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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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石说:“这叫礼尚往来,彼此彼此!不过,这‘太阳神箭’,却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蔡京仍端视着那一弩三箭,肃然道,“我看得出来,难怪当年元十三限说过:假使他练成了‘伤心小箭’,又得到射日神弓和追日神箭,他早已天下无敌了。——我知道你已得到‘山字经’,却不知无梦女是否也传给你‘忍辱神功’?也不知你的‘伤心箭法’已练成未?”
玉小石抿嘴笑道:“你说呢?”
蔡京用舌尖舐了舐干唇:“你的箭法成未,我可不晓得,……不过,你的石头,我却已尝过。”
王小石笑道:“咱们确是老相好了。”
“对,”蔡京说,“咱们是老相好了……你这种做法,不是太冒险了吗?你要是一发射我不着,叶神爷的‘失手拳’就在你背后立即爆炸——再说,就算你杀了我,你以为你能走得出‘别野别墅’吗?”
王小石的回答很简单:“不能。”
“既然不能,”蔡京试图劝说,“何不放下你的弓和箭?”
王小石立即摇头。
他马上可以感觉到他背后的杀气陡增:假如他的背部是由许多小生命组成肌骨的话,那儿已死伤枕藉。
但他还是把话说下去:“我来这儿是要你答应一件事的。”
蔡京干笑道:“你用这种方式来跟我谈判……岂不……不很光彩吧?”
“对你这种人谈生死进退,”王小石的手稳如磐,眼也不眨的盯往这个全国只一人之下(也不见得)而在万人之上(岂止)的大人物,语音也坚决无比:“少不免,得要用点非常手段……”他背后陡地响起一个嘶哑躁烈的语音:“这是卑鄙手段!”
“不。”王小石立刻更正:“这只是霹雳手段。非常人干非常事对付非常之敌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第七章一趟受诅咒的劫法场
一、不动如山
王小石仍拉紧了弩,搭好了箭,瞄准着蔡京。
这次是他和蔡京的第二次会面。
不,对峙。
他整个人都不动如山。
但那是活火山。
——一座随时一爆即炸、一发不可收拾的山。
蔡京望向王小石的人,看着他的手上的弓,盯住弓的箭,他的脚有点发凉,头发也开始发麻。
他还觉得呼吸很促,胸口很翳闷,极不舒服。
可能是喝了酒的关系吧?最可怕的,也最直接的因由,是因为要他面对着这三支在屋里也闪闪发亮随时钉入他胸口里的箭镞。
这是连“元帅”(元十三限)也不想、敢、愿意去面对的事物。
他开始感觉到笑不出来了。
可是这时候一定要笑。
笑,才不会让人知道他的虚实。
所以他在脸上仍挤出了笑容。
可是,这一笑,却笑出了心虚。
他自觉自己一定笑得很勉强的了,所以他立即说话:——说话,有时候是最好的掩饰:
沉默和说话,通常都是掩饰的两极。
“你这样弯弓搭箭,不累吗?”
王小石的回答只一个字,却比千语万言更令他惊心:“累。”
因为慌张,所以他又主动劝说:“既然累,何不放下?一放下,你就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朋友,我的高官、厚禄,权力名位金钱,都不少你的,更何况是你这等人材,我求之若渴呢!放下吧!”
王小石平静的道:“我累,但我放不下。”
蔡京试探道:“你只要放下,我保证这儿无人伤你,任你自出自入,平平安安,功名富贵,任你选择。”
王小石平实的道:“不。”
蔡京强抑怒愤:“那你想怎样,要什么?”
王小石道:“我来冒这个险,要的是当然不是自己功名富贵,而要我的朋友都活得平安自在。”
蔡京道:“你是说……”
王小石道:“菜市口、破板门。”
蔡京:“你是要他们——”王小石:“停止攻袭,让他们回去,保留风雨楼及京师武林人物的安全和自由,放掉唐宝牛和方恨少。”
蔡:“唐宝牛和方恨少是皇上下旨要处斩的钦犯,决不可轻纵。”
王:“你这次的目的志不在杀方恨少、唐宝牛,你是意在废掉在京华里所有白道武林的实力,和毁掉与你对抗的黑道势力。问题是:你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你今天的行动重要些?你自己衡量。”
蔡京冷笑:“你是在威胁我?枉你是大侠身份,还作为京里第一大帮会金风细雨楼的首领,却是这般卑劣手段!”
王小石一笑:“我?大侠,谢了。我一向以恶制恶,以暴易暴,待善以善,将计就计的人。对付你,我得跟你一样卑鄙。”
蔡京慨然长叹道,“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前溪水出前村——王小石,我们防着你、盯着你,禁制着你,到底仍拦你不住。”
王小石听了这句话,也很有感动,脱口道:“能在此时此境,有此感慨启悟的,果然不愧当朝第一人。只不过,菜市口和破板门的同道已岌岌可危,我可不能久候你的细虑了。”
蔡京深思地道:“这等大事,我得要请示皇上——”“不。”
王小石截道:“你决定得了,也阻止得来——要不然,我,累了……”
然后他一双深邃明目紧盯着蔡京,说:“我也是人。我一样会累。我累了之后,只好放手了……”
蔡京凝端着他,只觉一颗心往下沉。
(王小石的箭,他避得了吗?)(王小石的攻击,他手上的人能制得住吗?)(太阳神箭的威力有多大?王小石的“伤心小箭”配合追日神箭和射日神弯,杀伤力有多大?)(想到王小石那一手石子,他连心都凉冷了。)(看到王小石那坚决的眼神,他的心快凝成了冰。)(他该不该下令停止伏袭?)(要是他下令停止一切计划,王小石还会不会杀他?)
(他,避不避得了王小石的箭?)王小石的弓引满、矢未发,但他的“心箭”已发出了:他已“伤”了当朝一代权相蔡京的心。
信心。
(可是,王小石自己呢?)(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定?)(在四周强敌如叶神油、一爷、天下第七等强敌环视下,就算蔡京立即下令终止伏杀京里武林正义之士,但他自己的安危呢?)(他能活出这儿吗?)(——抑或是:他根本没准备再活着出去?)王小石依旧弯弓、搭箭,瞄准蔡京,手和尖矢,稳如磐石。
他的人不动若山。
——他的心呢?也一样的坚如铁石吗?
蔡京布下两个局。
他下令在菜市口处杀方恨少、唐宝牛是假,在破板门将二人斩首倒是千真万确的。
但他的意在将城里的敌对武林势力一网打尽,并让他们(至少牵连“有桥集团”派系)
互相残杀。
不过,他的真正用意,还是趁此设局除掉王小石。
然而,王小石和“风雨楼”、“天机组”、“发梦二党”、“连云寨”的高手们,却将计就计,分作两批人马,分别在破板门和菜市口力救唐宝牛和方恨少。
其实,他们最大的主力:还是放在王小石身上。
大家引开蔡京的注意力和身边的高手,王小石趁此直捣黄龙,闯入“别野别墅”(要是蔡京留在“相爷府”,就算王小石再大神通,也决混不进去,但蔡京要直接指挥这次行动,就一定得坐镇在邻近菜市口与破板门之间的“别野别墅”,加上王小石处心积虑的部署,以及诸葛先生一早伏下的内应,王小石、梁阿牛、何小河便顺利的混了进去),直接钉死蔡京!
剩下来的,王小石有两条路:一,乘此大好良机,杀了蔡京。
二,威胁蔡京,放了唐宝牛和方恨少,也免了对京城群雄的追究办罪。
不过,对王小石而言,这两条路都不是“活路”。
——就算杀了蔡京,在面对一爷、叶神油、天下第七等强敌联手下,王小石实无活命之机。
——蔡京就算放了方恨少、唐宝牛,但能够放过他么?
他已骑在虎背上。
面对蔡京,而蔡京的性命就在他手指一放的利箭下可死可生,他不由得因奋亢和刺激而致全身轻颤。
杀蔡京,这是名动天下的事。
杀蔡相,这是不世之功德。
杀了蔡京,这是一件改写历史的事……
——是不是就这样一放手、就放箭,杀死这为患社稷、颠覆天下的权相蔡京呢,还是忍辱负重,为大局着想,只威胁蔡京放了方恨少、唐宝牛,要他也免去武林中各路英雄的罪名,让京师有一阵平靖日子再说?
你说呢?
二、我已不支
方应看说:“你真的认为我们不该出手收拾这干狂徒?”
米苍穹眯着眼,仿佛要仔细推究出这个平时深沉难见底蕴、可是今日变得焦躁难耐的年轻人,竟会如此沉不住气的原因来。
是以,他反而好整以暇的问:“在过去一二十年京师武林势力的形势,小侯爷一向了如指掌,大概不必由我来置喙了吧。”
方应看一笑晒道:“迷天七圣盟?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他们鼎足而三的岁月,都已过时了!关七失踪之后,迷天盟名存实亡;而六分半堂跟金风细雨楼争雄斗胜的结果是:雷损死,苏梦枕也殁,连白愁飞也玩完了,双方俱元气大伤,反而是我们有桥集团的人保留了实力。”
米苍穹道:“说得好。因而,原本倾向对金兵辽贼求饶派的迷天盟,已烟消云散,部份已转入地下,不敢露面;主和派的六分半堂,一时还翻不了身,更忙着跟力战派的金风细雨楼对垒。这一来,京师的武林实力重新整合,你试想一想,以前,蔡京能一手控制主和及求饶两派的势力,而今,王小石领导下的金风细雨楼和象鼻塔,加上已有实力跟六分半堂对峙的发梦二党的大力支持,这‘新三国’的对立局面,显然对金风细雨楼有利……然而,白愁飞一死,蔡京就纵控不了风雨楼了,你想,他能安心吗?京师武林的势力,一旦全面结合起来,草木皆兵,就算东京路二十万禁军戍卫,只怕也拦挡不住哩。”
说着,他又呛咳了起来。
“不过,”方应看微傲轻慢的道,“我们有桥集团在诸侯将官和商贾财阀间建立和结合的势力,也已成熟了,蔡京当然不会忽略掉我们的实力。”
“他就是不敢小看咱们的势力。”米苍穹在剧烈的呛咳中感觉到那只犹如来自洪荒的古兽又迫近眉睫了,所以语音也燥烈躁急了起来:“他很明白六分半堂目前算是囊括了京里的黑道武林势力,但白道武林,则多依附金风细雨楼;市井豪杰,多是发梦二党人马——两派一旦合并,力量势莫能当。他更明白咱们力量虽也壮大,但决不完全任其调度,所以,他今天设计这一场受诅咒的劫法场,目的至少便有三个——”“第一个当然是要藉此消灭掉京里武林中对抗他的力量;”方应看接道且反问,“第二个是要趁此除去王小石——但第三个呢?”
米公公发现这公子哥儿再焦躁,但对有用的话和有用的知识,他仍是如长鲸吸水般全吸收进去。
“第三个?”米苍穹叹道,“他要把我们也扯下水里,或露了底成为跟官家敌对的派系,打成反派,永不超生;或使我们直接跟劫法场的群豪结下血海深仇,水深火热,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强抑胸口的一阵翳闷、搐痛,徐抬眼皮,道:“所以,咱们不插手、能不出手,就尽可能不下杀手好了。”
方应看蹙着秀眉,似寻思了半晌,低声冷哼道:“不过,就算出手、下杀手,也一样能有好处,会有方法的。”
“哦?”米苍穹这下不明白这方小侯爷的心意了,“你是指——”方应看目中神光乍现,一向清澈明净的眼眸,竟惊起了三分歹毒四分杀意。
米苍穹不知怎的,为这美艳而狂乱的眼神而心口“卜”地一跳,心口的血脉好像给人在内里用力拉紧了一下,当即有呕吐的感觉。
却见场中来救人的,已知他们要的人不在这儿,只求速退,杀出重围。
可是包围的人也非常的多。
且不肯网开一面。
于是,两造人马杀将起来。
其中,“天机”的人对有桥集团和蔡京人马作出了反包围,用意十分明显,兵法也相当森明:——你们不放我们的人走,那么,我们就来个里应外合,让你们里外受敌,反而把你们一网打尽!
严格来说,“天机”的人并不算是京师里的武林实力。这组人马向与强权、贪官、土豪、劣绅作对,当年也作过为国杀敌的功业。他们由人称“爸爹”(即“龙头”)的张三爸领导之下,数仆数起,屡败屡战,势力已延及全国各省,还浸透敌疆内部。他们在京里当然也屯有强大势力。他们的龙头因曾受过名捕铁手少年时恩情,这次的事,四大名捕不便出手,张三爸知其深意,便自告奋勇,亲自率领部下,以支援自己义子张炭(他已成为“金风细雨楼”的中坚人物)的名义,来参与“劫法潮的一役。风雨楼派系的人,一旦与”天机组“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