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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意难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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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地穿着,没有打领带。身后站着一个一身枚红色休闲装束的年轻女子,白色的帆布鞋,提着一个很大的米色布艺包,正好被那男人挡住了脸,没看清长什么样。

  戴眼镜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来,递给他:“你好,我是xx商报的记者孙偎海。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郑景鹏也掏出一张名片来,非常礼貌:“哪里——是我临时改变行程,给你们造成不便……快请进吧。”说着就将身体侧过来,好让二人进来。

  三人在皮革沙发上围着磨砂玻璃茶几坐下。恹恹的太阳光将放在几上的苍兰,百合,珍珠兰的影子,细细的一枝一叶,小朵的花,映在她袖子上、脸上。

  郑景鹏才看清适才在门口被孙偎海挡住的女子的样子,微微诧异,不由多看了两眼,问道:“这位小姐也是记者吗?”

  “唉,瞧我这记性,忘记介绍了——这是林若惜,暂时是本报的实习生,安排在我这一板块。”问的是林若惜,回答的确实孙偎海。

  若惜当下含笑点头,礼貌了句:“你好。”并没有要伸出手来握手的意思。郑景鹏也没在意,只是顾着打量。

  在郑景鹏打量若惜的时候若惜也在打量郑景鹏,原来这个男人和想象中并不太一样,至没有想象中作为商人的铜臭气息,反而一身清俊,气度不凡,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黑色的风衣使他看起来有点艺术家的感觉。恍恍惚惚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什么时间地点见过。

  其实我们对于记忆深刻的人和物通常有一种潜意识的忽略,以为记得很清楚,殊不知正是这种自以为,通常让我们和记忆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这是很久以后的若惜才想明白的,如果当时警觉的话,也许……

  孙偎海知道郑景鹏时间十分有限,略微寒暄两句就准备直接进入话题。孙偎海拿起录音笔,出于职业礼貌,问道:“不介意使用录音笔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像平时谈话一样。”

  郑景鹏不是第一次接受采访,对于录音笔并不反感,于是点了点头:“当然不介意。孙记者,您开始吧——”

  谈得正尽兴的时候,门铃声不和谐地响起,虽然是悠悠扬扬的音乐铃声,但是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郑景鹏低头看了看手表,向二人微微致歉:“真是不好意思,想必是我外甥,来送我去机场的。你们坐,我去开开门就来——”

  孙偎海也看了看手表,说:“都已经十点多了,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我看我们今天的采访就到此为止吧,感谢您接受本报的访问,不耽误您的行程了……”说着就站起身来将录音笔关掉,再和资料一起递给若惜。若惜将东西一起塞进包里。

  郑景鹏却说到:“那怎么行?我们都还没有谈完,你们的稿件要怎么写……”

  门铃声又响起,估计是没人来开门,门外的人又按了一次。郑景鹏只好示意孙偎海和若惜先坐下,再去开门。

  但是孙偎海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了,再耽误人家是不妥当的,也跟着郑景鹏向门口走去。

  若惜看着老师过去了,也亦步亦趋跟着走过去。忽地有一种预感:门外的人是相识的。然而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自己和郑景鹏这类人应该是没有交集的,他的外甥更加没有可能以前就认识。只是这种预感突然出现,心头不禁惴惴的。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十九章 重逢]


  郑景鹏打开门来,那人喊了声“舅舅”就再没有声音了……

  若惜转头一看,却是顾凌远。顾凌远站在房门口,也呆住了,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若惜。阳光昏昏黄黄的,打在两人身上,像老电影里通常有的昏黄场景。这乍然的相逢就像梦境似的,毫不真实,但是又是最最真实的。

  若惜机械地向他点头微笑,他也笑着跟她点头招呼。她听见郑景鹏的声音在那儿说话,那声音好像嗡嗡的,忽高忽低简直不知道他在那儿说些什么。但是事后凭着一种听觉上的记忆力,再加上猜测,她想着他大概是对顾凌远说孙记者和他同事正在这里采访,所以耽搁了会,现在才开门。

  郑景鹏看见两人四目相对的样子,问道:“你们——认识?”

  顾凌远诺诺答应了声,叫了声“若惜——”若惜呐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笑着说了句:“好久不见——”微微笑着的脸上有不经意的抽搐,别人没有注意到,顾凌远可是看得很清楚。而这句最正常不过的问候的礼貌用语,在他听起来仿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郑景鹏笑道:“原来你们认识——这世界真小啊,转来转去的迟早还会遇见……”这话说着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是在若惜心里仿佛别有所指。估计顾凌远也有这种感觉。郑景鹏又转头对顾凌远说,“我想把这个采访做完,时间还来得及吧?东西都收拾好了……”这话虽是问句,但是询问的成分并不重。

  顾凌远仿佛从梦中刚刚醒过来似的,摇了摇头,说:“恐怕会很仓促,这里距离机场有一段距离。”还是那低沉优雅又带点阴柔的磁性嗓音,若惜听了心不由怦怦跳得加速。

  孙偎海眼光一直都在若惜和顾凌远之间打转,听见这话,连忙说:“其实了解的内容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问题也无关紧要。我们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祝您一路顺风。”说着就要带若惜离开。

  郑景鹏忙拦着,说:“那怎么行?时间总还可以协调,但是万一报道不全面,或者有失偏颇的话可如何是好……”听见这话孙偎海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倒是顾凌远说:“要不孙记者您也和我们一起去机场吧,这样舅舅可以准时到,而您也可以在车上继续访问。不知孙记者意下如何呢?”

  孙偎海很是不过意,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如此那就麻烦了——”转身对若惜说:“若惜——要不你就先回报社?剩下的问题也不多了……”

  郑景鹏却接口:“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若惜小姐不妨也一起来吧。这里不好打出租车,待会让凌远送你们回去。”他没有喊她“林小姐”“林记者”,因为总觉得这样称呼一个还是学生的女孩子有点怪怪的。

  顾凌远对若惜笑了笑:“你也一起来吧,我待会送你们回去。”若惜觉得那笑容仿佛带着蛊惑似的,于是她理所当然地中蛊似的点了点头,也对他笑了一笑。

  郑景鹏和顾凌远去拿行李,若惜和老师就在厅里等。两人很快就出来了,说是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一个小小的黑色旅行箱。

  四人一同等电梯,有着短暂的沉默。很快电梯就来了,四人鱼贯而入。

  在那短暂封闭的失重环境下,若惜只觉得要窒息,尽管她一直对这种密闭式电梯很敏感,但是这么严重的反应却是很不多见的。

  她脸色微微有点发白,扶着电梯墙壁略略有点喘。郑景鹏和孙偎海并排站在她前面,没有瞧见。顾凌远站在她身边,不由轻声问道:“若惜——你还好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自己或许没有发觉,正站在顾凌远前面的郑景鹏却是听得出来的。

  于是郑景鹏回头,看了看若惜,说:“若惜小姐——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不要紧吧?”然后又转而去看顾凌远,那眼光带着询问的意味。孙偎海也转过身来,奇怪了声:“若惜,你已经很久都不怕坐电梯了啊?刚刚上去也没事啊,这是怎么了?”说着就来扶她。

  若惜脸上浮起一个微弱的微笑,淡淡地说:“谢谢,我没事——只是有点晕,待会就好了。”这个微弱惨淡的微笑在顾凌远心里激起了千层波浪,一波接着一波,滔滔不绝,席卷而来。

  好在那电梯一会儿就下来了。若惜只觉得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点奇特的甜意,莫名觉得好像回到了庐山。眼光下意识向顾凌远看过去,不想顾凌远也正好在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一阵慌乱,连忙别过头去。

  顾凌远和他舅舅郑景鹏当众先走出去了,孙偎海还在扶着她。她感觉到好些了,就道了声“谢谢”松开了老师的那只手。

  走到大厅门口时,顾凌远正将那只黑色的旅行箱放进一只黑色轿车的后备箱,若惜没看出是什么牌子的,只是觉得那车很流线型。记忆中的白色宝马终于被现实无情地淘汰了,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若惜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自从见了顾凌远自己的脚步就仿佛一直在云中漂浮着,软绵绵地,又像踩在棉花地里,只是不着力。她反复提醒自己,时间,时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是的——一切,但是真的是一切吗?心里又有个声音反问,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她知道有这么一个声音。

  郑景鹏正站在车子旁边等他们,看见他们过来了,便微笑道:“孙记者,我们一起坐在后面吧,交谈起来比较方便。”孙偎海看了眼若惜,点了点头,笑道:“您真的太体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若惜只好坐在前面的位子上,顾凌远看见她坐在他的身边,也不禁怔了一怔。若惜看见他技术娴熟的启动,倒车,换挡,将车子开得平稳而快速,恍惚中觉得时间好像突然回到了三年前他来带她去三叠泉的那一天。那一天也是一样的阳关明媚,道路两旁有宛若森林般的绿色的树,一棵棵的很清晰。郊区的人影很少,偶尔有绝尘而去的汽车。三年的岁月流转如飞,命运好象轮回似的,在这个时刻让他们重逢。冻结在时间里的一些感觉,并没有因距离而消减,反而更加清晰。沉淀在记忆中的思念并没有因为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而改变,反而因为岁月的洗涤越发清晰。她终于意识到,除了亘古不变的天空还有些东西也是不会改变的,而这些东西时间也无能为力……

  顾凌远貌似全神贯注地在开着车,但是人的心神是最不受控制的,他的心神早不知飘荡到哪里去了。若惜的长发已经很长了,比以前的更长。被风吹起时,发丝柔柔的擦过他的脸,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只是他的鼻端不可思议地又闻到了她发丝的清香,那香味和三年前她坐在自己身边言笑晏晏的时候一摸一样,这个香味奇迹般的在记忆深处埋藏了这么些年,此时穿破岁月的时空袭击而来,轰轰烈烈的,盈满了整个车厢,一时之间——花香满径。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章 暗涌]


  郑景鹏和孙偎海一路相谈甚欢,相形之下前面的顾凌远和若惜一直沉默无语,只靠着偶尔碰撞的眼神和无所不在的感觉交流。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形的东西一般都不及无形的东西珍贵和难得。

  三人将郑景鹏送到机场,后就折回。与前来机场不同的是若惜这次和老师一起坐在后面,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有心的……谁知道呢?顾凌远看着身边空缺的座位,油然生出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

  车子又再度开始奔驰。

  若惜看着侧前面的顾凌远,他这个角度的身影好像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眉梢,他的眼角,他的下颔……都在她心里以一种奇怪的连接方式与记忆中他的一切重叠起来,跌跌撞撞地,在心里翻滚着,汩汩冒着泡泡。

  可能是感觉到后面有人在看自己,顾凌远不时回头,若惜看见他要回头又连忙别过眼去。

  孙偎海看着若惜和顾凌远——这对年轻的男女,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但是一定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故事。他不由地想起自己从前年少张扬的日子来,好像已经很多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在年轻人来说三年五载就会他们的影响一生,而过了那个阶段,中年后的十年八年只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因此他看着他们,只是微笑不语。

  很快地就到了报社,因为要赶着回去写稿,孙偎海向顾凌远道了声谢,就下了车来。若惜也轻轻地下了车,和老师一样也只是道了声“谢谢”。也许和平时任何一句“谢谢”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自己却觉得那声音又干又涩。

  顾凌远看着他们进去,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以为会就这样慢慢小下去时,他们转了个弯就消失了。若惜跟着孙偎海,在他身后一点点,那枚红色的装束穿在她身上就像一支盛开的优昙花。

  他在门口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将车开走,车里还奇迹般残留着若惜头发上的清香。那香味几乎将他在往事中湮灭……

  十一月尾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色,像玻璃窗上的霜花,然而毕竟是月意。而夜色中忽明忽暗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像波涛暗涌的浩瀚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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