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翼之城-第10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虽然知道枫如画的用意是什么,韦帆守还是禁不住觉得失落和愤怒。
而在此时这可能是致命的。
偏偏他很清楚,枫如画和他同样清楚这一点。可他就是偏偏忍不住。
人,毕竟会有人性的弱点。当他以此去操纵和暗算别人的时候,他也该想到在某一天,他同样会遭遇到这个问题。
枫如画的声音却止住了。
因为她看到韦帆守慢慢放下了手,慢慢挺直了脊背。
却有邪恶并且昏暗的光,在他的刀身上开始流转。
韦帆守任由他的鼻涕流过他的嘴角最后滴在地上,他只是在盯着燕碧城。
只是这一次,他从燕碧城的目光里,看到了坚定。
他看到枫如画用自己纤细的手,缓慢,却紧紧地握住了燕碧城的手。
于是他接着看到燕碧城的目光里泛出了温暖,还有信心。
强大到不可战胜,无坚不摧的信心。
他忽然明白,他们两个人本来是一个整体,在他们契合的时候,在他们身上就不再有任何缺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要提振自己的斗志。
他险些被枫如画得了手。
他的身体挺得笔直。
他的心,却在继续落下去。
因为他实际上,已经被枫如画得了手。
因为他真的开始相信,自己,真的老了。
他本来要用枫如画继续摧毁燕碧城的信心。
却没想到。。。。。。
他在心里叹息。
他的心继续在落。
他开始承认,女人并非总是会让她的男人软弱。
也会让他变得坚强。
“这一战我不能败,我也不会败。”他听见燕碧城沉声说:“你已老朽,行将就木,你本该死,万死难辞其咎,但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你自废武功,还有你院子里这些云字辈的小子们,只要你以后不被我撞见,你就可以在你的覆雨山庄里苟延残喘,老死在床上。”燕碧城叹了口气:“你怎么说?”
韦帆守的刀横在半空,忽然开始颤抖。
却又忽然停下。
屋子里愈加昏暗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把刀已经被他握在手里横在半空,横了很久。
难道在做兵器展览?
难道在耍把式卖艺?
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今天怎么了?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或者,不想回答。
他很不喜欢那个隐约的答案。
“你,他妈的放屁。”韦帆守在暴怒中狂喊一声,然后就出了手。
一刀横劈,直奔燕碧城的脖子。
这一刀是散乱的。
刀光碎裂,碎在半空里,变成星星点点,在阴暗中,在近乎目不能辨中,涌向燕碧城的颈项。
就像一片迎风飞洒的,散乱的羽毛。
这一刀找不到开始,也找不到结局。
这一刀仿佛要永远绵延下去没有尽头。
这已经不是刀。
不是刀的刀,究竟要如何抵挡?
而这些散乱的羽毛,偏偏每一片看起来都像一把刀。
阔大无比的刀。
这一刀不是那么快。
这一刀已经不需要快。
雪花飘摇,却终究要遮蔽万物。
这片雪花是黑色的。
这一刀已经和时间无关。
每一片雪花,都是无足轻重的。
一片雪花无法遮蔽大地。
每一片雪花又都是重要的,一片雪,一片雪,终于会把大地遮盖起来。
那么燕碧城要抵挡,要回避的,究竟该是哪一片雪花?
要怎样才能抵挡漫天飞扬的落雪?
这片落雪带来的不是寒冷,是炙热。
屋子里忽然热了起来,就像一座熔炉。
一线碧绿的光亮起,从碧绿急速变成金黄。
从金黄忽然变成白炙。
如同熔炉里千炼的钢铁。
在金黄变成白炙的时候,这片洁白的光,已经弥漫在屋子里。
无处不在。
就像满天太阳。
每一缕阳光,都在照射着每一片黑雪。
偏偏每一颗太阳,都是清凉的。
令人神清气爽。
清爽阳光,温润若玉。
这片阳光驱走了雪的昏暗。
这片清凉,融化了雪的炙热。
雪和太阳,一起消失。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阳光继续如常穿过低矮的空间,让灰尘在里面自由的浮动。
两个人同时,瞬间,静止下来。
院子里,也忽然静止下来。
外面的一战,已经结束。
云字号的好汉如何了?
两位兄长和如画,又已经如何了?
“你的剑,叫做碧玉剑?”这一次打破沉默的,依然还是韦帆守。
“是。”燕碧城的声音,就像他的剑一样的温润,清寒。
韦帆守低下头,慢慢端详着他的刀:“我的刀,叫做落翼刀。”
燕碧城的眼睛里翻滚过一片思绪,却没有说话。
韦帆守却接着说:“如今我就要用我的落翼刀,破掉你那把碧玉剑。”
燕碧城未置可否。
“江湖人称,碧玉倾城?”
“。。。。。。”
“你今天就会知道究竟什么叫做倾城,因为今天。。。。。。”韦老喘了口气:“因为如今,我就要落翼倾城。”
两个人都没有动。
在他们之间的阳光,却忽然散乱。
两个人仿佛都动了动。
一动即止。
有灰暗和碧绿的光,从两个人的身侧泛起。
顷刻不见。
潜入到了空气里。
光线里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忽然静止。
阳光重新变成笔直的一条。
却有一片仿佛齑粉,在笔直的光线里盘旋,
转瞬消逝。
韦帆守忽然笑了起来:“嘿嘿。”他笑得就像一只老狐狸:“你的碧玉剑没了?”
燕碧城负起手:“你的落翼刀,也不见了。”
韦帆守也负起了手:“你知不知道,我老韦的大号是什么?
燕碧城皱了皱眉:“我知道你有个绰号,所谓翻手为云。”
韦帆守大笑:“哈哈,你小子说对了。”接着反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人称大号,翻手为云?”
燕碧城摸了摸额头:“韦老这句话好像有点问题。”
“后生小子,听前辈说话要领会其精义。”
“。。。。。。”
“翻手为云是什么意思?”韦帆守有点不耐烦。
“莫非你老人家一看到天上有云彩就翻手?”
韦帆守大怒:“蠢材。翻手为云的意思是,我的手很厉害,我的掌功也很厉害,我一翻手,就像翻起一片云那么厉害。”
燕碧城惊异:“一片云很厉害?”
韦帆守摩拳擦掌:“你马上就知道了。”
于是韦帆守开始翻手。
掌影翻飞,的确很像一片云。
飘浮不定。
韦帆守一边翻手,一边插着空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韦帆守继续翻手,继续说:“我的手不但是手,还是刀,我的落翼刀法都已经融进了我的手里,所以我有手,就有刀。”
燕碧城在盯着他的手。
“你却没有剑。”韦帆守在云里说:“你死定了。”
韦帆守一翻手冲了上来,一掌印了过来。
就像一片云。
可惜韦帆守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韦帆守会翻手。
燕碧城也会。
燕碧城也翻了翻手。
燕碧城一翻手,飞散在阳光里的那片齑粉,忽然又重新浮现在阳光里,忽然流到了他的手上,凝成了一把既刀且剑,非刀非剑的兵器。
凝结在韦帆守的胸膛里。
韦帆守的手还在翻着手,翻的就像一片云。
云忽然就消失了,消失的也像一片云。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兵器,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他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件兵器。
是怎样出现的。
所以他转目,看着燕碧城。
燕碧城在叹息:“我也差点忘了告诉你,不管是落翼刀还是碧玉剑,都已经融在了我的心里,所以我有心,就有刀,就有剑,你可以去了。
韦帆守听到他说完,立刻就去了。
他胸膛上的兵器,也忽然再次飞散。
阳光如旧。
如画如新。
如心。
慢慢依偎到他怀里。
他的心立刻充满了欢乐和平和。
阳光也是新的。
他走过了,这一关。
“三公子,你赢了。”
他搂紧了她温软的躯体。
他的两位兄长,已经从院子里消失了。
消失前大哥还是留下一句板着脸的话:“小三子,我们还要回山庄。”
二哥在苦笑。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会赢的。”
他把她放在自己的身前,把她的躯体紧紧靠近在自己的胸前,凝视着她美丽无双的眼睛。
其实他曾动摇过。
可是他有他的如画。
她会让他坚强。
真正的决战,往往都很简单。或者至少看起来简单。
因为致命的一剑或者一刀,其实也都很简单。
简单到甚至目不暇视。
所以不论他和衣涧扉,风弃天,或者韦帆守的决战
看起来都很简单,也都很短暂。
只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凶险和艰难。
现在他凝视着如画的眸子,才忽然晓得,其实他所经历所感受的,如画也一样知道。
他忽然心痛起来。
他不忍心让如画知道这些,他晓得这些本该只有他自己承受。
他的心痛里却带着欣慰。
他喜欢她知道这些。
喜欢他们两个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像,就是一个人,一个整体,一种感受。
一颗心。
他晓得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每一对男女,都可以这样的。
所以他的心情是错乱的,他理不清,也说不出话。
所以他沉默,只是抱紧了她。
这一刻很短暂,这一刻只是让他觉得,他的心完全敞开了一扇大大的门,让她的心,在他的心上不断地爱抚,摩擦,和温存。
这一刻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却听见如画说:“三公子,我们真的该走了,我们该尽快回山庄的。”
他点头。他的依赖忽然消失了,他在瞬间就挺立起来,就像一座山,“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用两只手捧住他的胳膊,并且娇弱的在他的肩头擦了擦自己的鼻翼,就随着他一起出去了。
覆雨山庄,已经安静下来。
也许就和不太久之前的快刀堂一样安静。
或者就像长武门。
其实在燕碧城面对韦帆守的时候,院子里的一战,也结束的很短暂。
这一战首先出手的人,叫做云放。
云放挑选的第一个对手,是燕碧云。
云放这样做的理由其实很充分。至少在他自己看起来很充分。
也很高明。
这个理由缘自一个简单的推理。
这个推理让他活到了最后。
所以他是第一个出手,而且是在近乎喜悦中抢先出手,却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云字辈的老兄。
云放没有想到,他用简单的推理开始却遭遇到了一个相当复杂的过程。
第一百五十二章 青石板的温度
云放的推理是从屋子忽然黑下来开始的。
其时里面还有枫如画。
黑下来的瞬间,云放晓得里面已经在动手。
韦老大的功力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能让整间屋子在大白天里陷入一片黑暗。
够黑。
而且黑的无声无息。
这极大的鼓舞了云放的信心。
还有斗志。
好在院子里还是很明亮,在炎炎烈日下亮的甚至有些刺眼。
空气炙热并且干燥。
这无疑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喷溅的鲜血会干的很快,甚至会在被晒的滚烫的青石板上激起一蓬血汽。
血汽是血色的。
但有点淡。
淡的很相宜。和急速干燥的浓血交相辉映,就像一件艺术品。
血腥的味道,也会散发的格外浓烈。
这个味道云放很喜欢。
要比咬在一头牛的颈项上,喝着滚热的牛血的味道更好。
因为这个艺术品的味道,还带着焦气。
云放其实给这个味道取过一个名字:血烧。
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太文雅,不够艺术化。
所以他也尝试换过几个,比如血在烧,血红烟飞。。。。。。
但他都不满意。
他觉得太娘娘腔,虽然文雅,但有失直接和感染力。
直接无疑是很重要的。
所以他也换过:爆烧鲜血,血锅巴。
这两个名字让云放大呼过瘾,并且立刻忍不住冲到集市上吃了一顿火锅。
吃完后他冷静下来,觉得又太直接,太土。
太土无疑是很无趣的。
所以他还是决定,血烧最好。
所以这是一个色香味名俱全的艺术品。
或者这是一种可称为艺术品的厨艺。
他也几次都忍不住想把一大碗牛血倒进烧的炙红的铁锅里,在畅快淋漓中痛吸一阵子激出的血汽之后,把最后形成的锅巴铲出来,细嚼慢咽,并且喝上几杯好酒。
他估计这种锅巴会很脆。
但他几次都忍住了。
因为他觉得这不是人应该干的事情。
这有点像禽兽。
像禽兽无疑是很不好的。
而他对自己的评价是:一位很体面的青年才俊。
这与自己的身份不符。
只不过这种忍受其实也很痛苦。
这造成了一个直接的后果:他对于血烧有格外的偏爱,或者说,他对这种东西一直保持着一种饥饿感。
可惜能产生血烧的机遇真的不是很多,他也只碰见过十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