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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阴阳卷-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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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对眼前的东西双手合十地感谢,“虽然你的脾气挺不好的,但还是要谢谢你。”

两季以来,听从燕吹笛指示,她一直待在这座小山洞里,静待时间的流逝。在黑暗中,她一点一滴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但她并不知她这副身躯发生了何事,直至秋末,叶枯草干,她来到洞口站在阳光下,她才知道燕吹笛究竟对她做了何事。

深深吸着秋日干燥轻爽的气息,全身筋骨酸痛的凤舞,在阳光叶影下,低首看着自己新生的躯体,不仅在身后有着先前她初返阳间时没有的影子,若是将手心按放在胸前,还可以感觉到胸腔里心跳的脉动。

她像个人,也是个人,他给了她一个新的生命。

脱离游魂化身为人,这是她作梦也没想过的,而在今日,她才渐渐明白了那日燕吹笛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在有了这副新的躯体后,她便可安心地踏上寻找记川的旅途,再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遭捉鬼之人收去,或是在日光下烟消云散。

腹中的饥鸣声,阵阵地提醒着她化身为人后,首先该做的事为何,她伸手拿来为她准备好的干粮,吃了一口,而后皱紧了一双黛眉,几乎无法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去。

“难吃……”那个燕吹笛可真是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个莽夫,就连对食物的品味也都那么差。

细细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淡淡的疑惑泛滥在她的脑海里。她以前有吃过这等难以入口的东西吗?怀疑的水眸再溜至为她准备好的衣裳上头。在她死前,她又曾穿过这等简单朴素的衣着吗?怎么她没有半点怀念感,反而还觉得很陌生?

在飞过上方的秋雁鸣叫声下,不太熟练地梳整打理好自己后,她弯腰将已收拾好的包袱拾起,步出洞外,踩着干枯的秋草走下这座她待了许久的山头,直朝远处山脚下的城镇前进。就在她下山步入真正的人间后,先前那丝丝的疑惑再度溜回她的脑海里,她呆站在人来人往,热闹一片的大街街心,不住地探看着全然陌生的四下。

她真的,曾在这座人间待过吗?

一路走来,在田野间,她看到了农家为了秋收的农忙,入了城镇后,她看见市井小民种种忙碌的生活景态,可看得愈多,心中深沉的质疑也就愈驱不散。

虽然,她没有记忆,但也不应空白至这种半分也不熟悉的程度,她甚至可以笃定的认为,她根本就不曾看过这等百姓们的生活,没见识过汲汲于生活的种种琐碎,她彷佛……不曾在这么平凡的地方生活过。但,她若是不在这儿,那是在哪儿呢?生前,又是什么身分才会让现下的她对环境这般难以适应?

茫然不知地站在大街上许久后,凤舞揪锁着眉心,试着让自己先镇定下心绪,别再去想那么多,她自包袱里找出守川人赠她的卷轴,摊开卷轴后,开始研究起她未来的方向。

“谢谢老爷、谢谢夫人!”响亮爽朗的男音,在她身后不远处高唱起。

满心喜孜孜地收起乞来的碎银,坐在街边行乞的嘲风往身后一唤。

“喜乐!”

“别吵,我还没背完。”刚学识字不久的喜乐,两手捧著书没空理他的叫唤,聚精会神地苦读著书里土地公今晚要验收的范围。

“好吧,妳慢慢念。”想向她展示成果的嘲风,只好摸摸鼻子把碎银收至袖里,继续敲打着碗公准备做下一桩生意。

一抹熟悉倩影,款款经过他的面前。

节然有致的音韵骤止,敲击碗公的竹筷停在空中不动,嘲风张亮了清澈的大眼,不敢相信地瞪看着经过他面前的女人。

“嘲风?”书读到一半的喜乐,莫名其妙地看着嘲风一骨碌地跳起,急急忙忙地跳上后方的屋檐。“喂,你上哪去?”

“我有事离开一会,晚点就回家!”忙着去为某神通风报讯的嘲风,在檐上朝她挥了挥手,十万火急地消失在屋檐上。


    “我再说一次,不画!”

白净的五指使劲拍向桌面,将桌上的笔墨砚台震跳得老高,被人惹毛的凤舞扬起柳眉,用力瞪向怎么说也说不通的顽固顾客。

来到人间已有一个月,因那个什么都帮她准备好,独独没留下半分银两给她的燕吹笛,使得身无分文的凤舞,不得不下海为自个儿的生计打拚,暂时停止寻找记川的任务,留在这座路经的城镇里摆摊卖字画,一方面筹旅费,另一方面,也算是让一路上劳累的她暂时歇息。

加入人间许久后,在刻苦的环境下,她已从初来乍到人间时的呆鬼一只,一跃成为完全融入人间的小老百姓,而原本心性像张白纸般的她,也逐渐有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以及,她那与众不同的特殊脾气。

“妳就通融一下嘛,凤姑娘……”爱极了她的墨宝,识货的张老爷忙不迭地陪上一张笑脸,苦苦哀求她再多画两笔。来到人间第一个看到谁就学谁的凤舞,实在是被燕吹笛影响得太过严重。她当下柳眉一挑,寒光烁烁的冷眼又朝他招呼去。

“你到底是耳背还是聋得没药救?”她又是一阵没形象的河东狮吼。“姑娘我说不画就是不画,就算你在这站上三日我就是不画!”

“唉……”淡淡的叹息,自四下围观的民众间传来。

虽说眼前摆摊的美女,衣着朴素娥眉淡扫,就跟四处可见的民妇没什么两样,但她那张精致纤丽的面容、举手投足间的神态气韵,就是一再地招人注目,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她一睹娇颜,更别说敢独自摆摊的她还画得一手好画。可与平凡老百姓不同的她,不但拥有一种富贵人家才培养得出来的雍容气度,她还有……谁也奈何不了她的火爆脾气。

她要是能在性子方面稍微改一改,那就真的完美得无可挑剔了。

受够难缠客户的凤舞,不耐地以指尖敲击着桌面,“我说过,我不为画中人或其它东西画上眼睛。”

“但……”大财主还是苦皱着一张脸。

她扬扬玉掌,“你若要有眼的画,那么就另找高明吧。”真是,都早把她的规矩说过了,怎么就是有这种听不懂的客人要来烦她?

“可以……请妳告诉我不画眼的理由吗?”次次都被赏白眼的张家大爷,含泪地捧着买来的大作向她讨个无眼之因。

她烦躁地别过螓首,“没这个习惯。”

也不知为什么,发觉自己有绘图才能的她,每次笔下画出来的东西总是会忘记添上双眼,而且不管她画任何一种飞鸟走兽,她还是会习惯性的忘记在空白的眼眶里加上瞳仁,改不了习惯的她,只好尽量多画山水或是静物,少画需要加眼睛的作品免得惹来麻烦,可前阵子她实在是山水画得太腻了些,所以才会没事找事地画出需要加眼睛的画来。

“好吧……”无眼虽是可惜,但更舍不得错过这种绘技可以比拟皇宫大内揽聘的画匠之作,张老爷只好在讨到原因后捧着心爱的画作离开。“下一个。”被一个难缠的客人弄坏了心情的凤舞,意兴阑珊地唤着在她摊前大排长龙的下位客户。

“这幅凤凰图……”老早就已经相好目标的李氏员外,一个上前就伸手指向她挂在后头的美图。这回凤舞连头也懒得抬了,“不卖。”

“既是摆在摊上,为何不卖?”财大气粗的李员外,早就风闻过她特异的脾气,于是先给她来个拍桌下马威。

“这图是我自个儿要私藏的,不卖。”凤舞盯着他那压在画纸上,戴满了金银戒指玉环的肥掌半晌,默默地把被他压住的画抽出来。

“凤姑娘……”一旁围观的民众,莫不替她担心地低叫,希望她别在这人面前使性子。

“大爷我就偏要那张图!”素来在镇上呼风唤雨的李员外,丝毫不将她摆在眼里,说着说着便伸手要抢。

“放肆!”眼明手快的凤舞,立即扬起玉掌拍走他造次的掌指。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出手的凤舞也怔住了,她愕然地看着自己因打人而红通通的手心。

她……她怎么又来了?她到底是从哪学到这种口气对人说话的?更令她不解的是,她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摆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就算是想克制也克制不住。

“不过就是个卖画的,身分低三下四,看人脸色姿态还敢摆得这么高?”颜面险些挂不住的李员外,气得索性不顾有多少人在看,当场拧起了脾气对她口出恶言。

她一板面孔,“今儿个不做生意了!”也罢,反正这阵子卖画所攒下的钱足够她花用上许久了,她就算不看人脸色也还是可以吃得饱。

“不如妳就到我府里吧。”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李员外,在她开始收拾摊上的东西时,再也掩不住垂涎的目光,一把拉起她的柔荑。

她冷肃着一张玉容,“放手。”

“跟了我,我会好好疼妳的,往后妳也不需在街上讨生活……”李员外非但不照做,反而还急呼呼地将她拉过,欲一亲芳泽的厚唇也跟着凑上。

深感嫌恶的凤舞皱着眉频往后仰,转过头习惯性张口想向身后呼唤,但张开口的她蓦地怔住。

这又是什么?她想唤的又是谁?她以前常这样做吗?

“姓凤的!”没想到在这等景况下,她竟还有闲暇抚着下颔思索,顿时倍感面上无光的李员外,又是在她耳边一阵暴喝。

她飞快地摸出放在摊下,那柄燕吹笛留给她最派得上用场,也最实用的菜刀。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她笑吟吟地以凉凉的刀身轻拍着他的脸颊,“当别人正在努力思考时,不识相的打扰是件很没教养的事?”

“哇啊!”身后的众人忽地放声整齐大叫。

“老、老爷……”李员外带来的家仆忙不迭地出声。

“没看到我在忙吗?”被人拿柄菜刀贴在脸上的李员外,动弹不得之余没好气地应着。

“你……”躲得老远的家仆颤颤地伸出手指着他,“在你后……后面。”

“后面?”纳闷的李员外和凤舞一块齐问。

在众人纷纷让开的空旷大街上,一头两眼金光烁烁的大白老虎,正虎视耽耽瞪着捉住凤舞小手不放的李员外。

浑身蓄势待发的白虎,猛然大嘴一张,直抵九重天的虎啸,霎时震吓走街上所有围观的民众,徒留被吓得跌坐在地的李员外,以及看呆了眼的凤舞。

四下,安安、静静。“救命呀──”被吓得眼泪齐飞的李员外,边颤边爬地逃离摊前。

“白虎?”紧敛着眉的凤舞,一手抚着额,不断在唇边低喃,“白虎?”守川人对她说过,那个她要找却始终找不到的人,身边跟着一只白虎,她不会运气好到……要找的那个人自动送上门来吧?

不等她完整想清楚的伴月,在见着她后,兴奋过度地直直朝她扑过来。

“哇──”回过神的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下一刻,整个小脸都被埋在白虎面前的凤舞,尖叫过后无力的发现,她正被牠紧紧地抱住,并勤奋地替她洗脸中。

“别舔……”被舔得满面都是口水的她,皱眉地想推开又重又沉的牠。“别替我洗脸了!”

一抹黑影遮去了她天顶上的日光。

与白虎挣扎了半天后,好不容易才扒开身上的白虎,凤舞边擦着脸上的口水边仰起螓首,与那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视线撞个正着。

寻人寻了千年,在见着她的那一剎那,怔目以望的郁垒,灵魂剧烈地震摆着。

千年之别,夙世相逢。

多少岁月流光,年复一年在他的眼前飘散逝去,苦苦徘徊人间的他,在今日,终于找到胸口那颗倦累的心的归处。

记忆中丝毫无改的容颜,就近在眼前,他忍抑不住两手的颤抖,频频急促地唤息,怎么也遏止不住胸口那股需要释放的庞大思念,在她不解地起身后,心中轰然狂喜的他,即刻二话不说地将她纳入怀中拥紧。“找到妳了……”感激不已的他埋首在她的颈间。“终于找到妳了……”千年来,他梦里心底惦的全都是她,在再度拥她入怀后,他忍不住想确定她的存在,好证明这不是再一次见着的幻影。

“好痛……”被迫贴在他胸口的凤舞,被他搂得换不过气来。“怎么又来一个?喂,我快闷死了……”

“我弄疼妳了?”郁垒连忙放松了怀抱,小心地检查完她后,兴奋地迎向她,“凤舞……”

向来只说她姓凤,从没告诉人她叫什么名的凤舞,僵直地注视着这个唤出她全名的男子。

“你是谁?”她不可思议的喃喃,“你怎知我叫凤舞?”

因她的反应,郁垒错愕地睁大了黑眸,搁放在她身上的指尖,僵缓地撤离。“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急切地拉起他的手,靠上前一句句地问:“你认识我?或者你是我的谁?你知道我是谁、我的过去吗?”

郁垒不敢置信地瞧着她亟欲得知的脸庞,剜心般的疼痛,丝丝在他的胸口蔓了开来。

她竟忘了他。

眼前的她,和千年前与他死别的她容貌并无二致,可见她并未转世投胎,他虽不知现下她是如何能以鬼身出现在此,原以为她是为了等他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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