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卷-第6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眼看着每一世模样皆不同的她,眼看着,每一世的她,都因找不到他而孤独终老,站在门上刻意不出现在她面前、想挑战月老姻缘簿诅咒的他,一世又一世下来,看尽了她的眼泪,也看尽了她想爱却无人可爱的悲伤,一世又一世地,他将她看在眼里、心底,将她植在心底深处。
他因此而后悔,因此而感到歉疚,原本,他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可他不知他一时的反抗,竟会造成她世世莫大的痛苦,这时,他想抽身却已太迟,无法自她门上走开的他,终于知晓,他早把她放在心底再也挪不开,原来他所不解的爱,早在无形之中躲藏在他的心底。
这时他才恍然明白,原来她的红绳世世都断、世世都无法有段良缘,全都是因知情的他世世刻意不与她相见之故,都因他窃看天机,刻意要与宿命抗衡而造成的。
当他明白了这点时,本想反其道而行的他因此一改前态,世世站在她的门上守护着她,直至她在这世被封为后,在未央宫里因思念往昔而夜夜垂泪,他再也忍不住那份窝藏的情愫,终于走出门扉、走至她的面前,与她相见,与她相爱。
只有一回,无妨吧?他不信这一世她的红绳还是会断,他不信,他们不会有个好结果。
但他们的姻缘终究还是断了。
残阳落陷在宫檐一角,凄艳的霞光渐遭夜色掩埋,动也不动坐在地上的郁垒,紧闭着眼,使劲地将身躯已凉的她搂进怀里,不停在心底责备自己。
为什么,在她出事时,他没有守在她的身边?他怎会让她遭遇到这种不测?
世世,他都看顾着她,怎么会在这一世犯下这种疏失没法留住她?那日,他不该回神界的,他不该离开她片刻,倘若他不走,或许她手上的红绳就不会断,或许现在他们已携手走出未央宫,他们定能够打破姻缘簿上的诅咒,在这一世长相厮守。
这一世……
“神荼。”他忽然启口。
“我在这。”守候在远处的神荼,缓缓走上前。
他小心地将怀中的凤舞放下,“替我看着她。”
“你想去哪?”愈看他面色愈觉得他冷静过头的神荼,不安地再往前踏进一步。
“阴间。”
神荼愣瞪着他,“什么?”要命,预感果然成真!
不肯放弃的郁垒,眼中闪烁着幽芒。
“阴差带走了她的魂魄,我要去把她的魂魄带回来,我要让她起死回生。”还没,这一世还没结束,他世世欠她的情缘还没有还尽,要给她的也还有那么多,他不要再等她下一世的来临,他要在这世爱她,他不会再让姻缘簿的诅咒成真!
“你疯了?”神荼听得简直要跳脚。“你不能下阴界的阴间!你更不能为个已死之人还魂,你明知这是犯神规的!”
打定主意的郁垒,转首看向夕阳沉陷的方向,而后,一言不发地跨出脚步。
神荼连忙绕到他的面前,两手推抵着他的胸口阻止他前进。“你忘了吗?千年前神鬼大战,你与藏冬大杀阴界之鬼,你要是独自下了阴间,你绝对会回不来的!”
郁垒淡看他一眼,绕过他径自往前走。
“再说……”无法使他改变心意的神荼,奋夺揪抱住他的手臂。“再说只要阴阳边界不开,就算你神法再高,你又如何能下阴间寻魂?”
脚下的步伐忽地止住,郁垒怔然地望着说出事实的他。
“让她走吧。”一头大汗的神荼,苦口婆心地劝着他。“为了她好,也为你自己想想,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吧。”
让她走?郁垒茫然地转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凤舞。
不,他不要……可就算不要,他又能怎么办?
“等等。”当他再次挪动脚步时,早就有所准备的神荼又伸出两掌拦住他。“你又想去哪?”
“回神界。”
神荼两眉一弯,“回神界乖乖蹲你没蹲完的天牢吗?”虽然说,这是不太可能的事,但作作梦安慰自己一下也好。
不得不割舍今生的郁垒,只能强迫自己退一步求来世。
“我要去求天帝给我时间留在人间寻找转世的她。”就算在来世他又找到她,她也不会是今生的凤舞了,但只要是她、只要他的心不变,只要她还是她,那么一切都无妨,他相信,他一定可以令她再记起来的,她会记得他的。
头痛无比的神荼抚着额不断向他摇首,“你已经不是门神了,你不能逗留在人间。”
“我管不着那么多。”若是连这点都不能求全,那么他就回神界逼月老窜改姻缘簿,将他断了的情缘还来!
“你是想连神都当不成吗?”忍受他够久的神荼,气结地一把将他扯过来。
他竟挂着凉笑,“无所谓。”
“郁垒,听我的……”还想劝他的神荼两眼看向上方忽然出现的灿光,紧张地以肘撞撞他,“郁垒。”
积藏在心中的愤火,全都在下一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来者身上燃起,郁垒阴冷地直瞪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神差,忆起凤舞之所以会死,就是因这个神差叫他回神界一手促成的。
“无论如何,这回你都得给我忍着。”在他绷紧了身子之时,神荼紧紧捉握住他的臂膀,低声在他的耳边警告。
“天帝派我来传话。”对四下视若无睹的神差,冷冷地看向郁垒。
“他允不允我留在人间寻她?”郁垒格开碍事的神荼,跨步上前就单刀直入的问。
紧绷的沉默,在幽暗的殿中蔓延开来,郁垒紧屏着气息,一瞬也不瞬地瞪视着面无表情的神差。
“千年为限。”
郁垒双眼焕然一亮,但未把话说完的神差,又对他哼了哼,“千年一过,你若不回神界,就再也无法返回神界。”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你请回吧。”不想多生事端的神荼,在神差把话说完后连忙挥着手送客,回过头来时,却发现郁垒走回凤舞的面前,“郁垒?”
郁垒不舍地轻抚着凤舞已凉的面颊,低首将她密密抱紧。她说过,她有个心愿……当她死后,她想葬在她最爱的银杏树下。
“现在,我带妳离开,带妳回去妳最想去的地方……”他颤抖地埋首在她的发际里低喃,“妳等我,我定会找到妳的,等我。”
荡荡漾漾的川水间,浮在水面上的素白丝纱,伴着披落的青丝,逐水伶仃飘零。
伫立在水间的她,仰首望向今日异样赤红的天际。浅浅缓缓的川水声中,传来了她声声的低叹。她是抹阴界最底处阴间的游魂,不知过去、不知姓名,亦不知自己。千年来,她流连在忘川川畔,试图想自川水中捞回一些属于她的记忆。
“许多前尘往事,不是记起来就是好的。”站在岸边的守川人,多年来总是这么劝她。“那些伤心的、遭背叛的、刻意想遗忘的,还是消逝在忘川里好。”
但她的心里就是有一份牵挂,虽然,她不知那份牵挂是什么。千年了,她一直徘徊飘荡在茫茫的虚无之中,只因喝了过多的忘川水,她忘却了从前的一切,没有悲伤、没有喜乐,她所拥有的只是一片空白,但在极度虚无中,她很渴望。
她渴望能够拥有记忆,盼望能知道身后的过去,只是饮下了忘川水后,就再也忆不起从前了,因此她想藉记川之水让自己想起。于是,她按着阴间其它游魂的指点,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赤着脚走遍阴间的高山峻岭、走过荒林野地,最后,她终于在大漠里找着了那条名唤记川的河川,一条,早已枯竭的河川。
小小的希望被熄灭了。
因此,她再次回到忘川,重新站在刺骨冰凉的川水间,日日俯身在水面上,伸手捞拾那些盛载了众魂记忆的川水。
岸旁的守川人,始终冷眼瞧着她徒劳的举动,但岁岁年年下来,站在川中捞取前尘往事的她依旧执着不改,守川人在感动之余,总算愿破戒对她透露一丝口风。“我只能告诉妳,妳生前,名唤凤舞。”
凤舞,她叫凤舞……
站在川中看着自己倒影的凤舞,将被川水浸得冰冻的小手自水中抬起,缓缓移至自己的项项,就着水面反射的波光,抚上项间那条怎么也抹不去的红痕。
天色异样艳红,将川水染映得像是鲜血般的瑰丽,一颗颗坠落的火雨,划亮了水面。
“凤舞,别捞了,快点上来!”在她出神地看着自己时,站在岸上的守川人拚命朝她招着手。“妳的机会来了!”
“机会?”她回过头,意外盛在清亮的眼眸间。当她拎着湿漉漉的衣裙上岸时,等不及的守川人一把拉过她,“妳还想不想记起过去?若是想,那就得快快把握住这再过千载也难逢一回的机会!”
“我真的还有记起过去的希望?”凤舞怔住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真的。”守川人朝她重重地点了个头,扬手指向天际,“看,天火降世了!”
“天火?”她随之抬首看去,就见原本只是零落坠跌的火雨,星火之势愈来愈盛大,将原本就赤红的天际,染映得更加灿目炫美。
守川人兴奋地握着她的肩,“天火骤降,阴阳两界边界大开,错过这机会就再也没有下一回了,妳得把握这个时机速去人间!”
“去人间做什么?”她眨眨杏眸,一脸的不解。
“在人间,还有一条记川。”守川人神秘地朝她伸出一指,“阴间的记川虽是枯竭了,但人间的那条却还未。”
凤舞先是错愕地瞪大了美眸,半晌,又嗔怨地看着知情不报的她。
“人间也有记川?妳怎从不告诉我?”明知还有希望,这个守川人却眼睁睁的看她在忘川捞了千年却不告诉她。
“我不能说呀。”守川人也是有苦无处诉。“我若是说了,倘若阴间那些记不起过去的游魂们,全都跟妳一样想逃出阴间到人间去找那条记川怎么办?”知道秘密的她也很痛苦呀,自认识了凤舞之后,她总是得忍藏着事实不能说出口,不然可就犯下阴界的大罪,这种只能忍不能说的滋味,一点也不比凤舞好过。“念在妳有苦衷的份上,算了。”凤舞看了看她的苦脸,也只能长长一叹,“告诉我,我去了人间后该上哪找记川?”晚知道,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有希望来得好,现在,她只想快些上路出发至人间,去找到那条能让她忆起过去的希望。
守川人边说边交给她一幅绘有地图的卷轴,在她耳边殷殷叮咛。
“记住,人间的记川与忘川皆是同一条,站在川岸西面所饮下的川水,是忘川水;在川岸东面饮下的则是记川水,妳千万别走错边喝错了水。”
“我记住了。”凤舞微点着螓首,迟疑地看着她,“但……”
“但什么?”
她满眼满心的放心不下,“我这么一走了之成吗?妳……不会有事吧?”她这一走,是脱走,是出逃,同时也成了阴间的逃犯,这样看守她的守川人会不会……
“放心。”守川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咱们阴间冤魂何其多?少了妳这一缕冤魂,上头不会注意到的。”像她这种拒绝登上九转莲台投胎、步入轮回之道,生前又没有什么重大罪愆的游魂,阴间说多少就有多少,偷偷放走她一个,应当是无虞的。
“那……”迫不及待的凤舞,直担心那些降下的天火会在下一刻消失,“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吗?”
“慢着,我还没跟妳交代完。”守川人忙按住跃跃欲试的她。“到了人间后,妳得先找到一个人……不,也不能说是人……哎,反正妳去找到个叫郁垒的就是了。”
陌生的名字方飘抵耳里,不知为何,原本不安躁动的她,却忽地安静了下来。
郁垒?
谁是郁垒?为什么只要在心底念起这个名字,她的胸口就会沉闷地揪痛,像遭压了块大石般?尤其是她颈间上那道似勒出来的红痕,更是因此而隐隐作痛。
她蹙着眉,不适地抚着颈间,“为何要找他?”
“呃……”不能说太多,又不能什么都不说的守川人,支支吾吾了起来,“因为……因为……”
凤舞看了她异样的神情态度,不禁在心底更是生疑。
“妳……”她刻意拖长了音调,款款地走上前瞪视,“是不是还额外知道了些什么?”难道守川人所知的,不只是她的名而已?在隐瞒了人间记川这事后,这是很有可能的。
总算在心底编出一套谎言的守川人,连忙脱口而出,“因为有他在妳身旁,他便会保护妳,这样妳才能顺利的去找记川!”
凤舞眼底的质疑更是深沉,“他为什么要保护我?”
“好嘛,我承认我是隐瞒了妳很多事……”实在不善于说谎,守川人苦皱着眉,干脆双手合十地拜托她,“但我真的是不能说,所以求求妳就别再问了……”
虽然急切地想知道那些曾经属于她的过去,但看在守川人照顾她的情分,以及守川人的为难下,凤舞反复地吐息好久,好不容易才压抑下那份急于得知的欲望。
“那个郁垒生得是什么模样?”既然守川人要她去找,那么她去找便是,只是,总该给她一些寻找的条件吧?不然茫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