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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新概念作文十年精选·男版-第8章

小说: 新概念作文十年精选·男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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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静静地居住在平原上的一个村庄里。我时常想起那个已经失踪了的铁匠,蒙古人,坚强、健壮的蒙古人。会骑马会喝酒会打铁会制作乐器的蒙古男人。   

  游牧民族的古歌,总是那样低沉,充满神秘感,给你绵绵不绝的力量和感动,穿过我记忆里的月光和黑森森的树林来到我苦寒的世界。比如蒙古的长调,绵延无尽的力量就像永远不能烧死的野草,会在死寂冰冷的冬天之后,重新在我的世界焕发生机。那声响就像是远古山谷里用骨器、石刀敲击火石诞生的音乐,闪烁着惊人的火花,点燃你枯槁的牧场,在情感的流浪与迁移,不停的漂泊中永远为你所有。那些原始,孤立,分散的音符在草原的动荡中有种种神奇的组合和拆解,一切都按照神秘主义的唯美方式来完成。在一次次大的动荡和浩劫中,残留下来的音符记载着你新生的意义和异族文化的身份。没有规律和明显的趋向,只有血脉中不安的分子和季节的轮回,血液中激烈的执著的偏信。我只相信,这应该就是蒙昧的启蒙,伪善世界中的真知。它们是干旱的草原,荒漠中的绿洲,给你喘息的机会和余地。在污浊的世界中,它讲叙的是一种清高的坚实,有力的实践哲学。那些古老的年代里,在整个世界,游牧民族,半游牧民族不停地迁徙,流血,不知天命,不知疲倦。唯美的音乐充满着虔诚的宗教意识和教义的精神,破坏着也重建着文明的世界。这样的音乐不能用现代乐器里的吉他或者贝司来完成,钢琴也不能,包括大师和精英,它只能用信仰来完成。游牧民族的音乐排斥着世俗的乐器,警觉而敏锐地寻找着它在这个世界上的知音,也寻找着它的破坏者和对手。它们终于或者即将结束游荡的生活,终结一种漂泊的历史。学习这种音乐的精华,必须全心全力,艰苦顽强地实践它的精神。蒙古利亚,欧罗巴,尼格罗…澳大利亚人种,种种音乐在文明的进程中不断地混血,不断地渗入新的因子和新的精神。新的成分继续引导着欣赏者的审美和意识,与现世的世界紧紧缠绕,不断分化,凝结。我所说的爱情与艺术都在这浓密的语流与混血里得到了验证,你我终于在北方茫茫草原浩瀚苦海里相知相遇。从草原到荒漠,从金色的芦苇到锋芒不再,麻木的柴刀,隔着一种粗暴,疼痛感的文字。这样的文字我不愿意简单地称为文学,它应该是能为我感觉得到的批评和天籁之音的蒙古歌谣相联系起来。我不喜欢悲观,阴郁的文字,我喜欢在阳光下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让神圣的音乐把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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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刘卫东:锦瑟(3)         

  夜色暗淡如水,如血液一样凝滞。凝脂的文字,泥泞不堪的笔墨,死灰一样的艺术与哲学,都比不上蒙古古歌的一个鲜活的音符。那么生动的艺术,如今我只能从民间老木匠的伤痕里去寻找,在他的整个六十年代的青春岁月里挖掘。那种艺术具有奇异的力度与韧劲,在严酷的精神折磨与身体的摧残下,像野种子一样遗留了下来,生活在他的伤口与血肉深处。梦魇与魔鬼一样的革命标语与口号无孔不入,那颗心也终于积满黑色的淤血,陷入痴狂的梦呓与风波的纠缠。活的种子却像病毒一样撕毁一张张的脸谱,像洪水一样肆虐,具有破坏力。鲜红的艺术血液,有毒的思想种子叛逆的天性,演绎着悲剧与壮烈的人生。那种斗志与血性,在如今的人群里已经罕见了。在充斥着种种虚假,欺诈,无耻与逢场作戏的时代,我已经很难找到一个这样的人生传奇故事。生活更多的是在时间的冲击下淤积的黑暗的色彩,让人在现实面前变得无知与凶残,缺少对爱与恨的真正理解。   

  我在乡下的书房简单,朴素,适合我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我在大量的体力劳动和各种耕作中解读我学习过的那些知识和功利主义与英雄的闹剧。理想主义的垂死挣扎原来只是一个瞬间的诅咒与怨恨,比不过这院子里的梧桐树这样具有忍耐风雨寒暑的天性。   

  书房里有一张老木匠打制的椅子。木匠打制的椅子结实而硬朗,仿佛就是他年轻的时候一贯的为人与原则。因为遭遇殴打而致残缺的身体和树木衰老的年轮,让我常常对文字的价值与力度产生颠覆性的怀疑与迷惑。当他在疯狂的人群中挣扎着爬着喊着,哭泣着,祈祷着,我感到了一种压力与精神上的折磨与恐惧。他每天孤单地坐在院墙下,像是绝望的基督,他的艺术与原则已经被钉死在唯美的十字架上,牺牲了自己的自由。在严酷的现实生活面前,他只能坚持表示自己的骄傲与不满,然后每天看着时间和疾病的可怕病菌将自己折磨成怯懦的样子。在犬儒主义的艺术大行其道的时候,他平静得如死水一样,用沉默表示自己的轻蔑与不屑。木匠通晓一种山西的皮影戏,经常和我说起山西的晋商,买卖和钱庄的事情,晋中秧歌,那些民间的艺术,还有皮影戏里生、旦、净、末、丑各种角色,道白,还有戏剧上的花色脸谱,忠诚与奸邪之辈,都透过色彩涂满人的脸孔,他在山西漂泊过许多年,从内蒙古说到山西,他总会停下手中的活儿和我认真地描述。古史中的尧、舜、禹,都把国都分别建在了山西南部的平阳、蒲坂和安邑。这些地方他经常说到,但是我不大记得与这相关的事情了,只是看着那生动的木器,陶醉在木头的香气里。他的旧军装打了许多补丁,丢在院墙边的木箱子上。他有时候和那个蒙古的铁匠一样唱歌,只是我却听不懂那音乐的内容与意义。后来只记得那皮影戏里的木偶的玲珑,精巧,布满心机的设置。精致的木偶像是木偶被禁锢的巨兽,和老木匠一起挣扎着,在病苦中艰难地生活着。阴森的土墙、悲凉的歌调、伤残的心灵,再也不能用残损的手掌抚平这内心的一片荒凉和废墟。老木匠青春的血液已经在岁月中干枯了,他只是一个角儿一样的人,历史不会怜悯他,艺术也不会怜悯他的悲惨命运。   

  我在那长满爬山虎的土墙下和他一起唱歌,面对仓促的岁月,面对冷漠的土墙,也许沉默需要的是比咆哮更多的勇气。土墙的附近有一些杏树和桑树,也有矮小的梧桐树。我在黄昏的时候独自沿着那长长的土墙走了很久,春天的时候院墙上的草籽会开出鲜艳的花朵,粉白,湛蓝,赭石,还有我熟悉的牵牛花和丝瓜,死火一样破灭的文字与理想都只能默默地与这土墙独自对视,与这花朵的荣枯和憔悴对视。我看到面无表情的老木匠时常对着这墙发呆,混浊的眼睛里充满冷漠的泪水。光线刺激着他的眼睛,让他流下泪水,他却更加坚定娴熟地雕刻着他的花朵,那木头上的花朵,有着淡淡的清香。病苦与伤疤都只能增加他的耐心,让他郁结起孤傲的心性的火苗,烧焦这土墙与我忧郁的笔墨。木匠的手不知道接触了多少种树木,它谙熟水性,瘦弱却坚硬的骨头时常会在夕阳的梦境里击中我脆弱的心脏,让我面对这土墙和树木茂密的阴影颓然之后陷入激烈的情绪之中。那土墙上的野花开了又谢了,风吹来又闪过去,那尘土也一点点地落在老木匠斑白的发丝里。那风也有一种野性,不断地刺痛木匠发涩的眼睛,那精致的工艺和颓废的艺术轰然粉碎了,磨蚀了。木匠年轻的时候骑马在北方的草原上的照片我还保留着,银白色的马鞍和乌黑的牧人的鞭子似乎还在空气中发出几十年前的回响。迷茫中,我总担心那土墙有一天会倒掉,把他所有的心血与经营全部埋葬。那苍凉浑厚的歌子,激越昂扬,紧绷的琴弦,死寂中迸射的火光会在夕阳下显示出迷梦一样悠远的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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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刘卫东:锦瑟(4)         

  1999年的时候我去西安,寻找黄土高原下埋葬的兵马俑。高原上有一条母亲河,洗净了我骨子里的肤浅和血脉里的病根。苍莽的黄河暴躁地奔流着,左右冲突,拖拉着泥沙和污浊,卷走了号叫与愤怒的声音。黄河的浑水哺育的铁锈一样色泽的野高粱,粗脖子的高粱,北方的气势全在这条河流的影子里了。我站在高原上孤单的小树下,看着河面蒸腾的烟雾,尚欠火候的文字在河流的冲刷下撞击、溃散、流逝,最后沉入水底。羊皮筒子并排捆扎在纵横交织的木架杆上制成的羊皮筏子,漂流在污浊的黄河水里。黄河,绳索,就在那个传说中以信义和气节发源的时代,黄土高原和北方的水土应和着汉字的结构,在对艺术的屠杀和犯罪中,保留着沉默与祭奠的悲切。野生的蜀黍,风流的史书,黑色的酱汁都在这母亲河里得到了化解,汉语的锁链沉重而铿锵地敲打,会粉碎虚假的灵魂的嘴脸,以告慰淳朴、健康、养我性命的忠勇汉字,艺术的良心。   

  我想起古筝,一种有骨骼和人格的乐器。那乐器的音质和阴骘的世相与演奏者的性情,为历史增加了许多悲凉慷慨的惊人变奏。低沉的音乐像黄河的愤怒卷向理想主义背信弃义的叛徒,在偏执的神经气质中,找到了宣泄的途径。腐败的木头打制的琴身,木匠的双手调制的琴弦,在乱世之中音质凝重,低缓。灵与肉的纠缠最能考验演奏者的心力,功底和耐性。沸腾的浊水带着高原的蛮力向山谷漫延,丝弦由平淡而归入浑厚,万马奔腾,翻江倒海,如泣如诉,惊涛骇浪一样。耻辱者的音乐与悲观之间隔着一层破纸,身处旷野被埋在地下的古琴,那音质究竟有着多大的魔性与阴暗、仇恨,又有多少失望与愤慨,只有这莽苍的河流来回答我。流水如烟雾一样漫延在你我的悲哀文字中间,彼此,已经用不着掩饰自己的肤浅与虚伪。   

  那年路过山西,我想起了老木匠和我所说的那些往事。我辗转一个星期,慢慢看完了五台佛光寺唐代壁画,平顺大云院五代壁画,高平开化寺宋代壁画。年代久远的壁画和高耸的木建佛塔,让我隐约意会到老木匠意味深长的话来。那艺术的终极应该是什么?是一座钱庄还是深山的佛寺?也许都不是,当一个人真的走投无路,那么要生存下来首先是要学会反抗与愤怒。后来也看过芮城永乐宫元代壁画以及娄睿墓北朝壁画,鲜活的人物与天真、古朴、粗糙的造型都被那墙缝里的虫子吞噬了,只留下空荡的寺院,一座空山,一条大河终年流淌着。   

  然而,我终于发现了一种世俗之外的音乐。   

  在那个仁、义、智、信在中原大地上萌芽并奠定文明的根基时,春秋时的楚国最早出现了绝美的乐器,那就是古代的箜篌。这种乐器的演奏技法和制作方式在经历了失传之后,重新被发掘出来。古老的时光沐浴着这质地坚硬的红木乐器,它与野兽派画家和印象式的音乐都有一种本质的不同。长形的共鸣箱像琵琶一样的制式,使用竹片拨奏或击奏,这便是传说中的卧箜篌。此外的一种被称为竖箜篌,这种古老的弦鸣乐器的音质奇异,与我所知道的骨笛、埙、陶笛不属于一路风格与血统。那优雅的乐器经波斯传入中亚和印度,带着一种野气和天生的混血儿的叛逆,将深沉浑厚的美的血液植入古代悲凉的西域,却被现代的文明人翻译成〃竖琴〃。但仍然没有奈良东大寺的正仓院中保存的唐代箜篌残品更有神韵。但是,日本的水墨一样的古建筑与这乐器有一种神合,就像金阁寺里那个僧人,那个有着纵火欲望的神经质。   

  翻阅辞书,知道了英文中的〃Cank〃、〃Harp〃和汉语言中的〃箜篌〃,都只是同种乐器在不同地方的不同名称。古老的箜篌不属于奢靡的音乐,却有着异样的华丽。琴体往往装饰着凤凰的头像,就是那炼狱的金翅鸟、不死鸟。这样的形制直接改变了这乐器的隐秘的意味,加深着演奏者的高傲心性与不羁的血勇之气。我很难断定那为了这乐器而惨烈地牺牲的勇士,那种美的局限与辉煌。就像这琴首的凤凰,艳丽的色彩,透着凄厉的目光,寒光在深夜里泛起,艰难的阅读停止了,剩下的就是倾听这久违的乐曲。我神往的凤首箜篌,在东晋时自印度传入中原,明代后失传。而今的替代品雁柱箜篌不过是粗糙的音乐师的游戏。那凤凰的悲戚与美丽已经见不到了,它只属于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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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刘卫东:锦瑟(5)         

  谷雨,白露,然后是冬天的突然来临。很长一段时间乡下书斋与城市之间的距离并不是我想得最多的问题。院子里的梧桐树吮吸着悲凉的雨水,片片落叶打在我的脸上。我只是对那失传的凤首箜篌感到不解与着迷。老木匠的歌声和蒙古男人的忧伤都不能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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