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穗-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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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爷爷
金穗心下叹息,果然人不可貌相。之前只觉得翠眉人机灵,心思玲珑,但口舌上不够伶俐,原来不是不够伶俐,而是在那一群人面前,阶级对立,根本没有她发挥的余地。遇上她这个“哑巴”,翠眉比花大娘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金穗看着她眨了一下眼,没有责怪,也没有认同。
翠眉无奈,听到有人声由远及近,忙说:“今儿的是我逾越了,说了越矩的话,姑娘别往心里去。”她指的是说那句帮金穗一把的事儿。
话说到这份儿上,翠眉再无话可说,关了帐子,站起来去门外迎客,原来又是一群媳妇、奶奶们吃过席要过来瞧金穗。这些人多是双庙村的,邻村的人比较少,因着身份辈分高或是与黄家交好,便被黄老爹留了饭。
翠眉想拦着,免得她们打扰金穗休息,却又不敢,上午她不过说了一句,遭了花大娘那么一顿编排,心里早不自在,只好迎她们进了屋。
小全媳妇从灶下过来,说道:“翠眉姑娘,灶房里离不开人看火,我又舍不得亲近五奶奶的机会,你帮我去看着火可好?”
翠眉为难地看了一眼屋里,她想躲开大家异样的目光,但她更担心金穗。并且黄老爹之前就交代她:“莫让姑娘听了外面的闲言碎语,也莫扰了姑娘歇息。”
撵花大娘那拨人时已是不得已得罪了人,这种事做一回就够让人气闷了。
小全媳妇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忙扶了前面的秦五奶奶打帘子进屋。
金穗一看形势,干脆装作熟睡,来个眼不见为净。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她自己都受不了,或怜悯,或轻蔑,或鄙夷,每一种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是病人,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得劲,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
秦五奶奶见金穗睡着了,屋子里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黄家人都没有,就连那奴婢都被小全媳妇打发走了,浑浊的目光闪了闪,说:“我听王家村儿的王老婆子说,黄姑娘脸色红润就要好了,咋姑娘的脸还是白的?是我眼花了吗?”
小全媳妇知道秦五奶奶动了怒气,别人还可,可这秦五奶奶是村长的老子娘,她忙说:“五奶奶的眼睛好使,您记得那王老太太都是七十多岁的人啦?错了眼神儿的也有!”
“你说的对,那老婆子越老越神神叨叨的,成天儿不知鼓捣什么玩意儿。我说,我们村儿的媳妇们可莫受了她蛊惑!”秦五奶奶微瞪眼,扫过一众年轻媳妇们。
大家纷纷附和,这五奶奶和王老太因为一桩亲事不对付,早传了十里八村儿远了。
秦五奶奶看了一眼金穗,在她枕头边上放了一包旧帕子包着的东西,咂咂干瘪的嘴,转身就往外走:“那老婆子有句话说得对,黄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黄姑娘睡着了,我们也莫扰了她,且去前面坐坐,莫给主人家添麻烦。”
“正是五奶奶说的这个理儿!”小全媳妇轻笑着请他们出去。
秦五奶奶走后,紧接着又有几波本村邻村的妇人赶远路来放挂鞭炮,顺便瞧瞧金穗,送个鸡蛋什么的。
金穗听其中的意思,竟是这些村里的孩童都做过黄秀才的学生。古代人对老师极为看重,先生去世,孩子的父母自然要过来祭拜一番,聊表尊师重教的心意。
她默默地想着这些,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以及那些诡异的窥探。但每来一拨人,她对自己身份的尴尬就认识得更深一份,那些有身份的长辈们自然是捡好听的说,或者藏着话说,可年轻媳妇们口无遮拦起来能生生气死人。
当着人前的面说也罢了,她们偏小声嘀嘀咕咕,自以为声音小,却字字句句入了金穗的耳。
是的,黄秀才去世,黄家只剩下一个不事农桑的老太爷和一个病恹恹随时能断气的小女孩。再加上她娘的坏名声,她们当然能肆无忌惮了。
好在黄秀才的丧礼只办一回,恐怕以后这些女人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这次翠眉变得机灵了,每每走了一拨人,她赶紧收起鸡蛋、面粉等物事,连秦五奶奶放在金穗枕头边上的小包裹也收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是一包铜钱,便对金穗说:“这秦五奶奶嘴上不饶人,心地还是不错的,就是涛二哥和涛嫂子不成器,平白一副小家子气。姑娘且歇歇,她们说是来瞧姑娘,可村儿里人习惯了大声说话。你且忍忍。”
门帘子再次响起,金穗正不耐烦,猫爪挠心地难受,以为还是那络绎不绝“瞧病”的妇人们呢,就听一声轻轻的“穗娘儿”。
会用这种称呼叫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黄老爹。
金穗不知怎么的,对这个原主的唯一亲人有了亲切之感,睁眼便见到面色憔悴的黄老爹脸上一喜。
黄老爹罩了一身黑衣,胳膊上绑条白布,黑麻衣下露出的衣服鞋子一角半旧不新。他稳稳地坐在床边,双目慈爱,眼袋青黑,却无端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穗娘儿,你醒了,喝了药,吃了饭,身子是不是舒服多啦?”黄老爹关心地询问,坐在床边,手伸出去想触触金穗的额头,伸到半空却又缩了回去,几番犹豫之下,才贴上了她的额头试试温度。
“烧退了不少,看来何大夫的药极有效。穗娘儿,你现在有力气没得?”
金穗眨眨眼皮,又垂下眼。
“唉,我怕说了你会伤心,不说的话,你会遗憾一辈子,还要背上不孝的名声。”黄老爹深深叹气,满面忧愁担心,眼皮低垂着,还能看到他额上的抬头纹,“还是告诉你吧。我前儿的救了你,没能救你爹……”
他的忧愁转化成哀伤,黝黑的手动了动,轻握成拳,又松开,大手上的青筋滚了滚,青色的血管突出枯瘦蜡黄的手臂。
“你爹死了……”黄老爹嘴唇哆嗦,不敢去看金穗的眼睛,只看贴着她下巴的被褥面子,似是不愿面对现实,颤抖地说,“好在他死之前还有点儿良心,没有彻底绝了你的活路。唉,这个不孝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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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披麻
第009章披麻
原来大家是这么看待她最后逃出生天的那一刻。是黄秀才不忍心女儿死,做了女儿的垫脚石。
黄老爹犹豫半晌,见金穗仿佛早料到他要说什么般没出现大的不妥,心下松口气,又恼那些妇人长舌,他拧着粗眉说:“穗娘儿,你还愿意见你爹最后一面吗?庙里的和尚算了时间,说他那死法儿,恐阎王发怒,要挑晚上下葬。本来要到头七之日才下葬的,和尚说,要错开阎王遣小鬼的时间,只能提前几天下葬了。这天儿就要黑了,我怕你害怕,现在去看一眼,免得晚上做梦。可好?”
那和尚还说,他那儿子是思念娘子过重,殉情而亡的,要早早了了凡尘事,好去奈何桥上追他娘子。只这话不适合说给她小女孩听,黄老爹便隐了过去。
金穗想,她顶着个沉塘妇之女的名头尚且要遭世人唾弃,若这会儿再不出去,冠上不孝之名,恐怕那群女人会跑回来用唾沫淹死她。
她点点头,心里更加疲惫。
黄老爹仇大苦深的脸不变,喊了翠眉进来给她穿衣,他自己避了出去,临走时,翠眉叫住他:“老太爷,我抱得动姑娘,您去前面招呼就是了。”
黄老爹依然不放心,又叫了珍眉来帮手。
翠眉给虚弱的金穗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罩上秋日的薄衫,外面再罩上白麻孝衣,又喂给她珍眉端来的热粥垫肚子,然后抱着她走出了那道今天开开合合多次的门。
金穗注意了下,那棉衣棉裤大概是临时改装的,针脚不够密,透出来的缝里隐约是大红颜色,看来是为了黄秀才或是她娘的热孝而急着改的,因这套棉衣裤明显小了点儿。
走出这栋屋子,入目的便是那一溜儿四间土房。
她扭头一看,院子里种有几棵枣树和柿子树,院墙边上有围起来的花圃。穿过果树林,前面的围墙上开了一道门,门外又是一片树林,只是这里的树种换了棕树。
穿过两排棕树,是一排三间的屋子,中间最大,两边的小一些。屋子里里外外挂着白幡,中间那间最大的便是黄秀才的灵堂了。
金穗吹了晚风,又有咳嗽之意,强忍着压下,等那阵咳嗽劲儿过去,她恹恹地靠在翠眉肩头,心里想着,终于来了。
翠眉在走进灵堂之前,小声在她耳边安慰道:“姑娘,有我呢。莫怕。”
本来哭闹的灵堂在翠眉走进来的时候,应该说金穗小小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翠眉越过几排请来哭灵哭得稀里哗啦的人,抱着金穗到了前面。
灵堂里多为男人,女孩儿只有后走进来的这三个,包括金穗、翠眉和珍眉,三人都披麻戴孝。
黄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黄家只剩他一个男丁,他又不能给儿子下跪,因此站在火盆边上,满面悲伤,脊背佝偻着。黄老爹是个老实憨厚的,此时村里人见他这副落魄样子,心里都不落忍,让自家年纪大点不怕事儿的儿子们到灵前哭两声,算个意思。
金穗进来后,大人的目光落在金穗身上,身后十几二十个少年的目光却落在了翠眉身上。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翠眉一身素白衣裳,眼睛红肿,神色可怜,她本来就长得比一般村里女孩漂亮,没种过地干过粗活的面貌肌肤总要精致几分,倒是吸引了几个少年的目光。
金穗目不斜视,只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怪不得花大娘着急忙慌地要给翠眉找人家,原来翠眉还是很有市场的。
翠眉直把她抱到火盆前面,离火盆最近的少年哭声一顿,略显恭敬地让开位置。
翠眉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把金穗放到地上,扶着歪歪斜斜的小身子站好,正要提醒金穗跪下,就见黄老爹拿了两团火纸过来铺在地上。原来是他恐地上冰凉,金穗身体本就寒虚,再不能受凉的,着急之下便想到了这个法儿。
别人做当然不合适,但黄老爹是黄秀才的老子,他亲自给孙女铺火纸做蒲团,别人自然不能挑出错儿来。
金穗脚掌第一次落地,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孱弱到连站立都困难,只这么一小会儿,还有翠眉扶着卸去了大半力道,她仍是小腿打晃,浑身的疙瘩都冒出来了。
顺着翠眉的力道,她慢慢跪在火纸上,老老实实叩了三个头,翠眉和珍眉跪在她身边烧纸,黄老爹扶着灵柩,忍着悲痛说:“金穗,你看一眼你爹……”
金穗稍稍抬起眼,黄秀才的遗体正躺在堂中的棺材里,棺材放在一条长桌子上,她个子小,自然是看不到的。
翠眉抱起金穗,身边过来几个身高马大的村里男人,护着她,恐死者的遗容吓到了小姑娘。
金穗早见过黄秀才的遗容,轻轻看了一眼,黄秀才全身白色寿衣,双手交握胸前,正好压住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其中一条手臂呈现不自然的姿势,大概就是被她无意中折断的那条。她只看到他下巴那里,没有去看他的脸。
前后不过五秒中,翠眉抱着她退后,人还没跪回去,翠眉就放声而哭,放下金穗后,她哭倒在地上,后面的少年们像是得了什么暗示,和她一起哭起来。还有那些从棺材店里请来哭丧的,大声嚎啕。黄老爹拿衣袖遮了半边脸,声音哽咽。
一时安静的灵堂热闹起来,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低低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寒鸦弃枝,天高风远,落败的树叶在光秃秃的枝头飘飘荡荡,如无根的浮萍般,无端添了几分凄凉之感。
第010章 哭灵
第010章哭灵
许是没听到金穗的哭声,翠眉急了,叩倒在地上的头飞快地抬起来一看,金穗只低着头,直直跪着,眼皮半合。
站在棺材边上的几个男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哎,这黄姑娘死了爹,竟不见她哭,这是啥理儿?”
“许是责怪她老子狠心吧。唉,说起来黄秀才真真是天下第一狠心的人,居然对唯一的亲闺女儿下得去手,好在他死前还存了一分念头,没把闺女儿的活路给断了。”
“论起狠心,自然是秀才娘子狠心,她……”
说这话的人被人一撞,后面的话便吞了回去。
“天下没不是的爹娘,黄秀才再狠心,也是为着他闺女儿着想。黄姑娘该不会是存了怨恨吧?”
“谁知道呢?”
“好了,别说了,黄姑娘许是伤心过了头儿,没瞧见她身体病病歪歪的站都站不稳吗?还没到冬天就穿了棉衣裤,可见是真病得哭不出来了。”
“……”
那些人声音小,被哭声掩盖了过去,但他们就在金穗的面前,金穗又不像黄老爹那样悲伤地忘了周遭的事,就觉得那些话像是在她耳边说的一样。
可是,她真的哭不出来,说到底黄秀才与她本人没有半分干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