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侠侣-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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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飞鹏怆然道:“过去的亲友,那说没有?只是老朽先世搬来这里已是五代,上几代的祖先长辈,物故已久,由家谱上未尝不可查出,那知道他们的情形怎样?远的暂且不说,就说这几个儿媳,也各有亲人在近处,自从老朽一家遭此横祸之后,他们也不敢再上门来,甚至于眼见武儿鹑衣垢面,也装个不认识,这也难怪他们,因为魔党猜忌本深,一见有人赒济,那赒济的人也就变成他第一个敌人!”
王紫霜听完老人这些话,真是怒愤填膺,喝一声:“看你横行到几时!”重重地跺一跺脚,却把楼板跺成一个脚印,直透到下面,才惊觉自己失仪,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力气太大了,踩坏了老丈的楼板!”
许飞鹏原已知道王紫霜的轻功出神入化,却不道她的硬功也登峰造极,虽被她吓了一跳,但也笑道:“这倒没有什么,女侠这一手,正好永留下来做个纪念哩!”
王紫霜笑了一笑道:“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还有什么值得纪念?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把鹿宰了,大吃它一顿,今夜就暂借老丈的竹楼往上一夜,明天要往湖广走走,还得请老丈指个方向哩!”
许武听说要宰鹿,首先就叫起好来,一老两小同时动手起来,王紫霜那枝白霓短剑大才小用,不消片刻,已将一头几十斤重的大鹿分成数不清的小块,及至生起火来,待把鹿肉下锅,许武却“哎呀!”一声,急得尽是搓手。
许飞鹏微微道:“你大惊小怪什么?”
许武一脸着急的样子,瞟了厨房外面的王紫霜一眼,悄悄道:“爷!我跟你说,我们没有多少盐了!”
许飞鹏愕了一愕还没有说话,却听到王紫霜在外面笑道:“什么都在那布包里,你自己找去!”
许武本想低声和爷爷商量,不料反被人家听了去,自己小脸也就红得发热,没奈何应了一声,急步跑往楼下,解开布包,果然里面油、盐、酱、醋,样样俱全,另外还有几套新衣,和两床被盖,喜得他欢呼几声,含着感激的眼泪,把应用的油盐酱醋,抱着跑回厨房里,又转回去搬来一袋子米和一小坛酒。
许飞鹏看看孙儿搬出那么多东西,不禁又老泪纵横,哑声道:“老朽生受女侠的了!”
立刻又要下拜。
王紫霜忙道:“老丈不必多礼!这倒不算什么,可恨墟上的人,见我这套装束,有东西也不肯卖,好容易才买到这一点点,临走时还得从他们的头上跃过,不然还无法走开哩!”
许飞鹏由那话意听来,心知她在小镇上必然是露了一手,忙道:“那墟上的人原不是这样,只缘魔教管辖下,一切都不得自由买卖,再看到女侠是外人,不知来历,更加不敢卖给女侠了!”
两人随意说了有关魔教的事情,和附近的人情风俗。王紫霜也趁这时候,问清了该走的路和附近墟镇的情形。没有多久,许武已经把鹿肉煮好,连同米饭一同搬了上来,各人说说笑笑,吃个酒尽肉饱,才各自安歇。
这一夜,王紫霜独自一人睡在竹楼的上层,星光映着雪光由竹隙射进,寒风也从墙穴里吹来,旅馆孤灯,最易引人遐思,她翻来覆去,不但是睡不着,而且前尘往事,一幕接一幕飞掠过眼前。
她从离家之时想起,接着就是家人分散,自己学艺师门,和鹫猿雪人追逐,师公到来授艺,一直到这次奉命下山荡魔行道,访旧寻亲。当地想到那未曾见面的师弟于志敏的时候,她由师公师傅口中描述的形状在胸里耽搁最久,时而耽心自己所描的轮廓,不知是抑不是?
时而耽心将来和人并肩行道,不知合得来,合不来?
所谓“荒村无鼓柝,夜尽不知更。”王紫霜抚枕长思,倾刻之间,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展现了多少悲容笑靥。忽然,一阵强风吹过,把一大竹编成的楼顶吹得格格怪响。
王紫霜心里一动,暗忖:“这间竹楼几乎四面透风,他们一家人如何睡得;敢情是因为魔党骚扰过后,祖孙两人住不了那么多,日久失修,才落得这破败的样子……”一想到魔党,再忆起昼间老人的话,不禁恨得牙痒痒地,心想一个小小的金汤支堂,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反正路已问明白,倒不如连夜赶往金汤,把魔党的支堂破了,替这地方除了大害,还省得明早要走,老人又要送行。
小姑娘初出茅芦,并没有什么惧忌,想到就做。当下悄悄起来,把自己应用的东西,带在身上,把带来的东西,打成原来那小包袱,背在身上。再跑往厨里取了一段木炭,在楼上留下几个字——叫老人小心保重。上用宝剑切碎了几两金子留在床上。这些工作做完了,轻轻一跃,已登上楼旁一株大树,略一审视,就展开身法,朝西北方奔去,真个是轻如飞絮,翩若惊鸿,眨眨眼已去老远。
由紫石坪到金汤,不过是百多里远近,以王紫霜这种超凡的轻功,只需半个更次,就可以到达。她是着走着,已见远处有灯火闪烁,料想距离金汤不远,忽然一阵清香扑鼻,沁入心脾。
王紫霜停步一看,原来左侧有一座梅林,盛开着红的,白的花朵,在星月之下,相映成趣。
这是多年来王紫霜没有见到的景致了,回忆小时和姐姐哥哥在星月下踏雪寻梅,偶然折得一两枝插在瓶里,已是清香满室,这时见偌多的梅花,那肯轻易放过;只见她轻身一跃,进了花林,顺手折了一枝茂枝,又朝灯光的所在奔去。这一回,她边走边嗅,敢情心里快活已极。
约莫又走四五里,忽听侧方百十丈远处有人大喝一声:“朋友!留步!”王紫霜心里一震,脚尖一点树梢,身形已激射出二三十丈远暗忖:“这厮眼力好生厉害。”那知朝那边一看,却见十几条身形分成两拨,正朝发话处走去,这才知道暗中发话的人并不是发现自己,不由得也暗自好笑起来。立刻把自己的身形藏好,旁观那边的动静。
王紫霜刚藏好身形,就听到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道:“烦下面的朋友传报,说是水火沟舵主搏天雕杨人方率舵下弟兄拜山来了!”接着又听有人道:“容待传报!”一溜红绿相间的火箭,由林里升入半空。
这边的火箭发出不久,灯光闪烁那边,也升起一道红色的火箭,立即听到有人道:“拜山的朋友跟我来罢!”十几条身影缓缓地朝灯光的方向走去。
王紫霜对于江湖上的称谓,虽是不懂,但由那些人的口气听来,也知道双方有什么过不去的大事,需要当面解决,暗道:“这倒是好啊!我还找不到路,倒要谢谢你们哩!”立即蹑手蹑脚,远远地跟着。
才走不到两三里,十几座大房子中骤然灯火通明,照得那块宽广十余丈的广场如同白昼广场那一头已有二十多个高矮不齐的汉子,列阵以待。前面一人看到拜山的人已到达,立即越众而出,拱拱手道:“杨舵主真是信人,星夜前来,倒出兄弟意料之外,请先进里面待茶!”
王紫霜看得暗“呸”一声道:“原来两边竟是朋友,有啥看头?”那知心念未己,拜山这边一名汉子一个腾步,跃进广场中央,也拱一拱手道:“阴堂主请了!我杨某和舵下兄弟的来意,就是不说,谅你阴堂主也会明白,敝舵与贵堂一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三天前,敝舵不明不白走失了五位弟兄,几经查问,才知道是贵堂把他们留了下来。照江湖上道义来说,贵堂已将人留下,纵然不把人解送敝舵处置,也应当把事实经过通知敝舵,求个合理解决才是,那知敝舵一连等了三天,贵堂不但不放人,而且一声不响,我杨某今夜到来,就是要请问阴堂主对于这件事到底想如何解决?”说毕,回目四顾,等待答覆。
当杨人芳越说越激昂的时候,王紫霜看看魔教那边除了出来答话的阴堂主阴思恭外,其余魔党含有怒意,暗道:“这才好啊!这回有好戏看了!”只见阴思恭接下杨人芳的话尾,冷笑一声道:“不错!水火沟那五名小子确是我阴某叫留下了,谁叫他不开眼,胡闯乱闯,过了地界?”
阴思恭这话一出,水火沟的来人全都骤然色变,在灯光下个个凶睛毕露,似乎就要出手。
杨人芳敢情尚有顾虑,脸色微微一变,立又恢复正常,冷冷道:“阴堂主这意思,是阴堂主自己的呢,还是贵教的惯例呢?贵堂和敝舵多年来互不侵犯,别因些小事件,把亲家变成冤家……”
一语未毕,阴思恭身后一名中年的虬髯矮子已一跃而出,站在阴思恭的身旁喝道:“胡说!难道我赤身神教还怕你不成?”
杨人芳动也不动,微笑道:“这位兄弟高姓?谁不知贵教手下,布遍川藏,但是,像老兄这种逞强欺人,难道就能够使宇内武林心服么?”
虬髯矮子被杨人芳说得脸红过耳,大喝一声道:“姓杨的休得用话损人,能够胜得我一对金槊,就放你的人回去!”
杨人芳一声长笑,接着道:“我以为阁下是谁?原来是雪里蛟螭……”又望旁边的阴思恭一眼道:“阴堂主!你这位姓薄的说话可算数么?”
原来那虬髯的矮子正是金汤支堂副堂主薄梦一,此时见杨人芳语含讥诮,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反而找阴思恭问讯,不由得气往上冲,自恃他是分堂直接派下的人,也不待正堂主阴思恭答话,就抢着道:“你敢欺我?”一个箭步上前,双掌一推,扑击杨人芳的胸腹。
杨人芳见他来势汹汹,急忙一步跃开。
阴思恭敢情因为薄梦一喧宾夺主,而有点怒意,也就一跃上前,扬声喝道:“薄兄弟不可如此!”
薄梦一见堂主亲自出面,倒也不过份跋扈,进了一招,立即停下身形,气愤愤道:“不教训这姓杨的,谅他也不知道厉害!”
因为薄梦一说话的声音很大,全场都听得真切,水火沟这边的来人,听他说话轻视,全都激怒了,一条身影疾如奔马般跃到簿梦一的面前,喝一声“你教训谁?”一招“卧虎扬尘”朝他面门打去。
薄梦一料不到竟有人比他还要不讲理,此时声到掌到,急切间无法应战,只得倒跃丈余,堪堪避过。
那人见一招无功,突然身形一转,一招“横行扑兔”朝站在旁边正堂主阴思恭的身上就打。
本来那人这一招“横行扑兔”又疾又狠,而且双方距离又近,照说阴思恭万难避免。那知阴思恭的艺业也非凡响,一闻身侧掌风袭来,略一偏身子,一个“金丝缠腕”已反扣那人的右腕,再往后一带,竟把来人摔一个踉跄。
就在这一瞬间,杨人芳扬声喝道:“英兄弟不可无理,各位兄弟也不要乱了章法!”然后朝阴思恭拱一拱手道:“杨某固知今夜必无善休,但是敝舵来人统共只有十五位,贵堂却有二十余人,还请阴堂主划出道来,敝驼这边要是败了,自然无话可说,听从贵教指使,万一幸胜,倘望堂主把我们的人释放,杨某就拜领盛情了!”这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不亢不卑。
阴思恭仰天大笑道:“好,好!我一发成全你们,要讲以一对一,谅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你既然有十五人,我也就找十五人和你们对招好了,总之以一场为限,谁死伤得少,就算谁胜好了!”
杨人芳明知自己的功力,还不及阴思恭深厚,可是人有脸,树有皮,见他当众说不是他的对手,心里也已怒极,待他吧话说完,也就冷笑一声道:“杨某是舍命陪君子,倒要见识见识阴堂主几招绝学!”
阴思恭又是一阵桀桀怪笑,笑声难听之极。薄梦一又跃到杨人芳的面前,喝道:“我金汤支堂那一位不比你强,凭你也配和阴堂主过招?”双槊往杨人芳面门一幌,又喝一声:
“亮兵器罢!”
杨人芳这回可被他激得无名火冲起三丈,仍然强按怒火道:“杨某诚意拜山,照例不带兵刀!”
薄梦一微微一愕,浓眉往上一耸道…“好!就是空掌也要把你擒下!”双槊往肩后一挂,说声:“来罢!”
阴思恭趁着薄梦两人应答的时候,已迳回自己阵上,挑了十四名,鱼贯出场,分立在薄梦一两旁。
杨人芳见对方俱已准备完成,已没有转圜的余地,回头说一句:“兄弟们守着武林道义!”见薄梦一仍然蓄势未发,心知他要等候自己先发招,略一拱手,说声:“有僭!”身形一坐,一招“碧海扬波”打往丹田。
薄梦一人虽暴戾,武艺却是不弱,还没等杨人芳掌风打到,略一偏身形,已避开来势,顺手一招“博浪淘金”只听“咯”一声,两人下臂已自碰上。
双方这一接触,功力已分高低,薄梦一不过感到手骨微微一震,杨人芳却是骨痛欲折,忙一步跃开。
薄梦一一招得势,追上来问一声:“如何?”
这一句在杨人芳听来,真比杀他还要难受,大吼一声道:“且休得意!”舞动双掌,反扑上前。
薄梦一见他居然存心拚命,也不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