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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汉嫣华-第38章

小说: 大汉嫣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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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盏河灯都是一段不泯的思念。

“是啊。”刘盈若失笑笑,“是我太偏执了。”

他晃亮手中火折子,将河灯放入水中,于是河灯顺着水流向下游,瓢了很久,夜色中的那一点星火依旧在执着的燃烧着。

“那是太上皇在对你笑。”陈瑚柔声道,“他在跟你说,盈儿,你要好好的走下去,擦干眼泪,挥去伤心。太上皇已经过身了,却还有很多人要你去关心,像陛下,皇后,还有长公主,阿嫣,还有——”

“还有瑚儿你。”刘盈反握上她的手。

少年的手温暖,眸光亦温暖,“你也为爷爷点一盏灯吧。当是孙媳妇见祖父的礼。你嫁我的时候,爷爷年事已高,就不敢劳烦他回长安。而如今你来了新丰,”他声音微一顿的伤感,“他却已经走了。你为他点盏灯,就当作,孙媳妇为他敬茶了。”

陈瑚面上一红,心中一暖,微微颔首,接过火折子,点燃手中河灯。

夜色又深了一些,烛火便又明亮一些。她捧着掌间的一星灯火,盈啊盈啊的笑,虔诚的将灯放入河中,双掌合十:太上爷爷在上,孙媳陈瑚在此向您诚心祷告。

她瞟了眼身边的少年。

不求天,不求地,但求爷爷保佑,让夫君一生平平安安,顺顺遂遂,长命百岁,永不萦怀,但凡心愿,最终都能达成。

一点星火漂了很远,终于覆灭。

陈瑚心里欢欣,伸手去取最后一盏河灯,却偏偏和刘盈的手撞到一起,微微惊呼,缩了回来,想起初识之时的旧事,脸红心跳,抬头望刘盈,眉眼之间,也有着脉脉情意。

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我们一起点,好不好?”

陈瑚点点头。

他的手掌握着她的手掌,二人共同燃了火折,“最后一个愿望,”陈瑚在火光中笑盈盈,“太子打算许什么?”

刘盈微微发笑,“让给你好了。”

最后一盏灯放入河中之时,陈瑚面颊绯红,在心中许道:愿与太子生生世世结为夫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紧紧的盯着河灯,河灯行之未久,本极是平稳,却不知怎的,平地起了一个浪花,浇在灯火之上。只一刹那,烛火便灭了。河灯摇摇晃晃,打了个漩涡儿,一头栽进水中。

“呀。”陈瑚惊呼一声,追着河灯跨出一步,怅然若失。

“别太在意,”刘盈温言劝道,“你不是说了么,灯灭了,人还在。人走了,思念还在。也不过是个意思,不必太放在心上。”他接过随人手中灯笼,眉眼脉脉,“你许的是什么愿?”

陈瑚将唇咬的发白,强笑道,“不过是个小愿望。”

说着别人自然豁达,放到自己身上,又有几个人真正能放的开?陈瑚瞧着前面少年的背影,蓦然间悲从中来,莫不是上天给予谶语,太过容易到手的幸福终不长久,走的快的,终究是最美的时光?

他们其实不能,白头偕老到天长地久。

默默来到村口,远远的,火把绰约,一行车队迤逦前来,为首乃是一辆铜制轩车,黑暗中看不清干旄标志,车楣上覆着白幛。

“还不让开。”驾车御人执辔缓住车势,眉毛轩敞而扬,喝道,“楚王为太上皇奔丧来了。”

“放肆。”车厢中有人斥道,服最重斩缞孝服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的下车拱手拜道,“太子殿下,交御下不严,还请太子恕罪。”

刘盈瞟了瞟跪在道旁瑟瑟发抖的楚邸御人,皱眉道,“四叔也是为祖父伤心心切,急着赶路了些。盈安敢言罪。父皇还在等着四叔呢。请四叔快些进去吧。”

楚王刘交神情恍惚,再拜之后,匆匆入内。一干家眷亦下得车来,俱都是身着孝服,其色如雪。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越众缓步走到刘盈身边,眼圈红肿,拜道,“太子哥哥,祖父这番去了,走的时候可辛苦?”

刘盈蓦的便被这句话激的红了眼眶,掩袖拭泪道,“祖父去时一切安好,只是很清瘦。撷你也别太难过了。”他握着陈瑚的手道,“瑚儿,这位是楚王叔女,我的嫡亲堂妹,单名一个撷字。”

陈瑚与刘撷相互揖过,借着道边火把的光线瞧面前的少女,见她年纪虽略有不足,眉目却生的极艳。常言道:女要俏,一身孝。粗麻缞服穿在刘撷身上,略略颔首,姿势清婉,不仅不惨淡,反是勾勒出一分清丽妩媚难言。不由脱口赞道,“楚国翁主生的真好。”

“那是。”刘盈微笑道,“我那位四婶,当初可是难得的美人。可惜死的早。偏偏……。”略觉不妥,收住了话。

刘撷神情惨淡,道,“祖父新丧,我们为人子孙的,伤心大过,哪里还注意得了这些琐事。嫂嫂谬赞。”

“好了。”刘盈拍拍她的额,一时无言,待了一会儿方道,“众位兄弟与你都是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不妨先去祖父灵前祭拜一番,然后梳洗歇息一下。”

刘撷颔首谢过,随着众位姨娘兄弟而行,落在最后,走了一小段路后忽然回过头来,喊道,“太子哥哥。”

刘盈回身相望。街陌两旁熊熊燃烧的庭燎火把在女孩脸上投上交叠的亮影,她的脸微微有些红,斟酌了一下问道,“阿偕,他来了没有?”

眸光微微期待。

刘盈灼灼瞧了她一会儿,叹息道,“太上皇归天,他身上并无官职爵位,是不该来新丰送葬的。”

“哦。”刘撷低下头来,站了一会儿,转身进去了。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五十三:《出塞》

八月蹛林

又是一年秋日,匈奴人共聚于蹛林,庆旧年结束,新年伊始,草原上一片欢声笑语。

渠鸻北征大月氏后返回匈奴,刚进蹛林,就听见有人切切私语道,“听说,那女人快要生了。”

“楼烦王,”渠鸻扬了扬眉,笑得疏朗,“说什么呢?脸色不大好看。”

“原来是渠鸻王子。”年迈楼烦王回头看到他,也笑了,“我是在说啊,单于娶的那个汉人公主,这几天就要生了。咱们大伙儿都在观望着呢。”

渠鸻入见冒顿,冒顿拍着他的肩膀,神情有骄傲之色,“你是我们匈奴的战神,这趟劳烦,我让大伙儿给你洗尘。”

“单于谬赞。”渠鸻爽朗一笑,“论打仗,我哪比的上单于。只是单于位高权重,不像我身无羁绊,想打哪儿就打哪儿就是。”

二人拊掌而笑。

“你的刀?”冒顿眼睛锐利,一眼就望到了渠鸻腰间悬着的弯刀。

“哦。这个啊。”渠鸻利落拔刀,倒转刀柄,递给冒顿。刹那间,王帐里便闪过雪亮的刀光。

“好刀。”冒顿不自禁的赞道。

“漂亮吧?”渠鸻神色骄傲,却又在下一秒转为喜滋滋,“这是阿蒂亲手打来送我的。这次出征月氏,我便将它带在身边,少说也沾了百多人的血。”

冒顿失声道,“她,蒂蜜罗娜?”

那么个娇娇怯怯的小女孩,也能打造刀剑?“我听说,”冒顿的眼中闪过精光,“左谷蠡王部如今用的双辕车,也是你这个妹妹鼓捣出来的?”

“倒也不完全是。”渠鸻大咧咧的笑,面上满是对这个妹妹的骄傲,“去年她见了族人逐水草而居辛苦,就忽发奇想,想做一辆双辕车。只是一个模糊设想,她就抓了全族的人做了又做。本来族人是都不信的,汉人都弄不出来,咱们匈奴人能弄出来?可是却不过阿蒂的面子,就将信将疑,前前后后浪费了好多木材,还居然真的有一个牧民做出来了。如今,族里人可是将她看的比我这个王子还金贵呢。”

“这样啊,”冒顿莫测高深,“双辕车的确给我们牧民带来很多便利。虽不是蒂蜜罗娜亲手造出,但她功不可没。我倒想好好赏赏他。对了,她今次来蹛林么?”

“来。”渠鸻已是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阿蒂这两年都不爱参加这些大会——不过因为这次打仗,我们兄妹已经几个月没见了,阿蒂便先来蹛林寻我,我们再一块儿回部落。”

这儿是匈奴人最爱的赛马大会。

开了年,稽粥王子就要满十岁,他的个子已经比一年多前长高了许多,骨骼宽大,骑着奔雷在赛马场上风驰电掣的奔驰着。

奔雷是草原之上数的着的名马,这些年来,稽粥骑着它,转战匈奴各草场,少有败绩。

无数的匈奴牧民围在赛马场之外,鼓着掌为他们的王子打气,眼神热烈而又晶亮,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渐成海洋。在这样的声势下,别的骑手就算有余力,也渐渐胆怯。

偏在这时,有一骑白马从背后超出,马上的灰衣少年在马身上伏下去,马技娴熟利落,看着就要追上稽粥。稽粥精神大震,亦发狠催着奔雷奔跑,两匹马忽前忽后,相互追逐,互不相让,很快的便一前一后的越过终点,草原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吆喝不断。

稽粥在掌声中用衣袖擦了擦汗,回过头来,笑的开怀,“嗳,你的马骑的不错啊,我喜欢。这个绿玉佩送你吧。”

匈奴人最敬好汉,稽粥又还年少孩子气,并不计较少年挑战他的权威,主动亲善。然而这灰衣少年并不领情,哼了一声,策马缓缓越过他而去。

“居次。”圆脸匈奴女奴迎过来,同时,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狼一跃而入马上少年的怀中,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少年咯的一声笑出来,抚摸着它的脑袋,温言道,“小白,可是饿了?待会儿我切块牛肉喂你。”

这背影,这声音,这脾性,还有这头摇头摆尾的雪狼,霎时间稽粥福至心灵,大声喊道,“阿蒂?”声音已是微微颤抖。

灰衣少女抬起头来,露出遮耳帽檐之下一张粉掉玉琢的脸蛋。

没有露出她的脸的时候,她只是这金黄草原上一个灰扑扑干涩的点儿,一旦露了这张脸,她的整个人便明媚生动起来,像是春光下的红蓝花。

“阿蒂,果……果然是你,啊,不对,我,我不知道是你,”稽粥激动的手微微发抖,连说话也结巴起来,“如果刚才我知道是你的话,我就会让着你呢。”

“这是什么话?”蒂蜜罗娜扬眉斥道,“输了便是输了,我蒂蜜罗娜技不如人,也没有不服气的。如果要你让,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对不住。”稽粥气馁道,“我不会说话,你莫要生气。”最后一句软软的,带了一丝哀求。

蒂蜜罗娜望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嗤的一声笑了,策马前行,“我没生气。”她嫣然道,却在稽粥开心起来的下一刹那又将他打入地狱,“你是我什么人,值得我为你生气?”

渠鸻掀开帘子走进帐篷的时候,蒂蜜罗娜正在为小白洗澡,他靠在帐门柱子上啧啧的看着妹妹,“真是舍不得啊,我家妹妹,也能迷的男孩子神魂颠倒了?”

小白哗的一声拨动铜盆中的水,踱到渠鸻身边,抖了抖皮毛上的水,将淋淋漓漓的水珠抖的渠鸻满身。“呀,”渠鸻跳起来,怨愤道,“没良心的小白,这可是我新上身的袍子啊。”

“谁叫你跑到我这儿来悲春伤秋的?”蒂蜜罗娜白他一眼,取了条大巾子,将小白从头到尾的包裹起来,仔细擦拭。白巾子落下,露出小白的漂亮脑袋,一双漆黑的狼眼,暗有一些妖娆。

“你不喜欢稽粥那孩子么?”渠鸻弯下腰,逗弄着小白。小白啊呜一声,张口要咬他的手指,却被他快捷闪过。

“不会啊。”蒂蜜罗娜抬起头来,“他就像个弟弟——上一次不待见他,是因为我迁怒;今天嘛,我倒觉得他挺可爱的。”

“弟弟——”渠鸻嗤笑,“这可不是稽粥爱听的答案啊。”他瞧着蒂蜜罗娜的目光意味深长。

又三日,静阏氏临产。

渠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静阏氏已经在帐中折腾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将孩子生下来,“我们单于的孩子天生个头健壮,汉人柔弱,自然就难以生产。”说起这话的部落娘子眉飞色舞,似乎还有些盈然的骄傲。

怒气冲上心头,渠鸻骤然斥道,“那可是一条命,由不得你们这么轻狂说笑。”声音火爆,娘子吓了一大跳,讷讷的不敢再说。

他遽然走出帐篷,拉着一个人问道,“单于现在在哪儿?”

“单于啊,”那人笑得爽朗而又暧昧,“他在它它阏氏帐里。静阏氏难产,几位阏氏一向是不喜她的,它它阏氏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缠着不让单于过去了。”

夜风吹拂着渠鸻灼热的脑袋,渠鸻瞧着篝火在蹛林城中四处燃起,人们欢歌笑语,没有一个人想起去问一问那个汉家柔弱如栀子花的女子,她平安否?

她平安否?渠鸻跨上坐骑,绕着蹛林城奔驰,江南的栀子花,在血夜里渐渐凋零,无人问询。

恍惚间他听到低低的哭声和呻吟,茫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静阏氏少年。

“阏氏她的身子下面全是血,”匈奴服饰的女奴倚在帐篷门口哀哀痛哭,“怎么办?阏氏会不会死?”不必问询,渠鸻一眼看的出来,她是静阏氏从汉地带来了女奴。匈奴的女儿不会这么没用,哪怕到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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