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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蛮荒记-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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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辣辣地如火焚烧。

怔怔地凝视着她,心乱如麻,不知当如何是好。过了片刻,身后忽然霞光万道,群山尽染,朝阳从绛紫黑红的云海中冉冉升起。长夜终尽。

晨风鼓舞,白雾飞扬,远处鼓号杀伐声遍山回荡,隐隐听见晏紫苏在风中呼唤自己的名字,越来越近。

蚩尤蓦地下定决心,指尖疾点,将冰夷经脉尽数解开,抛回到苍龙鹫背上,沉声道:“你害死我爹,原当杀了你以祭他在天之灵,但我当日毁了你清白之身,今日……今日还你一命,便算是两两扯平……”

“住口!”冰夷双颊霞涌,妙目中泪水盈盈,怒火焚烧,咬牙颤声道:“乔蚩尤!除非你我之间有一人死了,否则我和你之间的恩仇永远没有完结之日!”恨恨地瞪了他片刻,清叱一声,驭鸟急冲而下,消失在茫茫晨雾之中。

蚩尤怔怔地凝空盘旋,心潮汹涌,五味交杂。太阳乌绕舞纷飞,嗷嗷怪叫,象是在揶揄嘲笑他一般。

若草花斜躺在他的怀中,双靥晕红,丹凤眼闪闪发亮地凝视着他。阳光镀照在蚩尤的侧脸上,金光灿灿,她的心中忽然嘭嘭大跳起来,喜悦、感激、温柔、羞怯……呼吸若堵,耳根莫名地一阵烧烫。想要出声感谢,蓦地想起自己与他之间所隔的血海深仇,心中又是一沉,漫山遍野的金色晨光也象是突转黯淡。

第七章 天下之颠

蓝天澄澈,雪峰连绵巍峨,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金光。

从玉螺宫东海阁的窗口朝外眺望,正好可以尽览玉山南壑全貌,壁力千仞,白云缭绕,雪鹫鸟盘旋欢鸣,贴着下方那迤俪蜿蜒的宫殿群低低飞过。东面,壑崖如巨门洞开,朝外望去,便是壮丽雄伟的昆仑群峰。

时值春天,山下碧草万里,与远天相接。漫漫野花赤如火,黄如金,绚丽如织锦,狂风吹来,仿佛还能闻见那浓郁的芳香。而半山以上仍是白雪皑皑,冰峰峭立,偶尔听见隆隆巨响,是融化的冰川沿着山谷朝下汹汹迸泄。

纤纤托着腮帮,怔怔地朝动眺望。阳光刺眼,闪烁着七彩光环。山的后面,依旧是山。不知要穿过几千万重,才能瞧见那蔚蓝无边的海面?

她闭上眼,想要呼吸那腥咸清凉的海风,却只听见狂风呼卷着檐前的风铃,风啸石在群山间回荡,听见怀中七窍海螺发出断续如呜咽的声响……

睫毛一颤,泪水倏然流过脸颊,凝结为淡淡的薄水,被风一吹,凉入心脾。睁开眼,心中空空落落,一如这昆仑的山谷。脸容映照在水晶窗上,俏丽如画,却木无表情。

殿阁珠帘脆响,辛九姑领着两个婢女悄然而入,将一叠精美碧绿的玉盒放在案上,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轻声道:“公主,驸马今日送来的冰信与礼物。要不要打开看看?”

纤纤听若罔闻,依旧痴痴地眺望窗外。

辛九姑心下难过,这一年多来,她由原来那活泼俏皮的少女,变成了寡言少语的公主,终日不离螺宫半步。常常坐在窗边寂寥地吹着七窍海螺,一吹便是一日。吃的越来越少,夜里又每每睡不着觉,日渐清瘦,从前丰润圆美的手臂已削减近半,碧玉镯套在纤细的皓腕上,滑上滑下,瞧来格外让人心疼。

西王母与白帝颇为担心,知道她嘴上不说,心底始终挂记着科汗淮与拓拔野,却又无从开解,只有让辛九姑日夜陪伴在侧,时不时地解解闷,逗她说话。

姬远玄亦常常托人向九姑打听纤纤的喜好,挖空心思从各地搜罗了珍奇好玩的礼物,每天不断地送来。还将话语冰封在清冷九钟的寒霜之内,与礼物一并寄来,一旦消融便能听见。引的宫内的婢女羡慕不已。

辛九姑将最上一个玉盒打开,取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紫色角螺,展颜笑道:“这是南荒洵山嬴螺。驸马近日移师南荒,想必知道公主喜欢吹螺,特意找了来。公主要不要吹上一吹?”

纤纤瞟了那紫螺一眼,又转过头去。

辛九姑只好将那紫嬴螺放回玉盒。又从下一个玉盒里取出一束紫叶白花,花丛中结着累累黑果,被冰雪浸润,莹亮如葡萄,瞧来颇为诱人。

九姑“啊”地一声,微笑道:“这是泰室山的瑶草,三年才能一开花,十年才能一结果,据说吃了它的花儿,能安神睡觉,吃了它的果,更是美梦连连。驸马听说你睡不着觉,特意让人在泰室山悬崖上侯了一个多月,等到花开结果,才采了送来的。”

纤纤微微一笑,随手摘几颗黑果,送入口中,果然酸甜多滋。她嚼了几口,便摇头淡淡道:“还不如汤谷的猴果儿好吃呢。”低头吐入铜盂之中。

猴儿果是水土贫瘠的汤谷少有的水果之一。长在悬崖峭壁上,夏天结果时,海猴便围集而来采摘,成猴子等人嘴馋,也每每与众猴争抢,而后当宝贝似的进贡纤纤,却常被她取笑,说他是猴王献桃。

辛九姑心中一酸,忽然有些思念那青绿酸涩的猴果,思念那终日胡闹的故人。在汤谷之时,每每思念昆仑,归心似箭;但回到昆仑,每夜梦里又常常是那汤谷扶桑,似乎那里才是自己的故乡。

收敛心神,又将剩余礼物一件件取出,纤纤或是看也不看,或是瞄上一眼,便又随手放下,这些大荒罕见的奇珍异宝在她眼中,竟连沙砾尘泥也不如。

辛九姑想起从前在古浪屿,拓拔野送她极为寻常的螺壳蚌贝也能让她心花怒放终日赏玩,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再过十天,便是你的生日,科大侠今晨从东海寄来一件礼物,现在恒和殿内……公主去看看吧。”

纤纤微微一震,抬起头凝视了她片刻,蓦地起身朝殿外奔去。

晴空万里,寒风凛冽,她疾掠如飞,穿过长廊,绕过五殿,沿着碧螺峰的山脊一路朝下狂奔,那些卫士、宫女瞧见,无不面面相觑,大感讶然。

山坡上,碧绿地雪衫连绵不绝,像海浪似的汹涌起伏。她穿过雪地,冲入枝叶繁茂的杉林,风声呼啸,阳光在缝隙间斑斓地闪烁,几只雪松鼠惊惶地跳跃逃避。

流檐勾角,风铃摇曳,恒和殿金黄的琉璃瓦在蓝天雪山的映衬下闪闪发亮,壮丽无俦。

她气喘吁吁地转下山坡,奔入前殿,径直往里冲去。两旁的侍卫见是西陵公主,无不俯身行礼争相避让开来。

到了回廊内,她深吸一口气,整束衣冠,放慢脚步。珠帘飞舞,铃铛清脆,桃花姹紫嫣红,在廊外的雪地里开的绚烂如霞。

东折西转,穿过幽深的长廊,将近落霞阁时,怀内的相思犀角忽然“呜呜”轻响,只听西王母的声音淡淡道:“蛇裔各族似是对拓拔野伏曦转世的身份深信不疑。这两日之内,大荒便有四十八支蛮族响应,拜他为帝,就连寒荒境内,也有三族暗暗遣使称臣……”

纤纤心中陡然一顿,既而又嘭嘭地跳起来。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总是像被人扼住咽喉,连气也喘不过来。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将相思犀角贴在耳边,凝神静听。

只听白帝微笑道:“拓拔太子宽厚仁爱,驭人有道,汤谷重囚在他约束下洗心革面。蛇裔各族颇多暴戾桀骜之民,若能听他节制,那也好的很啊。”

西王母哼了一声,道:“蛇族与汤谷可大不相同,虽然分崩离析,流落各地,却始终野心不死,总想要恢复太古蛇制。拓拔太子怀柔之道若能奏效,那固然好;如果驾驭不住,其害只怕远胜水妖。”

白帝温言道:“当日烛龙势力遍布天下。你也曾想着如何与他角力周旋,又有谁能想象一夕之间,他遍缩如婴儿,成了朝阳水伯的操线傀儡?春华秋凋,天行其道,御妹又何须多虑?”

西王母默然片刻,道:“大哥,你还记得去年春雪初融之时,你我在乐游山,桃水河畔,所说的一番话么?”

白帝微微一笑,道:“当然记得。春雪桃花酿新酒,冰川河岸说故人。你我兄妹,许久没象那天那般倾谈啦。转眼又是一年,天下局势风云变幻,我们当日猜测的,却有大半落空。这或许便叫着‘人算不如天算’了。”

西王母徐徐道:“不错。原以为烛龙回到北海之后必当卷土重来,枉我还在天山一带部署重兵,谁想他竟然先在东海遭逢大败,又莫名其妙地被天吴所制,生不如死……”

顿了顿,道:“我自恃看人极准,偏偏对这服顺庸碌的水伯走了眼。且不说那‘八极大法’,他能隐忍这么多年,筹谋如此深远,当今天下,只怕少有人是他的敌手啦。”

白帝道:“水伯能在短短的数月之内,整顿势力,统一北海,就连弇兹也称臣归服,的确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倒是句木神机关算尽,咎由自取,聪明反被聪明误……”叹了口气,似是颇为惋惜。

西王母道:“大哥,你心志淡泊,超然局外,对现下形势或许看得比我准些。你猜猜明年此时,大荒又是怎生格局?”

白帝道:“天有不测风云,何况人世祸福?这可难猜的紧了。”沉吟片刻,道:“句木神既死,水火两族与木族结盟的计划多半落空。虽然玉屏山一战,拓拔太子、驸马与蚩尤少侠救了木族的贵候长老,但以青帝骄傲的脾性,只怕也不会就此与他们联手。依我看,木族极可能中立以自保……”

纤纤心中砰砰大跳,前日便曾从辛九姑那儿听说拓拔野与蚩尤扰乱木族的百花大会,又和姬远玄一起挫败了鬼国尸兵偷袭玉屏山的阴谋,却碍于矜持,故意装作满不在乎,未曾多问;此刻听白帝提及,登时竖耳倾听。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大哥对青帝瞧得极透。昨夜东荒传来消息,灵威仰果然以举族为空桑仙子服丧、不可妄动刀兵为由,将孤照峰之战拖延到三年之后。这三年之内,木族只怕是不会参与任何战事了。”

纤纤一震,想不到空桑仙子竟已死了。虽然只与她相处一夜,却蒙她赠予雪羽簪,感觉颇为亲切;初回大荒,又被误认为空桑转世,卷入琉璃圣火杯的风波之中,对这木族前圣女不知不觉中早已有了奇异的感情。此刻听闻噩耗,惊愕难过,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恍惚中,又听白帝沉吟道:“木族中立,水火两族无法连成一片,势必要南北夹击。未来的大战若不在东海,必在洞庭、江浮一带。”

洞庭山、江浮山至荣余山一千二百余里,与火、水两族南北交接,东边又临木族边境,是土族疆域内南北最窄的狭长地带,一旦水、火两军朝此猛攻,东面龙族无法越境增援,土族势必陷入苦战。若此地失守,水、火盟军构成一线,金、土各族的局势则大转被动。

纤纤虽然不通军事,但冰雪聪明,自小又随着父亲浪迹天涯,对大荒各族的地理颇为熟悉,此番道理稍一思索,也已隐隐猜到了大概。心中一紧,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愿望,只盼水、火两军交攻洞庭。

西王母道:“大哥猜得不错,今晨青鸟来报,水族的三大军团连夜向洞庭湖北岸一带集结。烈碧光晟亲率南荒九族二十万大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夹凤尾城。凤尾城是炎帝临都,距离荣余山又不过四百余里,一旦攻陷,水、火合围之势将成,要想扭转战局,可就不容易啦。”

白帝沉吟片刻,道:“御妹今日约我到此,是想趁着洞庭大局未定,出军增援炎黄二帝么?”

西王母淡淡道:“昆仑距洞庭数万里,等我金族大军赶到,那里早已易旗换帜。与其筑堤防洪,不如反客为主,断其源,截其流,直接出兵单狐山,挥师北上……”

纤纤一凛,白帝失声道:“什么?”似是颇为震骇,顿了片刻,才徐徐说道:“不错。单狐山是水族西南门户,得之,便能与甘枣城的土族大军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天吴势必要回师自救,不敢再全力进攻洞庭……”

叹了口气,又道:“我族数百年来未曾出师境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水、火两族一直不敢与我轻衅战端,便是源此。只是此番再不主动出战,天下只怕永无太平宁日,就算暂且偏安一隅,也非长久之计……御妹,你的谋略很对,就这么办吧。”

纤纤才知母亲绕了这么大一个弯,竟是要白帝赞同她谴兵出战。五帝之中,白招拒最有神帝长者之风,仁厚厌兵,就连当年威震天下的小九流光剑也嫌杀孽太重,弃而不用。此次连他也被迫言兵,大荒浩劫实已避无可避。

又听西王母道:“大哥说得不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番出战,须得师出有名才是。蟠桃会上,纤儿虽已许配给了太子黄帝,但他三年丧期未满,不能婚娶,终究算不得是我金族驸马,即便水族先行进攻洞庭,我们以此为由,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白帝沉吟道:“你是说……以拓拔太子为名?”

纤纤心中登时又是一阵剧跳,西王母道:“天下人都知道纤儿是科汗淮的女儿,又是拓拔太子与乔少城主的义妹,天吴当年屠戳蜃楼城,如今又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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