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初恋:爱在心口难开-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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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杜微言的记忆力向来很好,那个时侯自己离开的原因……她并没有忘记。
进了临时的办公室,杜微言将已经整理好的语料往单位的电脑上输。时间还早,几个同事也都没下班,打了招呼,便又各自埋头工作。
杜微言轻轻的在鼠标上点击,将几个数据峰值重点标画,然后摸出了手机,略有不耐的开口:“您好。杜微言。”
号码陌生,只是声音倒不算陌生,出于对语音的敏感性,杜微言在下一秒就清晰的反应过来了:“是王队长?”
王队长的声音还隐隐有着几分压不住的兴奋,开口就问:“杜小姐,你是在明武吧?”又嘿嘿笑了笑,“我们公安局的系统登记查出来,你在明武住了大半个月了吧?正巧,上次那案子破了,能劳驾你几分钟么?”
杜微言一怔:“你也在明武?”
周日从明武市的公安局出来,杜微言理了理夹克,街边的落地玻璃窗上,钴蓝色的光影之间,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幻象。瘦长,一张脸苍涩得仿佛白纸,冰凉的手指无意间拂过脖颈,又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似乎该围上家中那条大红羊绒围巾了……她一边胡思乱想着,恰好看见路边有一家新华书店。杜微言记起来自己应该买上几本练习作业参考一下,有时候小学生的作业题也挺难出的,这一个多月,总不能误人子弟。
店里已经有了空调,杜微言觉得冷热转换间鼻子有些堵,伸手随便的揉了揉,又俯下身,查看比较几个版本的语文习题册。许是在暖气中呆得久了,这一次接起电话的时候,手就不那么僵硬着发抖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快轻松一些:“爸爸。”
隔了话筒,杜如斐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是意气飞扬,用流行词来说,叫做“逆生长”。
想必红玉博物馆的事已经联系他了。
杜微言装作不知道,只说:“什么事这么高兴?”
杜如斐连着说好几遍:“一把老骨头,还有用武之地啊。”
杜微言忽然想起去年学校询问他是不是有意向带一个博士生,杜如斐连材料都没来得及看,她这个女儿就做主,替他婉拒了。就为了这事,父女两人冷战了很久。过后,杜微言仔细的反省过,也觉得自己手段粗暴了些,下定决心,只要在他身体许可的前提下,老父亲要做什么,她都不会擅自的替他决定。
杜如斐是再传统不过的老知识分子,做学问认真不过,既然答应了对方,从资料整理开始的基础工作就会一丝不苟的去做。杜微言知道劝也没用,只能叮嘱他按时吃药。
挂上电话的时候,那头的笑声分外的爽朗快活:“丫头,我们这叫上阵父女兵啊。”
办完该做的事,杜微言又回宾馆理了些东西,和同事关照了几句,出门打车回碧溪头。
上山的公路依然是易子容开过的那条,弯弯曲曲。从车窗望出去,山间炊烟袅袅,人家户户,杜微言靠着后座,只觉得有些晕车,又或许是司机的技术及不上易子容?她有些模模糊糊的想,头愈发的沉重,眼皮一分分的在往下阖起。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付了钱,她拿了东西就往住的地方走,冷不防一团小黑影撞上来,把她吓了一跳。
张晓晓扯着她的衣角,小脸仰着,声音有些大,传遍了空落落的土操场:“杜老师,奶奶让你去我家吃晚饭。”
她的目光不知怎的,倏然滑过一丝怔然,旋即微笑着说:“什么事呀?老师刚回来……”
小孩子哪听得懂大人的解释,一下下的扯着她的衣角,笑得仿佛秋天小小的向日葵:“俺爸马上就要回来了。奶奶把那只天天下蛋的母鸡都炖了呢!”
杜微言拗不过他,回屋放了东西,跟着他一道往外走,边问:“你爸爸已经回来了?”
小男孩一蹦一跳的,不时回头看看年轻的老师:“不是。前天托村里的叔叔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堆了半个屋子。那个叔叔说他马上就回来了。”他比划着,分外认真,“还有一盒很大的橡皮泥……”
杜微言只觉得自己穿的衣服有些少,声音也低了下去:“晓晓,你爸爸他,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头也不回:“张建民。”
“你爷爷呢?”
“张阿方。”
良久,张晓晓觉得身后没了动静,有些迟疑的停了脚步,试探着叫了一声:“老师?”
杜微言轻轻的喘着气,双手插在衣兜里,此刻又慢慢的伸出来,似是不知所措的顿了顿,声音干涩:“你妈妈,她这几天好一些了么?”
张晓晓的妈妈前年在山间采药,不小心摔了下去,至今瘫痪在床。也是因为这个,家里又要付医药费,又生生的少了一个劳动力,于是过得分外的拮据。晓晓的爸爸也外出打工。家里只剩了一双老人和一个孩子。
晓晓还来不及说什么,张大婶已经迎了出来:“哎呦,杜老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老人一脸喜色,将她拉进屋里,又吩咐孙子:“去路口看看,你爸爸该回来了。”
杜微言默默的在屋里坐下,轻轻咳嗽了一声。
张大婶瞧了她一眼,一只粗糙厚肿的手伸出来,摸了摸她额头,皱眉说:“杜老师,你着凉了吧?”
杜微言没有避开,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没有。张婶,晓晓说……他爸爸今天回来?”
“哎呦,可不是吗?这出去打工快半年了。每个月寄些钱回来,前阵子他媳妇又上医院去了,我当时还担心又得挨家挨户去借钱了,想不到这小子在外边起早摸黑的干,还真是挣了不少……”张婶一边说,一边用大碗给杜微言泡茶,“这是连翘泡的水,杜老师你喝几碗,一会再带些回去,回头喝完了,保证身体就好了。”
汁水是淡淡的琥珀色,灯光下泛着一种玉色的光泽,有种明净的妩媚。
杜微言伸手接过来,闻到浅浅的香气,她抚着有缺口的茶碗,怔在那里,似乎没有听见张婶的话。
“连翘?”
“咱这里就产这个。晒干了就能卖钱。晓晓他妈妈,就是为了采这个,当时脚一滑,就摔下去了。”张婶满意的看着她喝下去,因为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她笑容满面的站了起来,“健民回来了。老头子,健民回来了。”
老村长从里屋出来了,急匆匆的望向门口。
张晓晓垂头丧气的进来,身后跟着两三个男人——而小男孩带着哭腔:“俺爸没来。”
杜微言慢慢的放下那个大碗,无意识间,手指微一用力,重重的划在了那个缺口上。
到底还是划破了吧?杜微言余光中看到王队长在进门的刹那表情的诧异,匆忙的低下头,似乎是对那条蜿蜒而下的血滴十分的感兴趣。顺着光滑的碗沿,一条细细的痕迹,仿佛是软虫爬过,将那碗透明的液体搅起了浅浅的浑浊。
那个傍晚究竟还发生了什么……杜微言只觉得向来明晰的记忆出了些小小的故障。
她很感激王队长在那种场合下只装作不认识自己。她虽然暂时放心了,可又觉得愧疚,于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停住了。天色一点点的在暗下来,隔了那扇关不严实的大门,里边有光线漏出来。
明黄的颜色,可是落在杜微言眼中,那是一种黯沉得近乎褐色的晦暗。周遭一切都是安静的,就连星层也被湮没了,突如其来的,有女人的哭泣声从屋里传来。先是闷闷的抽泣,随即越来越响,一下下的,像是有人扑在她的胸口大声的嚎啕,全都抠在她的心口。
她想,这是张大婶的哭声呢?还是晓晓母亲的哭声呢?她们在哭什么?张建民……自己已经见过了,在明武市的公安局,她核对了口音,然后看到了这名嫌疑犯的家庭情况表……她想,碧溪头上的居民都这么热情友好,怎么会有抢劫犯呢?是弄错了吧?
那天王队长还兴奋的和自己握手:“杜小姐,没有你的帮忙,案件的进展不会如此顺利。”
他的手十分有力,杜微言只觉得指节间都有些被歪折的疼痛,以至于那天还说了什么,全都被这若有若无的痛楚给覆盖了。
张建民……张阿方……原来没有弄错。
那么……是自己错了吧?
那个抢劫犯,他只是抢钱而已,并没有伤人杀人……他家是真的有困难,妻子瘫痪,母亲又有严重的风湿病。如今他被抓走,这个家庭,岂不是雪上加霜?
那点光线又如此怪异的刺激着她的视觉,仿佛是在渐渐的变大,然后慢慢的笼着几个身影出来,是王队他们……那辆白蓝相间的警车很快的从小路外开过,消失在视野之中……她是不是应该进去屋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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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可是杜微言不敢,于是一步步的后退,几乎是挪着脚步回到学校。
她并不知道王队在前边的路口等着自己。车子的灯大开着,她站着,低头听见王队长叮嘱自己,他说这里的民风剽悍,他劝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孤身留在这里……他的话没有说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他们身后出现。
杜微言想,那一定是自己这辈子最狼狈,最不愿意去面对的时刻。
张晓晓手中提了个塑料袋,语气疙疙瘩瘩:“杜老师……这是奶奶让我给你捎的连翘。她说你着凉了……”
杜微言觉得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了,她平拼命的回忆,刚才的对话,小男孩听见了么?她听得懂么?
张晓晓慢慢走过来,将塑料袋放到了杜微言手中,又转身离开。
“晓晓……”
张晓晓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转过身,声音清清脆脆的传过来:“老师,你和他们一起抓住了我爸爸么?”
小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是最透亮的玉石。
小孩子的世界,是非对错,没有灰色地带。
杜微言没办法撒谎,只能点了点头。
然后发生的,仿佛是慢动作,小男孩捡了一块石头,狠狠的砸了过来。
很闷很闷的钝响,就像她刚才听见的女人的哭声。杜微言只觉得自己的头盖骨某处被狠狠的砸了一下,除开这下重击,还有撕裂的痛感。她想叫住那个小男孩,可是只觉得头晕,于是慢慢的蹲下去,慢慢的扶着头,温热的液体几乎在瞬间沾湿了指间……
九
杜微言醒过来的时候,视线中没有婆娑如鬼影的树枝,也没有秋虫夜鸣的愀然,只有白色,空落落的一片素白。
她想偏过头去去看看和护士说话的人是谁,可只微微动了动,就觉得侧头十分的困难。也只是这么轻微的一下动作,一个身影迅速的俯下身来,摁在她肩侧的地方,柔声说:“不要动,你头上刚刚包扎好。”
这或许是后半夜,又或许是即将天明的时刻了。病床后的那盏灯光十分适宜,她看得清江律文离自己很近的脸,下巴上隐隐有着青色的胡茬,只是随意的套了一件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没有配着领带,就连扣子也有两颗没有搭上。
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嘶哑如斯,仿佛朽木刮着地面,呲呲叫人觉得难受。
“你……怎么在这里?”
江律文在她床边坐下,护士悄悄的带上门,一室寂静。
“张晓晓呢?”杜微言喃喃的说,“你们别吓坏他,他是小孩子,拿石头砸我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江律文看了她很久,目光渐渐的转为柔和,低声答应她:“你睡吧,那个小孩不会有事。”
其实杜微言真的睡不着,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怎么睡得着?。
她刚才怎么了?现在是在明武的医院么?如果她住院了,那边上课怎么办?
江律文的手指慢慢的在她额头上拂过,有一种类似雨丝的沁凉感,他似乎能猜出她在想着什么,语调渐渐的转凉,“那边停课一个多月了,就算是缺了一天课,也没什么。”
杜微言眨了眨眼睛,依然看着他。
江律文终于还是笑了笑,眼神也柔和起来:“好了,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明天就会有新老师去上课。你现在发着高烧,最好睡一觉。”
输液管里药水一粒粒往下滴,杜微言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不是疼,可就是难受。她闭了闭眼睛,侧过身子,将半边脸都埋在被子里。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午的阳光已然从窗户的正中央落进来,江律文站在那个小护士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杜微言听见护士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委屈:“得叫醒她了,还要换药呢。”
换药的时候才发现伤口是在头顶,纱布被揭下来的时候,杜微言仿佛想到了什么:“那一圈头发不会被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