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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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她朝小洞里丢上5到8粒谷种后，就要细心地探头看看它们落到底了没有？看到有的谷种丢在洞边，就捡起根小棍，把落在洞边的谷种戳下去，让它们落到底。满意后，她就用脚把小洞边焦黑的表土扒来盖上，用劲踩上几脚，要把洞口踩得严严实实，以防谷种被饥饿的小鸟偷吃掉或被雨水冲跑。
种旱谷既不用刀也不用锄，只需要一种简单而又陌生的劳动工具，就是一根比人还要高，一头削尖的木棍，用劲往地上扎就是了，虽说这种方法比较落后，但居然能体验到只有在书本上才能读到的原始耕作方法，大家相当兴奋，干得热火朝天。
轰隆隆远方响起了雷声，空中落下几颗雨滴。龙小鹰抬头一看，头顶上飘来一朵乌云，他没理会，又低头干活了。
五月是热带雨林旱季和雨季交更的月份，每年到这个月份，大自然总会用欢快的雷声提醒劳作的人们注意季节的变换。久经酷热的人们也很乐意接受五月小雨的洗礼，温柔细雨不大不小，细细雨丝凉爽肌肤，落到身上可为辛勤劳作的人们迅速驱散身上的闷热。这种小雨一般是过路雨，即便淋点也不要紧，遇上这种小雨，如果哪个班轻易丧失革命意志，慌慌张张跑到下山去歇雨休那就要被人笑话了。
“1、2、3、4、5……”韩红铃还在很细心地数丢到小洞里的谷种。
龙小鹰发现韩红铃远远落后于他了，赶快对她说，“红铃同志，你那是在绣花呀？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快丢！别人都上去了。”
韩红铃一抬头，才发现龙小鹰已在眼前山坡上戳出密密麻麻一大片小洞，只见他手拿木棍一上一下，戳一下就走人，速度比机械还要快。这下急坏了韩红铃，不能再细心操作了，要加快速度才能赶上，心里一慌张，也顾不上丢了多少粒，抓出一把种子就丢七八个眼，用脚横着一扫盖上泥土，胡乱踩几下就往前赶。
又要忙着丢种，又要忙着擦汗，不一会就累得腰酸腿软，头晕眼花，还搞了个大花脸，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衣服也变得湿漉漉的紧贴在背上。
“韩红铃，加油啊！”
直到听见有人说话她才直起腰来，一阵酸痛让她赶快扶住腰，“哎呀！腰都要断了。”
“快看！那边要竞赛了。”
起身后才发现，一班和二班的人走到了一起，半山腰上，两个班长拉开架势正要比谁的眼戳得快？许多人围在他们身边，都想看看心目中佩服的两个班长，到底谁最能干？在大家的鼓动下，阿旺和木波甩开臂膀赶起来了。
“一班长，加油！”
“二班长，加油！”
在一片鼓劲声中他们就干到山顶去了，把帮他们丢谷种的女孩忙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他们动作轻快熟练，每个眼都戳得不深不浅，距离正好，把在一旁看热闹的同学也惹得手痒，纷纷拿起木棍参加到这场竞赛中去，大家你追我赶毫不觉得累，山谷里回荡起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龙小鹰和韩红铃一路种上去，不知不觉就与韩红伟和夏莲走到了一起，看到妹妹变成了大花脸，韩红伟说心痛地说，“小鹰！你们好快哟，但别把我妹累坏了。”
“没办法，是你妹一直赶着我走。”
“哥！他瞎说，我跟都跟不上他。”
“听见没？把我妹累病了要找你算帐！”
“红伟！你也够快的了，要不我们大家都歇会吧。”跟他搭配的夏莲建议道。
“好吧！休息一下。小铃！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韩红伟把他妹叫了过去。
看见韩红伟在一旁教育妹妹，龙小鹰把棍子架空放在坡地上，对夏莲招呼道，“夏莲同志！过来这儿坐。”
他俩一人一端坐在棍子，龙小鹰对夏莲说，“跟红伟搭挡吃苦了吧？他是个野蛮人，做起事来不要命的。”
“是呀！你们都是那号人。”
“哪号人？”
“精力过剩，看你们一天到晚无事找事做，结果搞得自己连饭都不够吃。”
“哈哈！你说反了，我们就是饭不够吃才到处找事做。”
“对了，坐过来点嘛，有话跟你说。”夏莲招呼他。
龙小鹰挪动过去，夏莲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晚饭后，能到伙房边的木桥来一趟吗？”
“行呀！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帮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要带什么工具？”
“带你自己。”
“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说我心里急。”
“啊——大雨来了。快跑！”韩红铃跑了过来。
他们一抬头才发现，远处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雨点正朝这个山头下过来。刚才只见有几朵乌云在周围山头上打转，没想到转眼就变成了中雨，这阵雨来得急，下得猛，白花花一片飘过来，吓得地里的人都丢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跑到地边森林中躲雨去了。
韩红铃一把拉起夏莲就向树林中跑去，边跑边问，“他心里急什么呀？”
“急你种子丢得太快。”
“哈哈！我一把就撒好几个洞，找到了窍门，越干越快。”
密林中生长着许多野芭蕉树和叶片肥大的野山芋，夏莲和韩红铃跑一蓬野芭蕉树下面，找几根小棍子将它们的叶片穿在一起，顺手再砍几片野山芋的叶子丢在上面，立马就建成一个天然的避雨小屋，躲避这样的骤雨再合适不过。
小屋刚建好，豆大的雨点就劈劈啪啪打下来，这阵雨来得急去得快，不一会就转为了纷纷扬扬的小雨。蹲在芭蕉叶小屋内一个不漏雨的角落，夏莲仔细观察外面的雨情。
“屋”外小雨飘飘洒洒，一阵刚过去另一阵又来了，这些小雨点就像是一些有生命的东西，它们从高空伸出绵绵“细手”，紧紧“抓”住山头上的树木飘来飘去，在天地间挂起了一道道美丽迷人的雨帘，一会挂在这个山头，一会儿挂在那架山上，围着山顶绕来绕去，转眼又会来到面前。炎热太阳会把皮肤晒黑，多云的小雨天是夏莲的最爱，她伸出手去接住从芭蕉叶缝隙中漏下来的雨滴，很喜欢在大自然里跟小雨点亲密接触的感觉。
细细小雨朦胧了视线，为群山披上了蝉翼般的白纱。此刻，夏莲心中也升起一股云里雾里说不清的感觉，还要感谢来得及时的小雨打断了龙小鹰的追问，不然还不好得回答找他干什么？她不知道何时对龙小鹰的关注变成了关心？也不知道为何想单独跟龙小鹰在一起？也许是他那不畏艰险、苦中作乐的浪漫情怀吸引了她？也许是在路上帮过她有报恩的心情吧？总之一时无法说得清楚。
小雨点忽紧忽慢，忽大忽小，逗留时间不长，当横跨群山的彩虹出现时，就宣告了小雨点的旅程到此结束！太阳出来了，明媚阳光重新占领了天空，雨水浸润的山头变得金光闪闪，虽然剩余的毛毛雨片刻之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空中的热浪已被小雨点带走，它们的足迹已将群山洗得翠绿无比。
走出躲雨小屋，空气格外新鲜，突来的细雨给金色群山带来新的生机，也让恋人们心中怒放起希望的花朵，想到今晚的会面，夏莲感到生活又变得有了意义。 。。
34 五月的雨（2）
日落黄昏，夏莲独自一人来到伙房边的独木桥旁，焦急地抬头四望，河边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不知道那个粗心大意的男孩记住约定了没有？
她决定爬高一点，上木桥去看看。踩着歪斜的楼梯小心翼翼爬上独木桥，举目四望，还是不见人影，只好坐下来等了，在她手心里紧握着一样东西，要等龙小鹰来交给他。
坐在桥头，呆呆凝视着垂在河面的双脚，看着脚下面被急流搅起的一团团旋涡，看着一片片打旋漂过的落叶，看着一只只从水面飞过的蝴蝶和虫子，内心充满复杂的心情，这是一种无法捉摸的心情。
第一次约见自己喜欢的男孩，虽无邪念，但心却跳得扑通扑通。她没法解释，为什么一想到龙小鹰就会惹得她心神不宁？在她眼前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英雄人物，雷锋、欧阳海、刘英俊、洪长青……都是她崇拜的光辉形象，龙小鹰跟他们哪点相近？她在脑海里拼命搜索，每次都在快要想起来时，答案却又跑得无影无踪。
难道这就是爱？她不能确定，因为课堂里从未提到过这样的知识。
前方传来轻微的悉悉声，草丛在摇动，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芦苇丛中一晃就不见了，不一会就钻到了她的身边，夏莲高兴地说，“来得真快呀！我还担心你忘记了。”
“怎么会忘呢，你不是叫我自己一个人来吗？吃晚饭时我就一直在躲着看你，见到你出门后我就设法闪开其他人跟来了，不知道找我有何事？”龙小鹰爬上桥头挨着夏莲坐下。
“伸手出来！给你一样东西。”
龙小鹰伸出手，夏莲把一张小纸片塞在他手心里。
上面写着些什么？龙小鹰抬手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惊喜地叫了起来，“啊——粮票！”
这是一张五斤面额，崭新的全国粮票！说句实在话，长了这么大，能见到这么大面额粮票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别人还送给了你。顿时感到全身一阵发热，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幸福感，原来天底下除了父母之外，还有关心着自己的人！但转念一想，大家都很困难，怎么好得要别人的东西呢？又赶快递还给夏莲。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
“给你啦！免得半夜三更你们又去偷木薯，遇到野兽多危险啊。”
“不能要！不能要！”
“拿着！拿着……”
他俩推推让让，一不小心龙小鹰使出了太极推手，没料到夏莲像片树叶一样轻，身子一歪就被他推落到桥下，龙小鹰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还好飘落在河岸边。
“嗨——你这么鲁蛮！差点把我推到河里去啦。”夏莲叫了起来。
“抱歉！抱歉……”
一阵短暂的沉默，谁也没开口，时间就像被凝固了。
“好！我收起来了，就当是借我的，将来我一定会还给你。”看见惹祸了，龙小鹰赶紧把这张珍贵的粮票折叠起，细心地装到裤包里。
听到这话，夏莲这才满意地在河边蹲下。
龙小鹰的目光落到夏莲背影上，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孩正打散发辫，伸出白晰手掌在小河里搅动清波，翘起细长小指梳理秀发，让纤纤玉手沿着披肩青丝缓缓滑过，她那绝无仅有的身段一定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朦胧河谷也因此变得如同仙境般美丽。
在这个黑白两色的世界里，一切都如梦如幻，龙小鹰觉得夏莲就像是一颗从遥远地方被风吹来的种子，无意中落到了自己身边，得要好好地珍惜才行。唉——龙小鹰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她是那样的孱弱，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口粮让出来，他很感激夏莲，心里沉思着夏莲对他的好。
要怎样报答她呢？这让他想到了张衡的《四愁诗》。
美人赠我金错刀，
何以报之英琼瑶。
路远莫致倚逍遥，
何为怀忧心烦劳
……
伸手在身上摸了摸，衣服口袋形同虚设，自打来到这里后永远都是空的，现在身无琼英美玉，只有两匹肋巴一腔热血，何以为报？真让人心烦意乱！
一轮洁白月牙掀开羞涩面纱从山颠林间缓缓飘移出来，就像天穹里开来了一条小船，将带着相爱的人们驶向幸福港湾。
不经意间，夏莲发觉龙小鹰在呆呆注视着自己。不知为啥？她突然感到脸颊发烫，心脏砰砰乱跳，就像是怀里揣了个小鹿，没想到在这荒僻山野，生命偶尔也会迸发出希望的火花！
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蹲在河边，默默想着龙小鹰见到粮票欣喜的样子她心里很高兴，虽然五斤粮票不能让人度过难关，但却表达了同伴间的友爱之心。做对别人有益的事，在带给别人快乐的同时，也让她体验到了无穷的快乐，她感到这是到农场以来过得最最愉快，最最开心的一天。
水面上吹来阵阵凉风，河对面的山头还来不及变黑明月已升上天空，晶莹月光下群山显得层次分明，有的地方发亮，有的地方变暗，高耸的树木也被镀上一层银色光芒。
山坡旱谷地里，一些还来不及清理的大树残枝高高耸起，这些无生命的东西在月光下显得发灰发黑，就像一些匍伏在地上张牙舞爪的“怪物”，别看它们貌似凶猛，但不能嚣张太久了，等下次上山时就要将它们砍来当柴火了。
有龙小鹰在身旁，原来让她感到恐怖的黑夜，现在反而变得美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