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消得人憔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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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头，掏出一根烟，打火机的暖黄色光芒让整个房间变得温暖起来，打火机熄灭了，房间又暗下来，只有烟头像一只昆虫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
“出去走走吧，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呢！”呓忽然对我说。
我掐灭了烟头，穿上一件纯黑色的外套，这是胸前印有一个很大的“无政府主义”标志的外套，我在市场上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最后无意间在网上看见才买了下来。
“走吧！”我对着正在观察着我的举动，而又不明白我的意图的娜说。
出了门口，一个黑影“嗖”的一声与我擦肩而过，黑影站在紧挨着我的房间左边的门口，急匆匆的摸着钥匙，他并没有在意周围的人，只是想尽快打开房门。门被打开了，淡淡的白光洒在门外，借着灯光我看见黑影手上拿着一盒饭菜。
黑影大声说：“宝贝，我回来了，你还能坚持吧？”，同时“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这个人我遇见过好几次都是这样，虽然我们是邻居，我也和他说过一两句话，但是他整天在家忙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我总是好奇什么原因会让他这样忙碌。
“有什么好看的，走啊！”娜拉着我的胳膊向楼下走去。
我们接着昏黄的灯光下了楼梯，楼梯很陡，每次下楼的时候我都格外小心，但是娜穿着高跟鞋反而比我走的自在。房东的母亲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她的牙齿掉光了，走路的时候晃晃悠悠，让人总有认为她马上就要跌倒的错觉，但是老太太上下楼梯从来不用人扶。老太太和几个妇人坐在楼门旁，看见我和娜出来了，老太太口齿含糊的说：“你姐姐来看你了？”，我并没有去向她解释一个无所谓的问题，我对老太太笑了笑。
娜捏了一下我的胳膊，摆出一副极不满意的样子。她很不喜欢别人说她长相成熟，尤其和我在一起，经常会有人把她当成我的姐姐甚至阿姨。
黑夜已经来临了，穿过一段不长的水泥路，路两边是石榴树，我住的地方完全被石榴树包围着，学校周围几乎也是石榴树。小街上的灯火明亮，狭小的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群。路边的小贩挂出他们引以自豪的最时尚的文胸和内裤，也有几个当地的农民蹲在路边等候着有人光顾他那还没卖完的水果。饭店里的学生不是很多，也许这时候大家都吃过饭了。迎面而来的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他们有说有笑的缠绵在一起。我和娜默默的并肩行走在这条街道上。
拥挤的人群和周围的灯光让我头晕目眩，我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穿过街道向右，又是一片石榴园，石榴树密密麻麻的排布在四周，只有一条小路可以让人行走。远处传来狼狗的叫声，回荡在山谷后面，很久才会消失。风吹着树枝上刚长茂盛的树叶，沙沙作响。我和娜虽然被树林包围着，但是还有些空荡荡的感觉，这是一种神秘感，我喜欢这种感觉。娜有点紧张，她把我拉的更紧了。
“我不喜欢这里，要是还有地方住我一定不住这里。”娜自言自语道。
不一会就到了山脚下的公路，公路两旁燃烧着淡黄色的路灯，就像一盏盏点燃的蜡烛。
“你们学校可真讨厌，建在山脚下，出来进去都不方便。那辆小汽车真漂亮，我喜欢它的样式！”娜抱怨的时候看见一辆红色的跑车飞驰过去，赶紧指给我看。
公路上不断有过往的车辆出现然后消失。它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七）
车头的灯泡像两只燃烧的眼睛怒视着黑夜，一辆大型卧铺客车缓缓的行驶着。车上的人大都睡着了，也有几个刚刚醒来，司机为了不使疲惫的眼皮合在一起，一口气喝了半杯浓茶。一个瘦女人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伸直了胳膊使劲打了个哈欠，她翻身转向车窗，透过蓝色的玻璃可以看见公路两旁淡黄的路灯，还有茂盛的大树，树下放着一个垃圾箱，两名身穿醒目的橙黄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把最后一点垃圾装进垃圾箱内。他们看起来十分疲惫，虽然在夜里，但是隐约还是可以看见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那就是等待换班的人。瘦女人似乎没有了睡意，她点上一根女士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目光随着烟雾飘向车顶。
“喂，安，我们到哪了？还有多久才到啊！我都睡醒了，你今天开得很慢呀！”瘦女人大声喊着正在开车的舅舅。
车厢的人几乎都被吵醒了，一个扎辫子的男人也大声喊叫：“几点了，安？”
舅舅使劲砸了一拳快要休眠的脑袋，看了一下手表。
“四点整，再过一个收费站就到了。”
“哎呀，以前这时候都到了，你怎么搞得？今天我的事情可多着呢！”瘦女人说话有些埋怨。
“别催了，保证不会错过你和情夫的约会时间！”舅舅转过头对瘦女人开玩笑。
“去你的，你就不能正经一些？”瘦女人不满地说道。
“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你家陈先生的。”扎辫子的男人在一旁继续开玩笑。
我不懂得这些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好笑。母亲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像一团火焰将我围住，我觉得十分温暖。
“天亮了以后他就会来接咱们，你要听话，你现在是大男孩了，你要讲礼貌，知道吗？”母亲轻声对我说，她显得有些不安，但是又不想表现出来。
我蜷在母亲的怀里，看着她憔悴的目光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面对的将会是怎样一个男人，我以后该如何处理与他的关系，但是我和母亲需要依靠他，或者是大家彼此依靠吧。
母亲在突如其来的改变下，身心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女人，痛苦中的挣扎与生活中的负担让她变得深沉。还记得起初，母亲每天送我去幼儿园，总是哼着轻快的歌曲，并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一个面包给我，那时她的脸旁白里透红，就像一朵桃花，她的笑容比春天的阳光还要灿烂。但谁会想到晴空万里也会出现一场暴雨，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毁灭了呢？就这样，母亲不再爱笑了，她由那时候的小女人变成此刻一个多愁善感的真正的女人。
卧铺客车渐渐远去了，它和公路尽头那些微弱的灯火融化在一起，直到已经分不清静态和动态我才回过头。
“你喜欢那样的大客车吗？你看见我说的那辆小汽车没有？”娜不理解我为何对卧铺客车感兴趣，她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只关心的我身体，然而却从来对我的内心不闻不问。
娜在家是一个人人夸奖的乖孩子，她会给家里做饭，也经常去她母亲的商店帮忙，买布的客人看见她做得一手好针线总是赞口不绝。娜会把家里打扫的十分干净，把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她还知道每个人喜欢的饭菜口味，娜从不会在做给我的饭菜里放很多盐。每当我身体不舒服她都会及时的说一句“你还好吧？是不是生病了！”，她对外部表象把握的相当到位，以至于我痛苦的弯下腰去她就知道我的胃病又发作了。就像我画油画的时候，她有着更敏锐的色彩感觉，“云彩里面再加点谈蓝色”，她的一句话往往会让我画的更加完美。然而娜却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去画画，就像她只懂得一加一等于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一样。
长期以来，娜很坚定的认为自己应该活着，但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活着，因为她从来不去想这些伤脑筋的事情。娜是一个身体早熟的女生，当我们还是初中同学时，我就发现她的胸部比一般女生大许多。我告诉娜之所以她的外表成熟，是因为她很少去思考内在关系，导致心灵的幼稚只能通过身体的成熟来弥补。
我没有回答娜的问题，她看了我一眼，她并不在乎我的回答，她更在乎说话的时候有人在一旁。
（八）
“我们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吧，你一定走累了。”娜和我慢慢朝树下的石椅走去。
我确实累了，很久没有出过房间了，半个小时的路程就可以让我筋疲力尽。娜坐在我身旁，抓起我的右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并把双手压在我的手上。我仰望从树上散落下来的光芒，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一直延伸茫茫的夜空。夜空显得那么遥远，却又好像近在眼前。
“给叔叔问好！”母亲拉着我的小手，面带微笑的对我说。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男人正善意的对我笑着，我把脸埋在母亲的腰间，双手抱在母亲的身上，我没有向那个男人问好。本来我是准备好要学的懂礼貌一些，但是男人过于亲切的表情却让我有些害怕了。
“他不懂事，也可能是太高兴了吧，你别介意！”母亲不好意思的对男人解释。
那个男人一点也不生气，他说也许是我还不习惯，以后就会好的。我和母亲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就相处在一起。我的童年结束后，回忆起那段时光还是相当漫长的，直到现在才觉得那只不是一场梦的时间。
“其实这个城市挺好的，并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糟。”不知娜想起了什么令她满意的地方，竟然夸奖起这个城市。也许是她买到了一件廉价的衣服，或者从她的学校到汽车站有直通的公共汽车了，也可能是她花了两元钱买了一张彩票，结果得到了五元钱的回报。
“早在十年前我已经来过这个城市了。”我不由自主的谈谈的说。
娜好奇的看着我，一是我忽然开口说话让她奇怪，二是我说的话她不太明白。
“我以前告诉过你，咱们还在上高中时我就说过了！”对于娜的记忆力我早就习以为常，她的脑袋比我的大，但是能装的东西实在太少。这和她平时不喜欢思考有关系，她完成的动作大多是惯性和经验引导。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怎么样了？”娜在我的提示下终于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记忆。
“后来我和母亲走了，听说他骑车不小心摔瘫痪了。”
“哼，那是他应有的下场。谁让他对你们母子两那么坏的！”娜气愤地说，其实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全部都是我告诉娜的，她连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但是娜说话时却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他也够可怜的了，有谁活在世上就应该得到不好的下场？但是他表里不一，这一点让我很生气。”
我和娜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从学校里面走。大一的学生刚下晚自习，人群拥挤，一片吵杂。娜开始抱怨走这条路了，“早知道就不走这里了，人多的烦死了！”
娜十分喜欢抱怨，为此我和她不知吵了多少次架。她总是把事情的缘由归根到自身以外的事物上。拿她走路来说，如果有个石头让她差点摔倒，她就会狠狠的埋怨扔石头的人缺德。
我的高中班主任曾经给我们开过一次十分有意义的班会，我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真正理解班主任的意思，但至少娜没有理解，否则她就不是一直这个样了。
班会的主题是“怨他”，班主任一笔一划的把这两个字写在黑板上面，同学们都觉得莫名其妙，我也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当班主任解释“他”是“其他”的意思时，我才有所顿悟。
“怨老师，怨家长，怨同学，怨朋友，怨社会，怨时代，甚至埋怨历史，你们有没有怨过自己？同学们，不要以为你活在世上就有人欠你，也不要认为活着就是应该的，多想一想自己吧！”
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但是这样有道理的话我却不会忘记，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此时我已经不像以前可以有力气和心思去跟娜讲理，然后生气。摩肩接踵的人群确实也让我心烦意乱，最刺痛我的就是他们幼稚的笑脸上洋溢的自信的神情，我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仇恨，看见那些情景心里就难受。
开学的时候，成群的大一新生在家长的带领下来到学校，其实他们真的不该麻烦父母的，父母也真的没有责任再去关心一个生理上属于成年人的孩子，他们平时与异性交往时所表现出的成熟，足以让他们照顾好自己，然而我却看见那么多有违自然规律的人类。
看见一堆又一堆趋之若鹜的人群脸上充满憧憬与希望，看见那些新生既好奇又雄心壮志的模样，看见可怜的父母们对儿女的关心与期望，我悲伤极了。这样富有朝气的场面，谁见了不会为之感染呢？谁又不会为之高兴呢？我双手插在裤兜，低着头准备去上大三第二学期的第一次课，我不忍心再去看那些含辛茹苦的父母们憔悴的脸庞。不论贫穷与富贵，此时他们脸上流露的神情却完全一样。
你们知道自己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