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卷-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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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他高兴的弯月,往后退了两步,静站在枝叶繁盛的树下遇雨,淡看他顶着一张臭脸开始挥锄挖掘,此时,雨势又增大了些,在蒙蒙的雨丝中,林间传来阵阵雨点落在叶片上的叮咚轻响,以及前方传来沉重的掘土之声。
在林中游荡了一会的水眸,不知不觉地挪至那个此刻正尽力讨好她的男人身上。
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雨中的这具身影,在她心中分量益发增重,她都已经忘了她是自何时起不再赶他走了,也忆不起是在什么时候,她开始不再要求他忘了她这回事。
她给了自己很多借口,像是他很难缠也不懂得什么叫死心,尤其是他那张特厚的脸皮,任她再话里夹枪带棒、再如何冷言冷语,也无损他一分一毫,于是她才会任他为所欲为,反正他那固执的个性也不是她所能改变的,所以她才不想再耗费气力“擦一下。”面上覆满雨水的雷颐,在她发呆时,弯下身子将脸凑近她。
一味沉浸在思绪中的弯月,错愕地瞧着近在眼前的俊容,在他开始向她眨眼示意,并刻意露出性感的微笑时,她赶忙回过神来,自袖中掏出帕巾替他拭脸。“我问你,姓燕的找这味药做什么?就算是做工也该有个理由吧?何况燕吹笛还使唤她四处替他寻药。
“他要炼丹——”弯月随即脱口而出,但在发现自己泄漏了什么后,她动作快速地掩上小嘴,阻止自己再泄漏一丝风声。
“炼丹?”他微眯着两眼,语气颇为不悦,“炼什么丹?”她为何要管那个姓燕的这么紧张?
“不能说。”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说?”妒火重燃的雷颐冷声向她警告,并扬高了手中的锄头,“信不信我毁了这味药?”
“呃,他要炼一种……”弯月犹疑地拖着话尾,想了老半天才勉强透露出一点能说的秘辛,“一种他想给某人吃的药。”“什么人?”他还是紧咬着她不放。
“别向了。”她一脸的尴尬,不自在地把脸转向一旁不敢看他。
“说,姓燕的打算把药给谁吃?”相当不满她用打混的态度面对他的雷颐,老大不痛快地将手中的锄子往旁一抛。“至少我有权知道是谁让我做这事吧?”“就、就是……”她支支吾吾的,实在是很不想对不起燕吹笛,但在他追根究底的目光下、她只好小小声地再次泄密。“你的前任主人。”透露一点点,应该无所谓吧?“轩辕岳?”情况当场急转直下,且转得雷颐一脸的茫然,“那小子又没病!”说起那个轩辕岳,除了十岁前身子骨不健旺,柔弱得跟个女孩似的,但打他十岁后,就连场风寒也不曾见他患过。
进退无路的弯月一手掩着唇,“这与病不病无关,而是跟……有关”
“我没听清楚。”她在玩什么?先是说到一半,然后再略过重点直接跳到话尾?他直盯着她那双写满心虚的明眸。陷入两难的她实在是不能说的更多,“不是你没听清楚,是我不能说的太清楚。”说出来的话,她会对燕吹笛感到内疚,可不说出来……她又会觉得对不住轩辕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雷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同时也发现她正努力向帮燕吹笛掩饰些什么。“对,但那些内情与我无关。”未免妒心甚重的他又打起燕吹笛的主意,她虽然撇的很清楚,可该说的还是什么都没说,两眼也依旧左顾右盼。聪明机灵,且心地恶人一等的雷颐,先将她欲语还休的表情研究过,再回想起那对师兄弟之间的来龙去脉后………在心底琢磨了不过半晌,他朝她露出一抹充满恶意的微笑。“行了,我大概知道姓燕的想炼的是什么药。”这下抓住姓燕的把柄了。弯月紧蹙着眉心,“这样你也明白了?”
“明白。”哼,他最擅长的就是冷眼旁观这回事了。这等小事他怎会看不穿?她忙不迭地药要他封口,“既然明白,那只咱们俩心照不宣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雷颐却正经八百地板着脸孔,“站在轩辕岳的立场,我不该、也不能让姓燕的炼成这种药。”成全了燕吹笛,那轩辕岳怎么办?且以轩辕岳的性子来看,他根本不可能愿意吞下燕吹笛炼的这玩意。“我也很难想像轩辕岳吃了它之后会有什么……”她同意的颔首,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形容它,“呃……”他好心的帮她补上,“后果?”
“形容的十分恰当!”也只能这么说了。
“这就是燕吹笛当年离开师门的原因?”已经完全不把燕吹笛当成情敌来看待的雷颐,弯身捞起锄头,心情显得十分愉快。她吁了口气,“这只是其中一半,另一半,问题是出在皇甫迟的身上。”
“先不管那个姓皇甫的。”兴致高昂的雷颐,现下只对这个秘密感兴趣。“我问你,只要找到这味药,姓燕的要炼的丹药就会成了?”
“那可不一定。”她一手撑着芳颊,眼中似有着笑意。“自他离开师门后,我从没见他炼成过。”
正欲落下一锄的雷颐,顿愕地将锄头搁在地上,看着她那像是很想笑的模样,这让他面上的表情因她柔和了些许。
他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这些年来,你一直四处替他寻药?”
“他不愿我留在天问台,更不许我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所以就指了这件差事给我办。”弯月边说边扬手帮他拭去一颗快掉进他眼里的雨珠,芳容上的神情,不似往常总是在防备着什么,极其难得地在他面前放松下来。
蓦然有些明白的雷颐,意外地耸高两眉,“他刻意的?”
“嗯。”她轻轻颔首,语气里饱含感激,“其实他是不想让我又再自我封闭起来,因此他要我到处行走开开眼界,并学他一样四处交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夺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导致她变得一无所求,不会想去追求些什么,也不会想去拥有些什么,在被奴役习惯了后,突然之间再也没有人命令她前进,这反而让初获得自由的她无所适从。
无人在前头指引着她必须前进的方向,她便会不知要继续往前走,无人在她身后催促,她也不会想要努力活下去。看穿了这一点的燕吹笛,遂刻意给了她一个她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完成的任务,好让她有个继续生存下去的目标。
“好!”雷颐在听完后,态度顿时有了大逆转,他大声一喝,说得相当豪气干云,“我就替他把这味药挖出来当作是谢礼!”
这株墙头草,这么快就出卖轩辕岳了……
“燕吹笛炼不炼得成还是一回事呢。”要是燕吹笛真炼成了,那轩辕岳肯定就要倒大霉了,在知道真相后,说不定好脾气的轩辕岳还会拿刀砍了燕吹笛。
一时而大、时而小的雨丝,伴着他们,在林间交织成一曲悦耳的雨音,教导着雷颐该如何掘药的弯月,总觉得在与他有了共通的话题后,似乎也就愈能与他放下心事地交谈,在忘掉他们身后的那些事后,眼前的这种感觉,很轻松,也不需去背负些什么,自她获得自由后,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他俩之间,这种情形能维持多久?她没有答案,可她希望,若雷颐真不愿离开她的话,日后,他也能以此刻这种如亲似友的态度来待她,而不是总把那些惦念在心头的感情搁在嘴上,逼她这身躯仍在,爱恨灵魂却空了的人再去回想,她希望他能……希望?
被脑海中念头愕怔住的弯月,不能动弹的僵站在原地,反复回想着那些久违多年,却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希望,但却无法理解它是从何而来,按理说,夺去这两样东西的那个主人,他是绝不可能交出它们的,为何……
就在她一手抚着额百思不解之时,记忆中某句一直招引着她疑心的低语,却在此时清清楚楚的搁浅在她耳畔。
无妨,日后你会知道的。
她迅速回过头,看向正弯下身于以手拔开泥土,试图把某种东西自土里取出的雷颐。
难道……
第四章
蒸腾的暑气终于散去,黄昏时分林间吹来的徐风,柔和地轻抚着又遭烈日晒了一日的山林,带来了些许的清凉。挑着扁担外出卖了一整日豆腐的晴空,站在自家的山门前远眺山间的林木,心情平静地看着在风儿的吹拂下,一丛丛林叶成排似浪地摇曳。独自看了好一阵后,转身踏入家门的晴空,在感受到某种熟悉的气息后,先是放下扁担到一旁的水井边打了盆水净手,再踏进厨房内,看着那个事先不通知一声就跑来他家的老友。“又想来白吃豆腐吗?”他好笑地问。
“今儿个没心情。”不得不上他这躲一阵的藏冬,真身瞥看他一眼后,兀自坐在桌畔,替他在盛满了黄豆的木碗里,挑拣着搀杂其中的豆壳和杂质。“难得也会有令你心烦的事。”晴空走至他对面坐下,看着他那副沮丧的模样,“是谁又找上你了?”经他一问,藏冬的心情急速转为低沉,“同僚。”
“这有什么好躲的,你不是向来不插手神界的事吗?”已经把他的行事作风摸的很清楚的晴空,也在桌上摆了只木碗,学他开始做起分内的工作。“就是因为不能不管我菜肴躲……”藏冬说的唉声叹气的。“不只是是我,连郁垒也被他们给找上了。”听说,郁垒已经被那票同僚烦到快翻脸了,再这样下去,要是还请不动郁垒,搞不好上头会请些来头更大,身份也更高的同僚下来当说客。“神界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神界干吗找这两个无事神仙,而且一找……就是两个?表面上装作是来避难兼抱怨,实际上却是来讨救兵的藏冬,演戏演至此,终于逮着机会把话带入正题。
“有没有听过雷颐?”要是能请他出马的话,他和郁垒就能由在一旁跷脚纳凉了。
晴空偏头想了想,笑笑地抬起一指,“那个看起来不太友善的剑灵?”
“你和他见过面?!〃不在意料中的答案,登时让藏冬乱了谱,惊愕得呆若水鸡。
他点点头,“他重新出世的那一夜曾见过。”都已经好一阵子过去了,也不知道雷颐到底找着了那个女人了没有。
藏冬霍然拍桌站起,“你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了。”不动声色的晴空,暗自在心里计较着他会这么激动的原因。
他气急败坏地问:“当时你怎没阻止轩辕岳?”搞了半天,原来祸首在这里!要是那时晴空拦住了轩辕岳,成功阻止雷颐出世,现下他也不必和郁垒一样忙着四处躲麻烦。
晴空偏着头,“有必要吗?”雷颐不过是想圆个梦罢了,有什么好拦的?
瞪着他那张笑咪咪、不知利害关系的脸庞,藏冬愈来愈有种想掀桌的冲动。
“他是神之器!光是冲着这一点,就说什么也不能放了雷颐!”
晴空却不认同他的看法。“雷颐能重获自由,这是他命定之数,与他的身份无关,也与我插不插手无关。”
“你……”气结的藏冬很想抱头呻吟,“你会后悔的……”什么命定之数?他最讨厌佛界的一点,就是他们行事作风都没个准头,有时是单纯只冲着慈心,或是什么命与运的,就莫名其妙地网开一面,有时却要讲一堆谁也搞不住的佛理罗罗嗦嗦,最重要的是,佛界里的家伙,一个比一个还任性!
“怎么说?”
“轩辕岳那个凡人不知严重性倒也罢了,没想到竟连你也………”被他搞得不知该如何说他的藏冬,乏力地趴在桌上,两手频抓着发一阵子后,他闷闷地说着:“哪,你要是还有点良心,那么这个由你和轩辕岳合力捅出来的楼子,就由你们自个儿去收,别连累我们这些无辜的局外人。”
被他逗出兴致的晴空,好奇地伸指点点他的肩头,“我该负什么责任?”藏冬撇过脸瞪他一眼,“神界在知道雷颐出世后,决定不计代价将雷颐重新封回剑中,若是无法,就准备联合三界毁了他。”晴空听得讶异地绕高了两眉。
“弯月呢?”难得神界会有这等大动作,这两柄刀剑究竟是哪犯着神界了?藏冬无力地摆摆手,“神界不在乎她在人间如何。”
“我不懂,为何神界不允许雷颐的存在,却不在乎弯月?”同样都是神之器,可神界怎只忌讳着雷颐,却对弯月置之不理?“因为弯月厌倦杀生,可雷颐和她不同。”想那弯月重获自由已有多久了?这些年来,她除了四处帮燕吹笛寻药外,也不见她犯下过什么杀戒,神界对她放心得很。“哪不同?”
“雷颐并不像弯月那般不完整,他被封在剑中的时间也较她来得长,积蓄已久未被释放的戾气自是较她来得更重。”考虑再考虑后,藏冬尽量只挑能提的部分说给他听。“虽说杀戮是神之器的本性,但………”
愈听愈明白藏冬在搞什么鬼的晴空,并不想再被耍着玩。
他捧起盛满黄豆的木碗,“想利用我,就把来意说清楚,再不说重点我就要送客了。”分明就是想告诉他某些事好让他出手帮忙,偏要在话里藏藏躲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