子,就能跟你的丫鬟回家了!这事就当你从没看见过。”
“不行!”筠娘子执拗道,“我不会走的!我要亲眼看着姑子们得救!”
“你疯了!”
“这碍司辅大人什么事呢?”筠娘子冷笑。
“怎么不碍我的事?”周元嘴里的炮仗炸开了,“你可别忘了,离上京时间就半个月了,我辛辛苦苦来鉴瓷……你留在这里,若被反诬跟何三爷同谋,你宋家灭门活该,还牵连我欺君罔上?再者说,若传出去你跟姑子们都被何三爷劫了,人言可畏,要么死,要么就去山上做姑子去!”周元眼里飞花,摇头叹息,“那本官上京这一路,岂不是缺了美人相伴?真是寂寞难捱呀……你欠本官的亲亲,本官还等着路上收利息呢……”
筠娘子敷衍道:“我都听你的,我们快爆了东门罢。”
火药拖出一条蛇尾,直到甬道尽头,尽数堆在墙边。两人返回到蛇尾,周元举起火折子,火光映红两人的脸。周元似笑非笑道:“指不准我们今天就丧生于此,你怕吗?”
只要炸开东门,杨武娘被救在即。筠娘子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快点?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死不成?”
“我怕……”周元翘起嘴角,“我怕我死了……你会舍不得……”
筠娘子这个时候可不能惹怒他,腆着脸哄道:“我陪你一块死……到了地下,咱们还是在一块……”
周元满意了,把火折子丢上去,火药自蛇尾噼里啪啦的急速向东门烧去,就像一条舞动的火蛇。
烧到蛇头,只听“嘣”的一声——
被震碎的瓷石铺天盖地的飞进来,筠娘子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有那一片火光,那一份武娘得救的希望。
筠娘子似是又看见了杨武娘。
“筠娘……”只听一声绝望的厉呼,一个身体扑了上来!
筠娘子被压倒在地,碎石从四面八方砸上来!
上面的躯体震了又震,一口腥热呕在了她的脖颈上。
东门爆开,瓷石落定,一切归于平静。重归黑暗。
筠娘子这才注意到,那个人用双手抱住她的脑袋,把她紧紧的护在身下。除了背被磕的有点疼……他救了她!
“周元……”筠娘子脱口而出,“你……你怎么样?”
身上的那人无力的调笑道:“我今个救你一命,你……呕……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到底有没有事?我扶你出去,你不要说话了,”筠娘子吓的眼泪哗哗,“周元!你还要不要命了!”
“娘子喊我的名字,就是……比,比任何女伎都好听!”周元浑说道,“娘子不说怎么报答我,我就,就偏不起来!”
“你要什么报答?”筠娘子哭笑不得。
“两年后,你嫁我为妻。周内司许我两年后自立门户……不对,两年后,我入赘到你宋家也成……筠娘这么会赚钱,当然……当然是你养我了……”
真不要脸!还能这么浑,肯定没事了!筠娘子要推开他。
“哎呦,”周元吃痛,话却越说越浑,“这石头估计把我的腰给砸伤了……这腰对一个男人有多重要,呀,呕,这不是上天对我沉迷美色的报应罢……娘子你也瞧见了,我为你以后连男人都做不成了……你,你真不娶我么?”
“我……你要是真伤了,我……我娶你还不成么!”筠娘子也不知他几分真假,语无伦次道。
“那你……那你还不快走……你要是被处死或是做了姑子,我的下半辈子可就……没有指望喽!”
“可是……”筠娘子还是惦记着杨武娘。
“姑子们会得救的!”周元嘶吼,“我来就是为了救她们的!你这个傻瓜!”
被爆过的空中,升腾起一朵焰火,五颜六色的绽放在天边。
筠娘子从东门钻了出去,此时月满星稀,寒风骤起。筠娘子很快与秀棠秀娇汇合,秀棠这才松口气道,“阿弥陀佛,娘子我们回家罢。”
筠娘子变了主意:“把盖头给我,我们现在光明正大的过去。”
筠娘子过去时,两队人马正在对峙。昏迷的四十个姑子们都被拖了出来,用水泼醒了几个。
提刑公事李大人身穿官袍,抚着长须道:“人赃并获,周司辅胆识过人,今日帮本官破了大案,等本官上京,一定如实回禀皇上!周内司养的一个下人,都比本官强,看来本官真是老了!”
“非也。”周元四两拨千斤道,“这事嘛,我遵从周内司之命而来,非是为了立功,而在于报私仇也!李提刑秉公办事,也不嫌弃我一个奴才的狂言知人善用,真乃百姓的父母官也!”
“呀,周内司真是为了报私仇?”李提刑眼睛一眯。
“自然,”周元晦暗不明的笑道,“何三爷,可是来头不小呢……”
火把照起,周元身体站着笔直。背后血迹斑斑,袖口和唇上都是血。筠娘子心口一悸。筠娘子过来拜见李提刑:“扰着大人办差,委实我的罪过,我家下人正在北面山头上碎石呢,瓷窑里等着用,不知我可否去看看情况?”
周元看都不看筠娘子一眼,公事公办道:“说来这事宋家也有功劳,要不是宋家选了北面山头开矿调虎离山,我还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查出猫腻呢!万一打草惊蛇了,何三爷还不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话里机锋就大了,要不是李提刑不见兔子不撒鹰,蹲在山下等好处,周元又岂会以身犯险?李提刑从禹州一路查过来,每一次都是慢了半拍,被何三爷一行耍的团团转,皇上已经说了,这事他要是摆不平,提刑公事也别做了!
李提刑平白赚了好处,自然要给这个面子:“宋家协助破案,本官也会如实禀告皇上!”
筠娘子欠身道:“这些姑子也都是可怜人,烦请大人结案后,就说若是有不想回净业庵的,可来我宋家做活计,只要手脚勤快,我宋家可从不苛待下人的!”筠娘子一边说一边踱到姑子们旁边。
筠娘子一个又一个细细打量了过去!
没有杨武娘!
没有杨武娘!
筠娘子站不稳,衣冠楚楚的何三爷走到筠娘子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没想到我居然功亏一篑,想知道杨武娘在哪里……呵,我们到京里再说!”
何三爷双手拢袖,风吹起,墨发纹丝不乱。何三爷微微抬头,凤眼上勾,眼光深远。
“李提刑,你可知道爷是谁?也罢,咱们就到皇上面说罢!”何三爷缓缓道,“周内司拿你当枪使,你还以为自个赚了便宜!周内司果然魔高一丈,你,李家人,这次逮着了我,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喽!合着你还真是赚了便宜!呵,好个周内司,我跟他,”何三爷咬牙切齿,“不共戴天!”
第59章 朝堂鉴瓷
筠娘子与宋老爷随周司辅一行,从衢州走水路直达上京;已是十一月底。京城据中部;东西向有杭兆运河;南北向有淮康运河贯穿。衢州属东临海;四季风大空气潮湿,越向西;天越开阔,风越肃杀。
筠娘子幼年寒症留下的隐患一触即发,在船上受了风寒高烧到满嘴胡话,加上晕船,折腾到京城时人清减了一圈;在客栈里又歇了两日请了大夫过来。
秀棠一边给筠娘子喂药一边道:“娘子总算大好了!娘子倒好;自个做梦,吓煞我和秀娇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司辅大人,当时咱们在船上,娘子烧的神志不清,又没个大夫,又是个大半夜的。老爷……”秀棠抹了把泪道,“不光是老爷没了主张,就是我和秀娇都吓傻了,我们好说歹说就是不给靠岸,这也不怪,十二月就是冰期,一船的人都赶在冰期前头到京城呢!还是司辅大人有法子,找船家放了小船,自个去了岸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把大夫请过来了。大夫说她要是再晚来一个时辰……”
筠娘子就像做了一场梦,从秀棠和秀娇的只言片语中,听到的都是周司辅的好。筠娘子也不言语,秀棠拍了下脑门道:“瞧我高兴的,司辅大人派人传话来着,明个早朝皇上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鉴赏我宋家青瓷。司辅大人还说了,如今白瓷当道,周内司抬了几家白瓷做的尚好的,也都是跟祁家白瓷不能比的。抬青瓷还是第一出,就怕百官……司辅大人说了周内司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能不能得道升天就靠宋家自己了!”
“瓷器父亲有没有盘查?明个上朝的说辞,父亲都想好了么?”
“哎,”秀棠绞了下手,“老爷一听上朝,人就瘫了大半边了,眼下在自个屋里转了又转,也没个头绪,这不叫我跟娘子打招呼来着!”
“也罢。”筠娘子揉着额头。
翌日。筠娘子与宋老爷一行在皇宫的偏门下了马车,宋林跟守卫说明了来意,此时刚好辰时。已有太监过来接应,守卫刚要放行。
一个身着褐红芝兰花样的大袖褙子的女官走了过来,女官三十左右,脸狭长干净,眼睛就像没有波澜的荷花池面,深不见底的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