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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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油爷爷的眼色却亮了。
他再接厉,狂吼一声,又发出了一击。
王小石无所谓(无所谓生,无所谓死,无所谓胜,无所谓负)地又接了他一拳。
以拳。
硬接。
硬碰硬。
恶斗恶。
——在这黑暗中,是否也在劲拼劲、黑吃黑?
“格”的一声闷响,不惊天动地,甚至也不惊人。
王小石没有动。
却是叶神油退了一步。
神油爷爷却惊喜狞笑道:
“王小石,你不行,你完了。”
王小石悲伤的道:
“你说的对。”
众人正是不解,叶神油双发出了第三拳,这一拳,不仅激起了他的气和力,也祭起了他的声和势,他生命里的一切穷凶极恶。
王小石竟然没有出声。
没有招架。
也没闪躲。
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已躲不了。
接不下。
他已受伤。
受了重伤。
——而他最重要的伤远负于跟叶云灭动手之前。
本来,以王小石的机警,甚至是温柔在“老字号”温字的浸淫、“桃花香”说不定还迷不倒他们。
可是,郝阴功、吴开心、白高兴、泰感动四人施放“人面桃花”迷香时,却正是小石、温柔伤心失意之际。
王小石没有防备。
他也不像唐宝牛——失眠已成了他夜里的习性。
所以他把迷香全部吸进去了。
他能振起乃因人功力毕竟高深,终于听到了打斗交战之声,他不忍战友苦战无援,故而勉力支撑,去抵挡势著劲弩疾箭的叶神油!
此时他功力大减,剩下的不到三分之一,而他偏又心伤(丧)若死,心无斗志。
他接下叶神油的第一击已受伤。
再接第二击已负严重内伤。
他再也接不下第三击。
时神油正在这时候已十足信心,信心十足的击出了他的第三拳!
“轰”地一声,这一掌打在房门梁上,只一拳,房间就塌了,整个塌下去了,连同房内一切床椅桌柜,全都塌了,萎然倒了下去。
只那么一拳,就毁了一间房子。
但王小石头却没有死。
叶神油那一拳并没击向他。
叶神油临时改变了那一拳的方向。
——不为什么,也许只他日的良心上好过一点。
因为他跟王小石拼了第一拳之后,就又惊又喜的了解了一个真相:
王小石是着了迷药!
他未复原,且功力大减。
——此时杀他,正是良机!
——千载难逢的良机!
可是,若在此时趁之危,又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良知。
所以,他的第三拳,便故意打歪了一点。
这一记打空,仿佛对自己的良心,好像就好过了一点。
好过了一点点。
可是人还是要杀的。
时机仍是不可错过的。
——谁教此人当日在蔡府时没把自己瞧在眼里!
他让了一拳,然后狞恶的说:“下一拳,我决不打空。”
王小石脸带微笑,好像在坦然受死,淡淡的说:“你的拳,是好拳。”
叶柳油听得心中一动。
一痛。
——自己若在年轻时,光是冲着这句话,也该饶了眼前这年青人。
可是不行。
他年纪已大了。
他让不起。
但他也改变了主意。
他仍是击出了第四拳。
——但不是向王小石的头,而是向他的左肩。
他一面喝道:
“好,我只废你一双手,也好向相爷交代了。”
他只要把王小石双臂骨头全部打碎,那就算留着王小石一条命,也无关宏旨了。
——想来,相爷也不会介意让一个废了一双手的王小石仍留着一条命活受罪吧?
叶神油已觉得自己很仁慈了。
就在这时,就在此时,在外边大风大雨中,一人长身而入。
这人白衣、白袍、光着头,手上拿着根镔铁禅杖。
这人一入客栈,背后正好有一声霹雳,一道电光乍亮。
他不但带入了风雨雷电,也袭入了一种扑鼻醒神的清香,令人神智为之一醒,取代了过艳过浓的桃香。
只是那人一入店门,猛抬头,朝上叱问了问:
“你好!?”
叶神油全身一震!
拳势陡然中止。
——他从二楼往下看,只见一清秀的白衣憎人,就立于客店中庭,他一句吼了回去:
“你是谁!?”
那人平平地飘身而上。
像一张纸。
似一朵云。
持棍木的郝阴功见状,连忙长棍迎头力砸下去!
那大师半空只把禅杖一横。
“啪”的一声,打他的棍子反而节节碎裂,呼啸飞插入客店四周。
那人已落到叶神油身前。
神油爷爷一震,又一道闪电,照亮眼前白袂尽湿的白衣人,他哑声道:
“三姑大师!”
那白衣僧人合十:
“阿弥陀佛,我来晚了。”
他确是三枯(姑)大师。
他来晚了是因为他虽以己身佛香能驱迷香邪毒,但他一旦惊觉后却先行持杖到店外去,连击退三批伺机要捡便宜的敌人,然后乍见王小石的房间坍塌了,便急回援客店,是以他衣衫早已尽湿。
外面的确风大雨大。
风雨凄迟。
叶神油大声叱道:
“你找死!?”
三姑大师匕雀不惊的道:
“放下吧!”
时柳油怔了一怔,吼道:
“放什么屁!?”
三姑只挥手道:
“回去吧!”叶神油怒吼一声。
一吼天下响。
出拳。
拳吞万里如虎。
三姑叹息。
出手。
一出手,他的人完全不同了。
他已不是大师,而是大魔大神,他一杖就刺了出去!
“霹雳”一声。
不是行雷。
没有闪电。
却有电光雷鸣:三姑的杖。
屋顶给震破了一个大窟窿。
风雨尽自这大洞里灌了进来。
——那是他一棍之势。
以及这一杖与神油爷爷那一拳相碰击的结果。
哀吼一声,一招过后的叶神油已飞身出那屋顶大窟窿,竟朝天嘶声喝问:
“你……你是米苍穹的——!?”
三姑的语音也锐似急电划破阴分阳晓:
“我是!”
叶神油登时睚欲裂,披头散发,自屋顶上,风雨中,发出如狼如魈的凄嗥,然后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消失了踪影。
三姑低吁了一口气。
他白生生的手指因握得太紧,已渗出鲜血来。
他望向王小石。
王小石向他微微一笑。
这时,又有一人赶入客店里来,一来就大惊注怪的嚷道:
“哎呀,怎么搞的,把我的店子弄成这样子……”
随即,他也看清了情况:歉意的道:“看来,我又来迟了……”
他当然就是这儿的客店主人:
温六迟。
——看来他又该多加上一“迟”了。
三桃花依旧笑春风
风雨凄迟竟宵。
但第二天风清气爽日丽。
然而王小石却没有好心情。
他负伤虽重,但伤得更重的还是他的心。
因为“秋月阁”内,已不见温柔踪影,只有一朵朵桃花娇艳般的血迹,洒印在床铺上。
温柔不见了。
——不见温柔。
他们把客店翻天覆地的找遍了,也同时在修补、整理客栈里昨天一夜的破坏凌乱,可是,这客店的破损仍能补救,不见了的人呢?
不见的人已不见。
就连“秋菊筑”里的章璇,也一样影踪全无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们是各自遭逢了意外?还是一道出事?
问谁,谁也不知。
王小石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她们。
他要找到温柔,向她解释咋晚的误会。
他要寻回章璇,报答她的恩义。
——可是她们却在哪里呢?
天涯海角,人在何方?
春风徐来,王小石见不着温柔,很想见见昨晚他们所刻的字。
但更惊人的是:
那桃花树也不在了。
——它是逃了,还是给人连根拔起了?昨晚风中雨里,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剩下一地落花,仿佛经一夜风雨,还了魂,更俏,更艳,更销魂,在地上翩翩吹起,与春风对笑她的未死英魂。
未灭。
花在。
可是人呢?
王小石的心又抽搐着。
桃花不在,温柔已去,剩下的只是他手里那把小小的温柔的刀。
唐宝牛和方恨少这时却悄悄过来告诉他:
——经昨夜一场苦战和“人面桃花”的迷香所催,梁阿牛和何小河在六龙寺所着方小侯爷的阴招似又发作了。
十分痛苦。
王小石微微一震,方恨少就说:“小石头,你要振作啊,你非但要在这逃亡阵里主持大局,听说京城里张炭和无梦女还出了事,还需要你的回援救助。”
王小石无奈也无力的笑道:“我能吗?大方,我却连温柔也保护不了,我的温柔不见了,心爱的人和恩人也不见了。”
只听一个声音紧定的道:“王三哥,不要这样子,你是我们的老大,我们永远支持你。
她是你的温柔,以前是,以后是,永远都是。一个人做不了什么大事的,但你有我们。你是我们的英雄。你总会找到你的温柔的。”
说话的是那个在昨夜以前还心如槁灰的唐宝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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