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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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正经表情之下明晃晃的谎话让男人轻笑出声,端起小巧酒杯半举,五官分明的轮廓在油灯映照下愈发显得深邃:“刚才姑娘说定远王世子把你错认成青莲王了?细想想也不奇怪,定远王世子很少在帝都居住,与青莲王也只有数面之缘,若是如在下一般常与青莲王来往定然不会认错——狡诈的人可以伪装,但眼神骗不了人,姑娘与青莲王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楚某这双眼看得清清楚楚。”
“听公子口气似乎和青莲王很熟?”言离忧只手托腮,探寻目光望向对面男人,得到点头回应后长出口气,“熟悉最好,我再也不想被人误认成青莲王。如果公子愿意帮忙就请和那位定远王世子说说,青莲王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他想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在藏哪里,我只想平平静静生活,还请他别再拿着剑来骚扰我。”
男人动作一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言离忧面上掠过:“哦?世子在找某样东西吗?青莲王的?”
“是,属于青莲王的某种东西,对温墨情来说好像很重要。”言离忧毫不迟疑回答的同时也在悄悄观察,当她确定自己的回答引起了对方好奇时,一抹得意眼神转瞬即逝。马车外传来阵阵雷声,言离忧举起茶杯遮住脸,无声笑容隔绝在后:“我想安全离开青莲山,只要楚公子能帮忙,离开之后我自然会把更详细的情况告知。”
“姑娘这是在讨价还价?”
“各取所需,公平交换。”
被大雨包围的奢华马车里温暖馨香,隔着长桌对视的二人各不相让,仿佛都在等对方妥协。过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终是那男人放弃对峙浅笑开口:“姑娘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敢提贸然条件?万一我不肯应允,进而气急败坏做出对姑娘不利的事,你不怕么?”
言离忧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眼底一抹自信闪过:“楚公子是什么身份,与青莲王又是什么关系,这些我确实不清楚,但我知道楚公子与那些追杀我的人不同,你并不打算要我这条命,不然现在我哪会坐在这里?除非……”
“除非什么?”见言离忧卖关子说一半留一半,那男人笑意更深,却始终保持淡然态度。
“除非楚公子与青莲王之间有利害关系,又或者,楚公子受某些情况限制,不能对青莲王下杀手。”言离忧细长手指轻轻抚过马车窗沿,精明目光依旧停留在对面那张笑意吟吟的年轻面孔上,顿了顿又道,“如此奢侈的马车寻常人定然坐不起,想来楚公子不是出身名门富贵之家便是与高官权臣有脱不开的关系,这样想的话楚公子与青莲王时常见面彼此熟悉也就说得通了。”
温墨情曾说青莲王是红颜祸水,仗着皇帝宠溺骄奢跋扈、作恶多端,天下百姓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既然如此,为什么姓楚的男人不杀她?依着言离忧猜想,他不杀她的原因可能有两种,一是如温墨情等人为了那份名册,第二种可能则与他身份有关——皇帝宠爱的女人,有些人想杀也不能动手。
言离忧的敏锐推测让男人忽而沉默,许久,一声感慨长叹:“姑娘冰雪聪明不逊于青莲王,连楚某都禁不住想要怀疑姑娘的身份了,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须知乱世之中,很多时候糊涂方能保命。”
明哲保身之道,又岂是乱世才盛行的?
官官相护,上下勾结,就连亲生儿女也要当做换取利益的筹码,比起这些让人恶心的勾当,明哲保身当缩头乌龟又算什么?
想忘却忘不掉的回忆让言离忧眸光黯淡,低下头不再接受对方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一身纯粹的提防谨慎气息里混入几丝惆怅,竟然令对面好整以暇的男人露出三分歉意神色。
“是我说错什么话惹姑娘伤心了么?若是如此,楚某先行道歉,原本想与姑娘做交易的条件也让一步好了。”
“哦?还有优待?”言离忧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意,“楚公子的意思是说不打算问温墨情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了吗?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毕竟与我无关。”
言离忧对这位楚公子的印象不算坏,且对温墨情的印象不算好,所以她并不介意把名册的事透露出去——知道的人多了就会乱,在这种情况下乱一些对她没有坏处。
不过一片“好心”没能换来想象中的回报,男人笑了笑,优雅而清淡,言离忧却从他眼角捕捉到一丝狡黠。
“姑娘可别会错意,楚某并没有答应你提出的条件啊!”故作为难地摊开手,男人摇摇头,一脸让人难以信服的诚恳表情,“虽然他们不敢拦我的马车,但是保护‘青莲王’离开青莲山必定要招人唾骂,没有足够好处楚某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打算退让一步也不是说不索取任何东西,事实上楚某是想说,定远王世子在寻找什么我不急于知道,我要的,是另一样东西。”
奸诈堪比黑商。腹中暗骂了一句,言离忧依旧保持笑容一派平静:“那公子要的是什么?”
男人眨眨眼,微热指尖出其不意地抵在言离忧眉心。
“我要的……就是你。”
第010章 特殊身份
和气优雅的男人容易令女人产生好感,言离忧也不例外,对比处处小心的尹钧白和又臭又硬的温墨情,给她一顿饱饭的男人显然更值得靠近。不过以上认知只限于他提条件之前,现在,言离忧已经大彻大悟,彻底认清眼前笑容不改男人的本质。
温柔?体贴?风趣幽默?
那都是给鬼看的,还算清俊表皮下掩藏的分明是一肚子算计,不知不觉中就连她都被绕进莫名其妙的交易里,不客气点说,这人就是个笑面虎——不,或许笑面狐狸这称呼更适合他。
言离忧竭力保持心平气和,微微向后仰躲开那人指尖:“煮饭烧菜我不会,洗衣扫地我也不会,要我有什么用?想来公子应该不缺光会吃饭的闲人仆从。莫非……楚公子是想让我冒充青莲王,什么雪中送炭、英雄救美胡编乱造一通然后去找皇上领赏么?除此之外我还真想不出来自己有其他用处。”
“姑娘是怎么做到一边妄自菲薄一边自以为是的?楚某佩服。”恶毒语言从那张用词文雅的嘴里吐出,让言离忧甘拜下风的男人收回手,神色稍敛,“不开玩笑了。事实上姑娘的猜测对一半错一半——楚某的确是想要姑娘冒充青莲王,以你容貌再加我对青莲王的了解,骗过常人不成问题;不过让姑娘冒名顶替的原因并非为了邀功领赏,一来如我先前所说,没必要为此得罪天下人,二来……”男人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手臂一扬,一封书信落到桌面:“就算姑娘真的是青莲王,如今也没有任何能够从皇上那里换取利益的价值了。”
“什么意思?”言离忧蹙起眉头,一边问着,一边小心翼翼拿过书信展开。
青莲王得皇帝盛宠,甚至为她滥杀无辜、激起百姓愤怒,这样一枚好棋子怎么会没有利用价值?如果皇帝知道自己深爱的女人被追杀下落不明,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赢得重赏吧?
满腹疑惑随着书信上潦草大字跃然眼前而解开,虽然个别字认不得,但言离忧还是看懂了那封简短书信的意思。
——帝驾崩,速往青莲山缉拿妖女。
落款是潇洒却刺目的两个大字,右丞。
难怪……难怪恩宠滔天、不可一世的女王爷会突然遭到刺杀,原来是背后靠山没了。言离忧苦笑,从她离奇地出现在这个时空开始就一直暗自期望自己与青莲王不要有半点关系,而现在,偏是这种撇不清的关系给她一条生路,可这条生路最终通往的方向教人绝望。
妖女,连右丞相都恨不得诛杀的人,谁还能保她性命无忧?
也许真的只有眼前这男人。
“有话都摆明说吧,猜来猜去,实在很累。”言离忧狠狠喝口茶,苦涩微凉的感觉刺激着唇舌,使得萎靡精神清醒许多,一双眼也恢复镇定亮泽,“能得丞相亲笔信,楚公子应该也是朝廷重臣,到底有什么理由让楚公子对一个青莲王的替身产生兴趣,甚至不惜树敌保护?或者换句更直白的话问,楚公子想让我冒充青莲王做什么?”
“姑娘又猜错了,楚某并非身在朝堂之人。”稍作沉吟,男人忽然一本正经朝言离忧歉意一躬,“一直没有告知姑娘在下身份,确是有些失礼——楚辞,闲人一个。”
简简单单几个字就算是自我介绍?言离忧瞪着楚辞期望他能再多透露些信息,然而接下来短暂沉默证明,楚辞还真就是个让她恨得牙根痒痒的人。
“公子,快要出青莲山了。”沉默被车外低沉男声打断。
离开青莲山就相当于暂时摆脱追杀,言离忧巴不得掀开车窗看看新天地是多么美好,不料楚辞竟快她一步将车窗打开,悠闲地撑着额角靠坐窗边。
“青莲山距离帝都不过百里,姑娘很快就可以看见帝都热闹景象。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驾崩后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就等着新帝继位铲除奸臣邪佞呢,青莲王便是这奸臣邪佞之首,姑娘到帝都后一定会受到很多人‘欢迎’吧。”
言离忧不痴不傻,自然听得出楚辞是在吓她,但事实也的确如此,回到帝都后她必然会被当做青莲王受到惩罚,要想逃就必须在马车驶入帝都前早作打算。
思考少顷后长长叹口气,言离忧推了推桌上的长笛:“说说你的条件,只要不太过分,我们还有公平交易的可能。”
“姑娘愿意合作就好办多了。”也不知道那长笛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见言离忧有拿过去把玩的念头,楚辞忙起身抢回,细心擦拭后又挂回腰间。淡淡扫了眼颇有些尴尬的言离忧,楚辞收起慵懒姿态,语气里终于有了几分严肃:“我要姑娘做的事很简单,只需和我一起在几位朝臣面前出现并以青莲王名义签下一份契约,事成后我保证将姑娘平平安安送离,天涯海角,就算是定远王世子也找不到。”
“这么简单?”言离忧半信半疑,直到看楚辞认真点头方才稍感安心。
这人心计虽多但不像是个食言之人,选择相信他总好过被愤怒的百姓打死,反正不管签什么契约都是以青莲王名义,于她毫无损失。
透过车窗望向远处,雨后大雾笼罩着连绵山脉,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就仿佛言离忧无法预知的前路,是生,是死,此时都还是未知数。有希望就不该绝望,言离忧一遍遍默默告诉自己不可以放弃,既然上天给了她新生,那么她就该抛去前世负累,做一世真真正正的自己。
“一处美宅,十亩良田,这些对姑娘来说应该是很宽厚的待遇了,何况是在西夏那样安宁秀美的地方。”楚辞望着外面景色些许失神,自言自语一番发觉没人接茬,回头才看到疲惫奔波一整天的言离忧已经合眼沉沉睡去。修长手指抚过略显陈旧的长笛,楚辞垂下眉眼,目光静静落在雨水打湿的地面,一丝浅笑干涩:“这样的生活殿下求之不得,可他偏偏不能抽身逃离。权势富贵,功名利禄,说到底都是魔,我也好,殿下也好,皇上也好,又或者是那人……这世上又有谁能拒绝心魔呢?不管怎么说,渊国的乱世终于来了。”
第011章 渊国皇子
“见人不要乱说话,帝都内比我权力大的人数不胜数,一旦暴露身份再想保护你就不容易了。”
趁着夜色驶入帝都前,楚辞对言离忧再三嘱咐,神色比在青莲山时要谨慎许多,好在言离忧表现得十分合作,到达目的地前完全没有任何让楚辞费心的举动出现。
她很清楚自己目前所处景况,按照楚辞说的去做可以保命,另外也能透过他熟悉这个时空的人事物以及浩瀚且陌生的历史——要想活下去,这些知识都是必不可少的,恰好她发现楚辞是个非常博学的人,不利用利用他岂不浪费?
“进去吧,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契约等事情明天再说。”下车时楚辞很细心地先一步拉开车门,还不等言离忧客气道谢,朗朗晴日一把油纸伞便遮在头上,将她整个人挡住。楚辞执伞站在她身边,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为防止被人看见,姑娘就先委屈委屈好了。”
言离忧摆摆手表示无所谓,跟在楚辞身后一脚迈过高高门槛,无意中抬头,视线透过屏门望进偌大的外院,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宽敞大气的宅院难以目测面积,单是外院就已经令言离忧倒吸口气忍不住惊叹——那里不像外边高墙灰瓦、处处死气沉沉,满院花草碧翠、生机勃勃,更有淡雅兰香隐约飘来,立刻让言离忧联想起淡泊名利的贤人圣者,或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人隐士。
“这是你的宅邸?”走到外院中央时言离忧忍不住弯下腰去看一株极其少见的药草,语气里满是羡慕地问道。
“我喜欢的东西虽多,伺弄花草却完全不在行,倘若这宅院是我的你就只能看见满地砖石瓦砾了。”见言离忧对角落里一片药草甚是痴迷,楚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