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大清-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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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着看又争着买,光赌注就赢了两百四十两,最后纳尔苏当场花了六十两把潜望镜买了去,还有九个交了定金,巴巴的等着咱们交货呢。”
老九取出银票道:“老十出了力气,董鄂出了点子,咱留下一部分作本好生利,剩下的就犒劳自己吧。”说罢给了我和十阿哥一人一张一百两面额的。
我狐疑的睁大了眼:“这么大方?”
“当然,爷享受的是赚银子的乐趣,而不是银子本身。”
此时思宁进来通传说五阿哥到咸福宫请安来了,宜妃让‘那两个早把额娘忘到辫子梢上去了的小王八羔子’赶快过去,还说董鄂格格不是一直嚷着没见过五阿哥吗?也别管什么脸不脸的了,也一道过来。
那个在战火中毁去容貌的,后来被封为恒温亲王的,传说中最最温柔敦厚的五阿哥胤祺?兴致来了,拔腿就走,却听到老十嘟哝着什么花脸猫儿出门去……
我打量着五阿哥,不免暗暗叹息,本是玉样美男子,偏偏脸上贯穿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又转念一想,热血男儿征战沙场舍生忘死,这道疤又何尝不是记录那段峥嵘岁月的勋章呢?五阿哥含笑道:“董鄂格格可是声名遐迩,今日得见,果真是非同凡响,竟效仿岳母刺字般,在脸上留下了‘至诚’二字。”
竟然打趣我?我也懒得再争辩了,便回道:“这是胎记,天生的。”一时间众人都笑不可抑,宜妃笑岔了气,只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
“五哥,董鄂格格从刚才就一直嚷着要唱歌给你听呢,你看,她把她的独门乐器‘潇湘月’都带来了,你就赏她个面子吧。” 九阿哥一边笑眯眯的把他自己拎过来的潇湘月硬塞进我怀里,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
众人兴致勃勃,气氛温馨而热烈,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突然忆起上辈子,一同班的高才生意外高考落第,情绪低落,闷在屋里不肯出来,于是,我和另外两死党便自创词曲,抱着吉他在他家阳台下一遍又一遍的唱,后来他终于出来了,整栋楼的人都是一片喝彩,突然竟萌发出把那首歌唱给总是瞅着人少时才偷偷溜来看望自己母亲的五阿哥听。于是,摆了一个自认为比较酷的Pose,朗声说道:“那奴婢可就不自量力,抛砖引玉了。”轻拨琴弦,一曲娓娓而出:
逃避不一定躲得了
面对不一定更难过
孤单不一定很无奈
得到不一定是永久
世上哪能只有对与错
人生的答案可不只一个
所以,我的心路我做主
生命会赐予欢乐
也总有意外让人难过
逍遥总在放下后
学会遗忘的人得到喜乐
即使青春化做了沧桑,
我们还有回忆和希望;
创伤是成熟的涅盘
不完美的人生最可爱
国事家事天下事,
一眨眼就是一辈子
焚心温酒,岂能冰霜锁笑颜;
断肠做药,誓将惆怅化春风。
把悲痛遗忘
把热情释放
一曲罢了,众人喝彩,顿生出一种抖起来了的快感,却听五阿哥正容道:“多谢格格曲中的深意,其实,胤祺在听了格格请九弟转述给我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故事后,已经走出来了。你说的那位西方的海伦姑娘,耳聋眼盲却是那样的坚强可爱。犹如明天就会遭到失明的厄运一样善用自己的眼睛,犹如明天将遭到耳聋的厄运一样去用心的倾听,不要再哀叹已失去的鞋子,看看有的人即使没有了腿,也能释然的微笑。胤祺记下了。”
好象是为宜妃守夜的第一个通宵里,在院子里听老九说了老五的心结后,不知怎么就讲起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来了,倒没想到这位向来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竟去转述给了五阿哥。
却听老十起哄道:“五哥可不能光停留在口头上啊,没听到董鄂格格说的是抛砖引玉吗?”
胤祺也是性情中人,当即笑道:“只要九弟十弟肯伴舞,我就来一首巴图鲁满尼以示答谢,如何?”
众人大乐,满人向来不如汉人拘束,据说太后万寿时就是康熙也会亲自下场带着众阿哥跳起‘喜起舞’或‘五魁舞’以娱亲示孝。
五阿哥端起茶碗做饮酒的豪迈状,然后歌声顿起,深远悠长又不失雄浑高亢,先满语后汉语,眉宇间豪迈尽显,如野马似雄鹰,热情如野火燎原般感染了全场,
“白山黑水养育的民族
风塑雪雕写下的史书
英雄子孙编织的星空
岁月苍桑长成的大树
日月星晨诉说的报负
历史传说展开的画图
婚丧嫁娶容纳的文化
盛衰沉浮凝结的艺术
巴图鲁满尼
升起你是一轮满月
落下你是一颗珍珠
情深你有久远的祝福
辉煌你有壮丽的日出
……”
九阿哥和十阿哥跳起了共九折十八式的莽式舞蹈,一会儿摆水打渔、奔马打猎,一会儿怪蟒出洞、盘龙戏水,肩二式,走一式,竟行云流水般煞是好看。好一派似水流年,花样韶华,如夏花般绚烂的阳光男子,竟能美的让人心醉神迷。
宜妃的眼中盛满了喜悦,我也深深的陶醉起来,倘若这一刻能够永远,该有多好。
二十六章 死如秋叶之静美
满人“喜林莽,长骑射,喜凉爽,恶溽暑”。夏天的紫禁城躁热难耐,因此,康熙二十九年畅春园建成后,每逢盛夏康熙帝便带头搬进“四时皆春、八风来朝、六气通达”的畅春园,这年也不例外。列位受宠的皇妃以及皇家宝宝们也跟着他们尊贵的老公和爹地一块搬进了这座西郊的‘别墅’。从此,读书的地点便移师到了取意于《尚书·;无逸》中的“君子所,其无逸”的无逸斋,无逸斋是一座自成体系的花园式院落,阿哥们占据了正堂三间,格格们则就读于其中的滟芳书屋。
说实在的,畅春园比起紫禁城是堂皇不足而秀丽有余,晴云碧树,花香鸟语,锦水汤汤,红翠猗猗,园中依水筑有东、西两条大堤,东堤遍植数百株丁香花,故名丁香堤;西堤满种奇兰异草,名芝兰堤,又筑有琼林瑶蕊的桃花堤。鸢飞鱼跃亭、林香山翠院、苍然亭、晓烟榭、红蕊亭、观澜榭、蕊珠院……丰韵别具的景致是错落连绵,应接不暇,美好的甚至让我觉得穿越回来也不是件坏事了。(注:畅春园与圆明园一样于咸丰十年被英法联军焚毁殆尽。)
一年之中,刨去新年五天、自个儿生日以及帝后万寿之类的重大庆典,阿哥格格们是没有假日的,但入了宫的伴读不同,每三个月有一次归宁假,可以回自个儿家休息一天。回到明珠府一噩耗竟劈头砸来,沈宛已于半月前染疾辞世,而夺走她生命的,只是一场来势凶猛的风寒!听外祖母讲,她存着求死之心全无存活之念,所以就算仙丹妙药也难以回天。由于沈宛曾出生“乐籍”(注:属于贱籍,贱籍中人,不属士农工商任何一类,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受到重重限制,只能做一些遭人歧视的工作。后来雍正即位后下令取消了天下贱籍,将其编为民籍。)入不得纳兰家“高贵”的墓场,所以遣人将之送回祖籍寻地安葬。觉得心里堵的厉害,难道,这个时代所遇到的第一位良师益友,便真的从此天人永隔了吗?
庭院依然竹影憧憧,只是物是人非,静静的坐在青石凳上,多想用一串干枯的泪水蒸发掉此时的悲凉,眼眶却偏偏干涸的如贫瘠的旱地,天上尘,地上土,长风万里,不如归去。舅母,你知道吗?畅春园里有个得真斋,那天云淡天高碧空如洗, 斋外的银杏参天峥嵘,我独自倚着树干却看到斋堂里有人在默默的颂经,我便问她:前生可是明月?几世又修到梅花?她回答: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舅母,你知道吗?我和她成了忘年交,从那天起,我一有空便去得真斋听她讲解佛理和蒙语;舅母,你知道吗?她就是苏麻喇姑,她已经很老了,但眸子却是那么的睿智和空灵……舅母,我有幸结识了又一位良师益友,却不幸失去了您。
不愿再触景生情、睹物伤怀,走出庭院,却见二舅舅揆叙正陪着九阿哥胤禟站在外面,九阿哥见我出来便笑道:“正想着进去找你呢,你就出来了。我奉旨出宫办差,八格格便千叮咛万嘱咐我办完差后,一定顺道过来把她的董鄂格格接回去。”
我觉得有些疑惑,而二舅舅揆叙却喜上眉梢,忙不迭的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便将九阿哥和我恭送出了门。
“九爷真是出来办差的吗?我怎么觉着是逃学出来的呢?”我狐疑的盯着他。
“知我者,董鄂也,”他抚掌而笑:“现在是巳时末,只要赶在戌时下匙前回去就行,昔日唐朝的孟郊曾‘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今儿时间有限,逛遍京都九门显然是行不通了,好在我有个好地方可供参详,那里离畅春园不远,林麓苍黝,溪涧镂错。春则百花吐芳,蜂飞蝶舞;夏则树葱草碧,蝉噪鸟鸣;秋则层林尽染,乱叶飘丹;冬则千峰万壑,积素凝华。”
我道:“九爷说的可是西山?可西山连绵几十里,不也逛不完吗?十爷十四爷怎么没和你一起?”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智皆备的九爷我当然是要去依山傍水之妙地。老十睡觉落了枕,偏着个脑袋出不了门,十四和十三住在承露轩,而我和老十住在观德所,这次便没叫他。”
说话的工夫有随从牵过来一大一中两匹马,九阿哥又道:“你的骑术不精,就骑这匹温驯的半大马,它自会跟随着我骑的这匹母马。”
正要上马,却见又有两骑迎面而来,定睛一瞧,不正是歪脖老十和十四吗?一问才知,原来老九前脚刚走老十就后悔了,觉得与其僵着脖儿去读书倒不如出来透透晦气,便也有样学样偷溜出来,不料刚好又被十四瞅见,十四便也像牛皮膏药一样粘了过来,本想打趣他们是‘铿锵恶少三人行’,但心里始终像压了块石头似的闷的厉害,便没吭声骑着马默默的跟在后面……
在被十和十四无数次讥笑为‘小拖油瓶’后,终于抵达了老九口中的那块钟灵毓秀的福天宝地,但见远峰横翠微,近瀑烟雨胧,佳潭映碧影,步步皆青霭,水声鸟鸣交织呼应,飞瀑清潭相映成趣。潭中已有几个半大小子在戏水,十四一看不禁欢呼了一声,脱去外衣冲过去一个猛扎跃入潭中,欢快的游了起来,歪脖老十不禁沮丧的叹起气来,我见他可怜便忍不住道:“奴婢曾学过治疗落枕的推拿之法,十爷可愿试试?”
“你行吗?”老十居然斜睨我。
我不禁有点来气:“推拿是运用特定手法或借助一定的工具药物作用于体表相应穴位和部位的中医外治法之一,能起到疏通经络、行气活血、理筋整复、滑利关节、调整肺腑功能等作用。基本手法分摆动、摩擦、挤压、振动、扣击、运动关节共六类。其中摆动类又有一字禅推法、滚法和揉法;摩擦类有摩、擦、推、搓、抹、梳法;挤压类有按、点、拨、捏、拿、掐、捻、踩跷法……”
洋洋洒洒一大篇把老十给彻底绕懵了,当即请我一试。我本来心里憋的慌,正好借此转移一下,便请他坐好位,先用滚法、一指禅推法作用于侧颈和肩部,接着用拿法提拿颈及肩使肌肉放松,再轻轻摇动脖颈数次,按揉风池、风府、风门、肩井、天宗、肩外俞等穴一会儿,最后拿颈椎棘两侧后拍打扣击数次收工。老十试着转了转脖颈,发现已经灵活如初,不禁大喜,道谢后也忙不迭的下潭游泳去了,岸上仅剩下九阿哥和我,但见水波盈盈如许,一时间却脉脉不得言语,良久,他柔声道:“你可好些了吗?俗话说‘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沈宛只是先一步得到了永恒的归宿,这样想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我哽咽道:“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我难过的其实并不只是这个。沈宛本是品若兰花香在骨的一代才女,可她生活的世界太窄太小,被局限在一个狭隘的象牙塔中,所以见不到青天高,黄土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她陷了进去便再也拔不出来,所以悲伤后面永远是悲伤,我为她难过是因为她的悲剧一半是命运造就,另一半是自己写成。”
我把头埋进了膝盖,泪水终于倾泻而出,有一只手笨拙的轻拍着我的后背,过了一会听见他道:“真是糟糕,我可不会治疗哭鼻子的推拿手法,姑娘可不可以教教在下?” 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闷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为沈宛难过的?”
“只要有心,自然知道。”
我愣住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鱼玄机的千古慨叹竟不经意的划过脑际,可是,我可以动心吗?他是九阿哥呀,那个最终被削除宗籍的塞思黑,那个壮志难酬凄惨死去的皇九子胤禟?
突然,清潭里一阵躁动,那几个半大孩子骚乱成了一团,发生什么事了?
二十七章 尽人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