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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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歌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我跟张承意味深长地笑笑:十几年了,别提它了。还是说说张承吧,怎么就当了镇长了?
张承说:跟师兄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毕业那年就直接调了干,到镇里当了副镇长,当时王书记是镇长,我们俩就在那个镇里并肩战斗了十年,眼看着他们风水轮流转,自己却一直稳坐钓鱼台,跟我们差不多的乡镇干部现在都进了城,就我们俩,原地挪了挪,就再没有动静了。
王书记说:我没什么文化,这辈子就这样子了,张镇长太可惜,又年轻,又有文凭,怎么说也该干个副县长了。
我说:伤心事不说,看来你们两位还是很团结的,难得同舟共济。
张承说:是同病相怜才对。还是那句话,当着师兄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们也是想办法出点成绩,不过还稍微有点良心,不想依靠搜刮民脂民膏修路架桥之类,还是正经八百干点事情,我们有一家酒厂,按说历史很悠久,酒的质量也不错,就是打不开市场,这不是何经理一去联系,说你们公司有点子,有关系,所以一拍即合,没承想,见到师兄,一家人就更好办了,您就看在师兄弟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我说:见外了不是?你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咱就别客气了,喝酒!
到最后大家都喝成了醉八仙,天歌带来的两个女孩分别搀扶两位镇官上楼,没想到两位来自贫困山区的镇官居然见多识广,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象得出现什么慌乱或推辞,两人和我们意味深长地笑着,张承说:我可就不客气了。本来话很少的书记王庆礼也反复说:方老板,谢谢,谢谢了。
我开始理解张承和王庆礼关系好的原因,有人把关系铁归结为四类: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其实更重要的还有一点:一起嫖过娼。
看着电梯上了楼,我忽然感到一阵悲哀,就骂出那一句:都是杂碎。
天歌问:骂谁呢?
我说:我骂全人类。
第二章 我有一种被欺骗之后的疲惫
5
也许就是从34岁生日那天起我开始喜欢回忆,而且回忆的内容大都和经历中的受伤有关。比如第一次受骗,比如艰难而又古怪的情爱生活等等。所谓第一次受骗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因为当时我还年轻,所以记忆深刻。上初中的时候正赶上中国电影的一次武打片高峰。买《少林寺》的票需要走后门,我对同学们吹牛说自己能买到,其实是去早早地排队,等我
带着几十个人的重托到电影院时,才发现许多人比我更早,无奈之下我看到从售票室里走出一个面容慈祥的老者,他手里拿着几张票在四处张望。我过去跟他套近乎,他说这是别人的。我说能不能帮助我买几张?他说现在已经没有了,你可以下午来拿。
你先给我钱,我给你买好,下午你就到这儿来找我,我姓赵。他说。
我把手中的钱交给他。
你点点。我说。
我相信你,小伙子。他笑着说。
现在你们一看便知,我下午去根本没有人等我,倒是我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我把钱和面子包括尊严一起被那个自称姓赵的老头骗走了。第二天我没有上课又等了一天,你知道,一无所获。我去问售票室里的人,一个女人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说:你有病啊?没看到我们忙着吗?都是老娘们儿,哪有什么姓赵的老头?
你已经看出来了我其实很懦弱。我在夜晚曾经无数次想象这样一个场景:在大街上与那个老头相遇,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用电影上的功夫把他打得跪地求饶。
这“电影”还是指《武林志》、《武当》之类的武打片,不包括让我向往而又痛心的《少林寺》。这部电影我至今没有看,当年我拿出很长的一段时间在颜面尽失的前提下积攒零花钱来还债,到后来电视上播放这部影片时,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让自己看下去。甚至有人偶尔提到这部电影我也是岔开话题或者干脆悄悄地离开。《少林寺》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结。
我真的在大街上与那个令我恨之入骨的老头遭遇过,确信他没有看到我之后,我带着仇恨和羞愧躲开了他,然后再去进行自己的想象。
在我后来的经历中,无数次产生杀人的念头,也都无数次莫名其妙地消解掉。
我至今不能搞清楚人为什么还要有一个固定的性格,这玩意儿很怪,你明明已经非常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全部弱点,并且已经明确地知道有些弱点会带来什么直接的后果,但你就是没法改变自己,结果眼睁睁地看着预料之中的不快甚至打击像一列火车呼啸而来,你根本不会去躲避,也没有办法躲避。
记得一个外国作家好像是席勒说过“性格即命运”的话,卖弄深沉的时候我也会说,但中国人还有一个词“秉性难移”并有一个“狗改不了吃屎”的形象比喻。既然性格无法改变,所谓改变命运的说法也就成了扯淡。
6
我的爱情开始得比较早,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渴望,也就谈不上什么准备。邻居的女孩青云与我是同班同学,父母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常常以亲家相称,因此上小学的时候我经常欺负青云,后来一直是好孩子和班长的她就经常管我。女孩子的早熟在这里有着充分的表现。
高中毕业后,我考了省内一所大学的中文系,她成绩优异,去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学经贸。双方父母的善良愿望又一次因为我们双双进入大学而变得更加接近现实,我们似乎也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逐渐适应,认为自己的毕生已经有了承诺。
临走的那天,我和青云还是坐的同一列火车。双方父母送我们进了车站,就好像我们会在同一个地点下车一样放心地挥手,看火车呼啸而去。青云放弃了十几年做班长的矜持,坐在我的身边,靠上我的肩头,让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动。
以后我们来回都可以同路。她说。
你要远得多。我说。
她笑着说:心里想着你,就不觉得远。
我更加感动。其实后来回想这句话真是毫无意义,如果回来的时候心里想着我,应该感到更加遥远才是。那时候只顾感动,也没有仔细思考。
毕业之后我们去哪儿?她问我。
还在去学校的路上就想着大学毕业的去向,在那个需要国家统一分配的年代这问题也非常可笑,我就说:不知道。
如果碰到比我好的女孩你会变心吗?她又问。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坚定地说。
我们就这样说着一些可笑的毫无意义的话走完了那段路程。我下火车的时候跟她说:我要下车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青云的眼泪就哗地流了下来。她转过身去看着车窗,没有送我。我下了火车,在站台上很近地向她招手,透过车窗,她流着眼泪,很乖巧地抬手轻轻摇着,这可能是我认识她近二二十年中最美丽也是最楚楚动人的一个时刻。这时候你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女孩就是在我们的学校运动会上800米比赛中刚起跑就掉了鞋子只穿袜子跑完全程的那个被称作“赤脚大仙”的铁姑娘一样的女班长。
如今回想起来我对青云并没有那种所谓的矢志不渝的感情,但在心底里一直按照书中读到的别人的爱情感受来给自己规划,让自己去思念,去憧憬,在来往的书信中点缀一些滚烫的文字,而且我也因为思念而开始写一些令女生们感动的爱情诗,结果就把那段感情包装得真挚而又美好。
因为正好顺路,每个学期我都是等她先到我的学校,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然后再从家里一起坐车返校。假期里两个人总在一起交流各自学校的情况,青云说:你将来一定要考研到北京,在那里看到的要比你现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还要多。
我不以为然,但还是答应她。
我的大学坐落在一座文化名城郊外的山坡上,周围都是农民的庄稼,到城内还有十几公里的路程,我们都称之为学院寺庙,老师们都告诫我们这是最适合于学习的地方,不受外界干扰也不受世俗诱惑,于是我拼命读书,只希望自己学有所成将来能对得起青云。
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或许我就会在这份飘渺的情感中度过一生。
7
那个暑假天特别热,我和青云一直都在家里不愿出门,吹着电风扇读书看电视,彼此之间的话似乎已经说完,原本滔滔不绝的青云也常常若有所思地沉默,很是无聊。
有一天,青云提议一起到她的农村老家去玩,我知道那里,有山有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清澈见底的水库,当然热烈响应。第二天我们就骑车跑了近三十公里,中午时分才赶到了那里。
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倦意,把自行车放到青云的伯伯家里,吃过午饭,顾不得他们全家人的热情就直奔那个向往已久的水库。
水库不是很大,但是依傍着青山的这么一汪碧水在炎热的夏季里怎么看都令人心旷神怡,穿过一片散发着生机的玉米地,我们就来到了水库的大坝上,原本燥热的风顿时就凉爽了起来,我拉着青云冲下大坝,两个人轮番在一个小树丛中换上了游泳衣,就往水中走去。
第一次看到青云穿游泳衣的形象,结实丰满,浑身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气息,内心深处涌起的不知是爱恋还是本能的冲动。
她已经走进水里,回头看到我拉直的眼神,喊一声:真没出息,过来啊。
我回过神来,冲过去,带着被揭穿秘密的尴尬和报复心态,一下子把她扑倒在水里。
青云跌倒,被水呛了,我把她拉起来的时候憋红了脸,眼泪和水一同流下来,怨艾地说:讨厌,你坏死了,呛到人家了。
触到她的身体的我被一股勇气所鼓舞,没有任何愧疚的表示,而是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吻上她的唇。
或许如今的年轻人会很难理解,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贴近地拥抱她,而且是第一次吻她。她的手从我的臂膀中间抽出来,搂住我的脖子,温润的身体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泳衣贴住我,让我有一种接受了馈赠的感动。我们就站在齐腰深的水中这么热情洋溢地吻着。这时候,水库堤坝上一阵欢呼,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嗷嗷”大叫。看来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没想到被一对情侣占去了领地,等我们惊慌失措地回头看时,他们已经大叫着一哄而散。
青云推开我,在水中蹲下去并抱紧自己的胸。我们就像一对被惊吓的鸳鸯,望着散去的孩子们,无所适从。
就这么等了很久,确认他们已经不再回来,才发现这个偌大的静谧的水库简直就是情侣的天堂,便真像一对鸳鸯一样尽情戏水,那个下午,我感觉几乎一直都在水里拥吻着青云。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都累了,双手也被水泡成了白色。我抱着青云一步步走出来,青云一手搂着我的脖子,一手抚摸我结实的胸肌,我不时地低头吻她的唇。
我把她放在水边的沙地上,她闭着眼睛平躺着。这姿势给了我一种诱惑,因为她身体的所有线条都在我的眼前暴露无遗,无论是胸前隆起的乳防、突出的乳投还是结实浑圆的大腿间被泳装遮蔽的部分,都是青春期的少年希望了解的秘密。但我只是充满渴望地看着,没有任何行动。
她睁开眼,给了我一个调皮的笑,说:天快黑了,我们该走了。
被一股欲望折磨着的我如同得到了某种赦免,顺从地拉起她。
走到我们放衣服的地方才发现,衣服不见了!显然是那些调皮的孩子们对我们恶作剧式的报复,我一时手足无措。青云居然带了些笑意地说:这群孩子这么坏,我们可怎么办啊?
我急忙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们就在水里,等天黑了再回去。
于是我们又沮丧地躲到渐渐发凉的水里,看着夕阳一点点坠落。
天渐渐黑下来,我和青云才准备就这么穿着游泳衣回村。但越过水库的堤坝,就发现我们的衣服其实就挂在路边玉米地边的玉米秸上,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惊喜。
我过去拿了我的衣服刚要转身另外找个地方去换,青云一却把拉住我,幽幽地说:我害怕,你陪我。
我们走进了玉米地的深处,青云很主动地吻我,黑暗给了我力量,双手就捂在了她丰满的胸前。
你肯定已经猜到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当我的目光在黑夜里被青云雪白的身体映照时,原始的本能已经战胜了一切,我们赤裸着相拥,随即像电影《红高粱》一样在玉米地里完成了平生第一次似是而非的xing爱。
那个晚上我们住在了青云的大伯家,我瞪大了双眼面对乡村的清凉幽静的夜晚,试图回忆那个让我惊心动魄的瞬间,却想不起任何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