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锁心-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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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接。
“既然不相信我的药,还来烦我?”
“王爷中了刺客的毒。”
刺客?“有你在,还会有刺客伤得到他?”
“……”无声。
可见他也算不上“第一死士”这个名头了。
“王爷已经昏迷了一天。”沙哑的陈述,听不出情绪。
……如果说那毒能让人昏迷一天,他的命也真算大了,他服过我的紫草丹,那东西可以在体内存留半年以上,简单的毒不至于让他失去知觉,可见那刺客定是个施毒的行家……
他要死于毒下,至少也该死在我的毒下——我是以这个想法为前提才去看他的。
魏国的北边一向事多,他的头发十根有六根是死在这里的,两次大伤也都是来自胡人所赐,想不到这次中毒也在这儿——
我极想看到他病弱的样子,相信一定很有趣,他也的确没让我失望,乍见到他的刹那,那场面我确实没想到——
他正好端端的坐在大帐里,地上跪了几个破盔烂甲、满面泥血的人……
“还剩多少人?”他看着手里的狼毫笔低问,看不出受伤与否。
“加上伙夫,只剩三百一十八人。”一个烂盔甲答。
“弓箭、长枪还有多少?”他转动着手里的笔。
“营造局去年冬天便未再供给兵器,前日一战后,箭矢已不足两千发,刀枪剑刃两百余把,弓八十支,弩八副。”另一个烂盔甲回话。
他微微勾唇,“不算少。”放下狼毫笔,思索半下,“抽出五十人的精锐,配短刀、箭矢,弩也全给他们,留下他们的姓名和家籍,无论生死,他们的父母妻儿都会有人抚养。”
“是!”
“剩下的人,一旦前面的死光了,比照办理。”
“是……大人,救兵何时到?”
他看一眼那问者,“没有救兵。”见众人无声,再次勾唇,“还有什么问题?”
“是!”几人齐喊,看上去到有几分可笑的壮烈。
只等这些壮烈欲死的烂盔甲离去,我交待小辉不要乱跑,这才进帐——
“听说你被毒昏了。”将药箱放到案上,检视一眼他的脸色——确实透着青灰。
“……”他抬头看我,带着一丝兴味,“想来看我垂死的面目?”
“如果你能给我这个机会的话。”打开药箱。
灰影上前来掀开他肩上的盔甲——一只几乎已经断掉的手臂和一条几乎穿过整片背的伤口——
连我都怔住了……
半天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胳膊还要么?”
他伸头过来看看,“还可以留么?”
施毒者通常也会是一名好大夫,因为杀人与救人是同一个道理,不过就是两个相反的过程而已——作为死士的灰影应该深知这一点,才会把我带来。
第一次做针线便是给他缝胳膊——用在他身上的第一次还真够多的。
足足用了一个下午才把他的胳膊和伤口缝好,下面便是替他解毒……
“真的是胡人的刺客?”能把他伤成这样,还施这么重的毒,胡人的刺客应该没有这么厉害。
他静默半刻,“施毒的不是。”
不是胡人,那便是自己人了,这人还真是内外兼修,两边都不落好,都想置他于死地,“他们商量好打算一起杀你?”
他难得欣赏我的智慧,“仲更居然有胆勾结胡人,我确实没想到。”
“为了想杀你的魏国人拼命,是什么滋味?”魏军居然不派救兵来,而放任他们这些人死在关外,他们还这么忠诚干什么?换做是我,掉头就走。
他微微牵动一下修补好的手臂,“怎么说也是我的家籍,怎能让一群蛮夷玷污?”
我未曾想过他居然还有这等民族大义,所以一时不知用什么话来对他,“……”只得低头继续帮他抹药,“好了。”
他起身,舒展一下四肢——
“不觉得疼么?”因担心会导致失血,所以我不曾用过止痛的草药,换做旁人,早已撑不下去。
“不去想就不会疼。”他试着用伤手去拿兵器架上的长枪,被我阻止——
“你想干嘛?”难道真不想要这只胳臂了?
“没有死就没有失败。”他语气轻松地重复着我曾说过的话,“既然还活着,就得做活人该做的事。”
“……你不会还想上——”战场吧?“我缝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就这么浪费我难得的善心?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不然谁来保护你们?”他笑得别样深浓。
“……”望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你跟灰影回关城去,这里的杀人手法可没有你的手法来得秀气。”接过我手中的枪杆——
在他走出门口时,我冷道:“别再指望我救你第二次!”
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带上灰影,而只带走胡生……
……是了,灰影是月革人,是死士,是武器,像我,没有国,也没有家,只有主人,主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忠诚而死,而死士不必,或许灰影也像我盼着老妖婆死一样,盼着他死呢,所以他不带他,而选择放他自由?
猜测着……却始终不知道真实答案,跟在他身边越久便越会好奇,好奇他的行事,好奇他的想法,好奇一切我想不通的事——真是越来越不像白桑了。
我并没听他的吩咐回关城,而是回了之前的土院子,这里有我的毒,我的药,没有它们,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能容得下我。
深夜,狂风肆虐——
“小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家伙怯生生地抱着枕头站在门外,看上去很害怕——有什么父亲便有什么种,可见那姓龙的定是个没胆的。
“进来吧。”伸手把炕上的陶罐移开一些,方便他睡觉。
小家伙合上门后,乖乖地爬上炕,蜷在炕上假寐,动也不敢动,生怕我赶他走。
“不想睡就别睡。”随手往他口中塞一粒药丸——这小子最近不爱吃饭,配药时用山楂、山药等给他多配了点消食丸,“你爹对你娘好不好?”
点头,“好。”
“有多好?”
“我爹会给我娘捏脚,会抱抱,会吃娘做得饭。”掰着手指细细数着。
“你娘做饭?”阿梓与我一样,几乎是茹毛饮血的人,怎么可能会做饭?
“嗯。”
“好吃么?”
摇头。
“你爹是傻子么?不好吃他还吃?”
“我爹不是傻子。”小家伙急着为父亲辩解,“爹爹说娘做得不是饭,是心意,要吃光。”
“还是傻子。”我竟有些吃味,吃味那姓龙的居然有机会与阿梓相处,甚至能对她好。我多希望阿梓有一天会想通了,把那个男人踢掉,继续做我认识的那个阿梓。
“不是,爹爹不是。”脸蛋气得红彤彤的。
“不许跟我顶嘴。”要生气也该是我生气。
小家伙听话地闭嘴,不过腮帮子却鼓鼓的。
“在心里骂我?”
摇头。
哼笑,转头继续配我的药。
小家伙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我好一会儿,讷讷问道:“小姨……那个王爷伯伯会死么?”
手微微一顿,“不知道。”
“小姨……如果伯伯死了,你也会死么?”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担心。
“他死了,为什么我也要死?”这是什么逻辑?
小家伙讷讷地低下眼睫,“娘说爹要是死了,她也会死。”
这个混账阿梓!
“那伯伯死了,小姨你不会死?”想得到保证似的。
“快睡觉。”哪儿那么问题!
小家伙快速闭上双眸,再不敢开口。
屋外的风声更加凶猛,呼呼地像是要把房顶掀开——
小家伙一点点往我身边缩,直到在我腿边睡去……
披一件长袍,推门出去——
居然下雪了!在这初秋的季节!
大风夹着草屑和雪粒交错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站在院子向北望,北天之上,紫薇星若隐若现,仿若性命堪忧,他……不会真得死掉吧?
“呜呜……小姨……”小家伙赤着脚,揉着双眼站在门口哭着,可能以为我抛下他偷偷走了。
“哭什么!我在这儿!”
咚咚咚跑到我面前,抱住我的腿,“小姨——”扁着小嘴,“小姨,我梦见娘死了——”
“……她没死,没来由的哭这些干什么!”蹲下身,伸指抹去他腮上的眼泪,“放心吧,无论你娘在哪儿,我都会送你去见她。”
“如果死了,也能见到么?”
低下眼睫,“会见到的。”拍拍他的脸颊,“小姨带着你一起去见……快回去睡觉。”
“小姨不睡么?”
望一眼紫微星,“睡。”
被小家伙拽着一起进屋……
雪一直下了两天,四处都是白雪——
售粮的小贩再也不往北来,像是路封了,而且北边在打仗,听路过的魏商说,很惨烈,所以他们都不敢再留在关外,怕当兵的撑不住,胡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我们没粮食了。
“小姨,可以不吃它么?”小家伙抱着小羊的脖子——这是我寻了两日才寻到的食物——一只被母亲丢下的小孤羊。
“不吃它,你就要饿死,是它死,还是你死,你自己选择吧。”虽然对一个孩子来说,这选择很残酷,但这个道理他必须懂,杀害与存活之间必须舍弃一样。
“我不要死,也不要吃它。”抱着小羊的脖子死活不放,也不许我靠近。
“那你们就一起等死吧。”起身离开。
已经两天没东西可吃,臭小子已经虚脱,却依旧不许我动那只小羊。
“小姨,灰衣叔叔去找吃得了么?”小家伙仍记着送我们回来的灰影,怕是对他揣着希望呢。
灰影却再也不曾出现过。
“也许吧。”塞一粒药丸给小家伙。
起身,打算再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些野菜之类的,至少不能真把臭小子给饿死。
我久居西南,不了解北方的气候,所以不太明白在这里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好不容易找到两颗能吃得野菜,一转头,却再也找不见路……我应该没有离开太远才对,却怎么也找不见回路,满眼都是白雪,什么也看不见……
四下转了一圈,再也走不动,只觉双目刺痛,视线模糊,头脑发胀,像是中了毒。
捂着眼睛蹲下身,在衣袖里摸索着药袋——我这儿有消减山间瘴气的药丸……
就着模糊的视线找出一粒,押进口中——
抱着双膝团缩在雪窝里,等着解毒……可惜没用。
直到夕阳渐落,我想我是完蛋了,如果白天都没希望,入了夜,我非冻死在这儿不可,希望臭小子不会笨到出来找我!
不行,他那么笨,一定会出来找我!阿梓这个笨蛋,找了一个笨蛋男人,又生出一个笨蛋儿子,害我也像个笨蛋一样,在这雪地里中莫名其妙的毒,还要到处瞎摸,下次见到,非骂她一顿不可!
到处都是白,天上白,地上白,视线也日渐昏暗,只能大致依照太阳的方位来判断方向,直到满眼乌黑,再也看不见……
使劲揉两下眼睛,酸涩、刺痛,甚至见风流泪——
这到底是什么瘴气?如此厉害!
“噗——”像是马儿打鼻涕的声音,而且不远……侧耳倾听——
“噗——”
真得是马儿的鼻涕声,不禁勾唇,不管它是野马,还是马背上坐着野蛮的胡人,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根据声音的位置,慢慢侧身靠拢过去……途中因为踩滑了脚,连续摔倒两次,惊恐地担心声音会消失,不过老天待我不错,居然没有!
终于在跌跌撞撞中摸到马身,马儿的身上很烫,像是刚奔驰了很久,马儿也很乖,由着我一路抚摸,直到摸到一只长腿,然后——静止,随即狠狠捶去一拳,“你干吗不出声!干吗不出声!”
双脚一轻,身子悬空,随即侧坐到马背上,“大雪天不在屋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是他的声音,虽然哑得很不像他,但确实是他。
“没有吃的。”想起手上那几颗野菜,好像刚才太兴奋,让我给弄丢了。
“眼睛看不见?”他的手指抚过我眼下的泪水。
“嗯。”颔首,“不知是什么毒,居然这么厉害。”连我都不曾见过。
“是雪盲,不是毒。”他撩开马缰,马儿前行。
我微微摸一下他的左臂,还在,“仗打完了?”
“嗯。”他答应着。
“胳膊——还能用么?”
“嗯。”故意用左臂搂住我的腰。
“快些回去吧,小辉还在屋子里。”我怕他见不到我又会到处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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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生留在那儿。”
这么说他应该是先回去才出来找我的。
我的迷失之地其实离小院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却困了我将近一天。
一回到小院,便闻见浓香的烤肉味儿。
“小姨,快来吃,是鹿肉。”小辉跑来拽住我的手就拉,因为看不见,我一个踉跄,所幸衣领被他拽住才没跌倒。
好久没这种食欲了,尤其我还是个日常少吃荤的人,生生吃进一整块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