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卷-第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少了为凡间镇守除厄的嘲风兽,不要说整座皇城岌岌可危,就连人间也将难幸免于难,他若是不及时找回嘲风兽,那么今年的春季,不只将会是野火燎原的一季,还会是鬼魅四窜的一季。
第三章
是火的味道。
睡得很不安稳的嘲风,浅寐中,焦焚燃烧的气味隐约飘掠过他的鼻尖,分辨出那是什么味道后,他倏然睁开双眼,一骨碌地自地上的草席跃起,戒备地蹲屈着双腿、拱身仰首,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备战姿势。
破庙内安安静静的,偶尔传来一阵阵庙爷爷的打鼾声,睡在庙里内院的喜乐依旧安睡着,四下探看,除了门外泛着微红的天色有些古怪外,夜色如昔。
愈看愈觉得外头天色不对劲的嘲风,轻手轻脚地起身步出庙外,提气跃至庙檐上扬首四眺,在他顶上的天际,月儿十五,圆润莹亮,但色泽却血艳鲜红得慑人,他皱了皱眉,踮高了双脚眺向远方后,随即知晓了他会夜半惊醒的由来。出事了。
由远方隐隐的火光可看出,某地正遭火焚之劫,风中零零飘散过来的火星味,隐约透露着某种令他熟悉不已的气味,而这份气味,在勾撩起他某种想念的记忆时,也在脑海里提醒着他,久远以前被他镇封在人间之外的祝融,又再次跨越了人间的界限。
心下有股直想赶至受火劫之苦的现场镇退祝融肆虐的冲动,可就在他正想身随意动准备提起脚步之时,他又愕然止住脚步,猛然想、起自己已不再是固守檐上的守护神兽,现在的他,不是神差.不是嘲风兽,他的名字唤作嘲风,只是居住在凡间的一个凡人面巳。
怔住脚步的他,寂然呆立在檐上,怅然的感觉兜头朝他罩下,在那一瞬间,他不知自己是若有所失,还是因此而松了口气。
默然无言的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仔仔细细地看着它,十指可张可握,只要伸手探向天际,月光可从指隙间轻轻筛漏;而这副身躯轻盈可自在由他行动,不必再受限于庙攘一角;除了人身之外,他还有了一张七彩兽面以外的脸庞。这些,皆是他从前不曾有过的,也是他一直所渴望的,若是要他抛弃目前所拥有;再当回以往蹲踞在檐上的嘲风兽,他办不到。
可是他无法否认心头还是有份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一直以来,他就是将责任扛在肩头上蹲踞着的,一下子要他摆脱这份浓重责任感,还真不是说放就能放,他总是要一再地告诉自己,他已经脱离檐上之兽的身份了,反正他这个守护的位子,神界迟早会找到帮手来取代,他又何需再和从前一样去为那些凡人的安危担心?目前的地只要坚守他的选择,安安分分地当个人间之人,不需再去为了那些责任感为人间日夜烦心。
稍稍拉回眺望远处的双眼,将目光挪至小庙不远处的大街小巷后,嘲风在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寂静的大街在月光下的每一份光景。
来到人间的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这是他目前对人间最大的感想。初到人间之时,他是个待在门缝外看门道的门外汉,他不知人间不是如他想像中那么简单的,自从有了个领他入门的喜乐后,他逐渐对人间和人生开始改观。
每天,喜乐会对他说很多话,对他说那些有关于人间的琐事,听她说,人生是一趟又甜又苦又酸又辣的旅程,问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滋味,她答,因为这一生会遇见很多人,会发生许多不在预料内的事。
他听得都神往了。
失去希望后,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想像”可以揣捧在怀抱里。
但人间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真要体会人生,还得一步步慢慢来,因为,在人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人,太多不同的人心和面貌,无法一统也无法一概而论,更找不出个模式或是规矩来,他若真想明白,还得一一的去见识过。
日日跟在喜乐的身后,他见识到了许多不曾在檐上看过的人等;他曾跟着喜乐走过商家小贩林立的货街,看着来自大江南北的商人们杂聚在街上,拉大了嗓音、叫红了脖子地一声声招徕着顾客,在他们之中,有高有矮,有着异于平时所见之人的轮廓,还操着不同的语言或口音,虽然他们的外观看起来截然不同,但脸上的笑容却是相同的,都是充满了阳光和活力,让人看了不知不觉地被感染了朝气蓬勃的感觉。
他也曾在前去乞食时不经意走过满是红袖招的花街,他记得那条空气中漾满了花粉和胭脂香气的大街,家家户户的门里楼上,一个个艳丽又妖娆的女子,迎风吟唱着挑逗慵懒曲调,她们的眼特别媚,水汪汪的,像一潭潭流荡的水泽似的,套句经过路人所说的话,这叫烟视媚行,但他只觉得她们像是一朵朵垂着颈子有气无力的花儿,必须倚着墙才能站立。
愈是看得多,他愈是发现每件人事物,因为人心的缘故,在每个人眼中的评价皆不尽相同,他因此而无法克制地喜欢上人间,他不想离开这个对他来说,每一天都充满新鲜好奇的花花世界,因为他总是认为自己更了解人间一分时,却又觉得自己更懵懂了些;当他认为他看清楚了所谓人生时,可层层团团的疑惑,又会像云朵笼罩住他。这个人间,随时在变,时时刻刻都有着它不同的样貌,若是之前他会以桂花糖来形容它,那么,现在他会以百味杂陈来大略统述。
它像个密密麻麻塞满了宝物的百宝箱,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他想,他可能得花上无数的时间才能将它看尽。
细微的声响忽地传至他敏锐的耳里,他怔了怔,连忙竖起双耳倾听,他听见了许许多多隐匿在风中的足音,当他站起身眺向音源,意外地发现了在月下,许多鬼差正绕过了他所处的这座城镇,朝另一座比这里大的城镇前行中。
夜风习习,留神细听的话,便可听见鬼魅们在风中低吟地传唱着,杀子一人,还子三千。
他是听说过阴界殿下暗响遭皇甫迟剜心祭天之事,也听说过鬼后立誓复仇,但,那又如何?而今他的职责已不在,阴间的鬼差们是否会依鬼后之命来人间索命报仇,那些都已不是他能在乎之事了。
“嘲风?”喜乐带着睡意的声音自檐底下传来,打破了一夜的幽静。
嘲风收回了纷乱的思绪,回过神低首看着站在下方仰望着他的喜乐,看她找来了一座梯子搭上屋檐,一步步地拾阶爬上庙檐来。
“三更半夜你在看什么?”她小心地爬至他的身边坐下,颇好奇他大半夜的不睡,上房顶来做什么。
他想了很久,“我饿了。”
又饿?临睡前他不是才从庙爷爷那边拿了颗馒头来啃吗?
“我只剩两颗梅干。”她轻声长叹,在袖里摸索了一会,递了颗今天讨到的梅干给他。“喏,一人一颗。”
嘲风随即面色一改,眉开眼笑地挨在她的身旁坐下,两指拈来。梅干后就张开了招牌大嘴想往嘴里送。
“不是用吞的。”摸透他习性的喜乐,扬起手轻敲着他的额际指正,耐心地指导他正确的食用方式,“含着,别吞也别去嚼它。”
“酸酸的。”照她的话去做后,他皱紧了一张脸。
“吃了可以生津,也可以治胀气助消化。”她轻轻拍抚着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的他,顺抚着他的背脊直至他适应那股沁颊的酸味。
“我没有胀气。”愈吃愈觉得新鲜的嘲风,边说边咬起梅肉。
她百分百同意,“当然。”连木鱼、碗公都可以啃了,他哪有可能会消化不良?
“好吃。”吃出个中滋味后,他再度漾开了爽朗的笑容。
“你何时要走?”喜乐一手撑着面颊,偏首看着他孩子气的笑颜。
“不知道。”一时半刻间,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可不可以大概订个日期给我?”虽然几日相处下来,她是有点舍不得他这种只要吃到东西后,就会露出呆呆傻傻的笑容,可是她也必须得考量到某些现实的问题。
“你急着赶我走?”他有些伤心地瞅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转瞬间消失无踪。
“我快被你吃垮了。”她说得十分感慨。多亏这名大食客,现在她是每天几乎都泡在大街上工作,自小到大,她从没要饭要得如此辛苦过。嘲风忙不迭地向她示诚,“我并没有吃很多,我有克制了。”换作从前的话,他连一整头山猪都可以直接吞下腹,哪会像现在一样乖乖的以碗来克制食量?
“是啊,你只是一口也不分给我。”托他之福,她每天要来的饭全都让给他,而她自己则靠庙爷爷好心的救济她。
他马上作出决定,“明天起分你一半。”
“明天起你离开这里如何?”治标不能治本哪。
“可是我喜欢你的手指头,我不离开你好不好?”他依依不舍地拉起她的小手,很留恋地看着时常啃咬的美丽小指。
喜乐听得头痛万分,“你少喜欢我一点好不好?”每次说不通他就摆出一副小孩子的赖皮模样,而她偏偏又是个超级心软的女人,喷,这只兽专会找她的罩门。
“你是我来到人间第一个喜欢的人。”她和燕吹笛他们不一样,不舍把他给踢下山,反而好心的每天止他的饿,还让他渐渐认识了人间。
只可惜,喜乐听了并没有因此而心花怒放,或是心头暖洋洋的,依她看,只要是谁给他吃的,恐怕他谁都会喜欢。
她幽幽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不想家吗?”离家这么久,他总会思念他的家人吧?
“不想。”他毫不犹豫地应着,脸上的神情显得很僵硬。
“你家人待你不好吗?”听他答得那么快、那么不留情,喜乐霎时被他勾出一箩筐的担心。
他沉默了很久,两手十指紧紧交握着,不一会又松开,像是找不倒一个可以令他安定的姿势,她的眉心跟随着他的动作,时而舒展、时而紧绷,如同飘萍起伏不定。
“我没有家人。”就在喜乐以为他不会开口对她说时,他寂寞的话音,悄悄逸进夜晚伴着花香味的空气里。
“你不是有八个兄弟?”若他真是神兽,她也没记错传说的话,那么不是龙生九于吗?其他的八子呢?
他落寞地摇着头,“我有千年没见过他们了。”
长久以来,他就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在他因漫长无边的生命而备感孤寂之时,没人陪他解闷说笑话,也没有人会和他同处于同一座檐上陪陪他,当然,没有人关心他,也不会有人在乎他,他只是座雕像,一座在人们眼中没有喜怒哀乐的兽形雕像,人们除了在朝他祈愿之外,自是不会贴进他的心房,问他到底需要些什么?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的世界,便一直是座孤城,一座,无法托诉,无人聆听心衷的寂寞堡垒。
“就……就当我没问吧。”见他整个人都弯下了身子,眼中写满了委屈之情,喜乐忙拍抚着他,“不愉快的事,就把它给忘了,不要想太多。”他羡慕地看着她,“庙爷爷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她笑了笑,“他是这里的庙祝,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他收养了我,自此以后我就把他视为自己的亲人。”
“这座庙怎么这么破败?”嘲风点了点头,转头四顾了一会,把哽在他心头很久的疑问一进问出。
说到这一点,就轮到喜乐开始喟叹。
“近年来,时局不是很稳定,因此百姓们更是仰赖神明上苍。”她垂下头盯着檐上映着月光的粼粼屋檐,“以往百姓常来这上香求神;可自皇城里出现了个名叫皇辅迟的国师后,大部分的百姓就抛弃了原本的信仰,全心全意地相信起那名听说是法力无边的国师,我们这里就渐渐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皇辅迟?听见耳熟的名字后,嘲风顿时张大了双眼。
“你听过皇辅迟这个人吗?”一直认为他是来自皇城的喜乐,乘良向他打探打探。他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在,“听过。”
“他真的有神法吗?”听人说,国师能祈福祈雨,避灾避祸,以前还曾经亲镇过水患,种种谣传把他渲染成神力无边的偶像,就不知他是否真有人们传唱得那么神。
“他……”嘲风犹豫了很久,“不是好人。”
“喔。”喜乐顿了顿,明白七分地止住了口不再问。
两人之间的交谈停顿了一会后,嘲风回想起他们先前在讨论的问题是什么。
“你真的希望我离开吗?”每天都跟在她的身后到处跑,现下突,然要他离开,他还真有点无所适从。
她不抱半点期望,“你会听我的话吗?”他简直就是个刚出生蚓雏鸟,见到的第一个人,就会被当成是他的亲人,而进一步地被仙给依赖。
他偏头想了一会,掩去了眼底的精光。”如果我离开这里,我可以去吃别人吗?”“不可以,当、然、不、可、以!”受惊的喜乐霎时跳了起来,连忙再次灌输他正确的吃食观念。“听着,不可以吃人,绝对不行!”
“一口也不能吃?”他两手环着胸,一脸的为难。
“半口也不成!”她说得斩钉截铁。
“顶多我不挑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