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卷-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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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本了。”他点点头,在将酒杯凑近唇边时,霎时吓掉了老者与众人脸上的笑意。
“佛……佛界的人……”生来即视佛界为天敌的众魔,慌怕地瞪大了眼,颤指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七彩霞气。
如云雾飘漾在雷颐身后的霞气,迅速笼住了整座野店,蓦地,霞气一黯,无边无境的黑暗化为数头猛虎,穷凶极恶地朝他们扑面而去,在抵面前时,獠张的虎口顿成可怖的噬人骷髅,店内众人在恐惧躲避之余,不约而同地抽出暗藏在桌底或台下的长剑抵挡。雷颐见了,微扬起唇角,登时一阵划破众人耳膜的剑啸啸音震天,众剑纷纷脱手,齐飞向雷颐,在雷颐稍一弹指后,即转向以迅雷不掩耳的速度定插在他们的胸坎上。
眼熟的黄符紧接着出现在老者的眼里,老者愣看着自雷颐手中疾射而出的黄符,在下一刻找着了目标,—一将店内中剑之人焚烬在烈焰之中。
流着鲜血的老者,悸张着眼,声调颤颤。
“你……究竟身属哪一界?”为何在他身上,会有佛界、鬼界与神界这三者的影子与术法存在?
“你说呢?”坐在原位未动过分毫的雷颐,带笑地一手撑着面颊。
“你……”再也站不住的老者跌坐在地上,蹬踏着双腿不断往后退。“你不是轩辕岳的仇人吗?”
“方才我没把话说清楚。”霄颐收起了笑容,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弯身以一掌覆在他的额上,“我真正想说的是……我是专门替他解决仇人的剑。”
犹未及张口呼救,老者在雷颐语尽之际,顿时在他掌下烟消形灭。
“你怕不怕死?”解决了老者后,雷颐将两眼扫向躲藏在角落的余孽身上。
“怕!”打扮成店小二模样的年轻男子,颤缩着身子,在他走过来时放声回答。
一脸云淡风清的雷颐,拍去了两手上的灰烬后,站在他面前警告,“去告诉众界众生,离轩辕岳远一点。”
店小二忙不迭地用力点头,两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在雷颐那双近灰色的眼眸注视下,某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鲜明地映在他的脑海中,牢牢擒获住他,令他无法动弹分毫。
“还有,离弯月远一点。”欲走的雷颐,在转过身时顿了顿,又附加上一句。
“你……你到底是谁?”鼓起全副勇气的店小二,因雷颐身上透出的寒意而冷至骨子里时,忍不住要问。
“雷颐。”
解禁的神之器?
终于知道他们遇上了何方神圣的店小二,在雷颐离开后,再也撑持不住,四肢麻软不听使唤地摊坐在地上。而后,开始拼命打颤。
第二章
树大易招风。
这是燕吹笛在她下山前,又再次对她老调重弹的老话。其实用不着燕吹笛说,她大抵也知道自个儿在众生眼中的身价。
雀鸟道逃,蝉声远逸,夏日午后的林间异常安静。
热光炽人的午阳映晒在弯月的脸上,才离开天问台不过两日的她,一语不发地看着山路上这票欲拦堵她,不知已经等在这多久的众生。眼前的来者出处纷杂,有不成气候的小妖,有被她打退几回犹不知心死的魔类,也有私闯出阴间的违命阎罗……在这之中,无一张令她意外的脸孔,也没有一张令她觉得有点挑战性的面容。
这些年来在人间的角落里四处游走,风有风语听多了,她知道这些众生找上她的理由是什么,在燕吹笛眼中毫无价值的她,在众生的眼中,却像是漠原众沙中的一粒金沙。
人间之人是这么说的——得弯月得江湖。
魔界又较夸大了点——得弯月统魔界。
鬼界对鬼后有反心的阎罗则说——得弯月,退鬼后。
更有众生放言,只要雷颐剑主轩辕岳一日不放雷颐自由,普天之下、各界之中,无人无神无魔能与她匹敌。
各式各样的流言在她的耳边流窜久了,总会令人变得麻木。她不介意众生如何说她,也不在乎众生怎么看待她的价值,但这些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众生,他们却总是对她怀抱着地老天荒的贪念,盼想着精卫永不能填平的欲望。
贪婪是种要命的东西,像人间的酒,尝过一口嫌太少,饮上了瘾头便无法自拔,为求一醉,往往粉身碎骨亦不足惜,或许在众生的眼中,酩酊大醉才是一种真正的清醒,而她,就是因太过清醒了,所以数千年来才苦无一醉。
山道上,此刻堵去了弯月的去路,外貌与凡人无异的众生们,深知要得弯月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于是他们在虎视眈眈之余,也备加小心谨慎,纷纷紧蓄着全身气力,目光眨也不眨地瞧着弯月芳容上的神情,仔细观察着她身上的风吹草动,岂料将他们视为无物的弯月,只是在将他们打量过后,转身绕过他们继续朝难走的山道前进。
杀意来得很突然,尽全力劈砍而下划破空气的刀音,紧随在弯月的身后,就连转身或是闪避也没有,弯月不疾不徐地扬起一掌,朝身后弹弹指,当下所有听从她号令的刀器,纷自众人的手中震脱而出,以疾快的速度深嵌在道旁的山壁上头。
“刀灵,她果真是刀灵……”乍见她出手的众生,其中一人兴奋地张大了眼瞳,“只要有了她,就可以号令天下众刀!”
明白他们方才只是在试探她身份的弯月,在他们群起而攻时,意兴阑珊地半旋过身子,面对朝她齐来的剑枪戟矛,她只是伸手去挡,并没把这些人间或其他各界所造的兵器看在眼里。
“别用刀剑,普通的兵器伤不了她的,用术法!”在讨不到好处的众生折剑损器之时,为首的男于又朝有志一同的众人大叫。
打探过无数消息,花了好些工夫才找着她的雷颐,此刻,正藏身在山峭间冷眼旁观下头的这一幕,但他愈看,愈是不懂。
他不明白,弯月为何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手下留情.下头这些各界众生,再多再狠,根本就无一是她的对手,别说是道行,就算他们的寿命全都加起来,恐怕也不及她的一半,而她也毋需大费周章地与他们动手,脱离了刀身的束缚,恢复了刀灵之身的她,分明可在瞬间就将他们全数杀尽……
为何她不那么做?
魔界、妖界或是人间,无论是哪一派的术法都有涉猎的弯月,在被围困的阵中见招拆招,不打算取他们性命的她,只是一径地将他们加施在她身上的术法如数奉还,就在她觉得已经耗够了时间,决定离开此地不再奉陪时,她不意反手用力一挡向乘机朝她砍来的一剑,借力使力地往他的胸口一送,岂料不是她对手的那人,受不住她的力道,剑身随即进了他自个儿的胸膛。
她的眼瞳僵怔在那片血意里。
像是身陷在湍急旋转的川水中,种种回忆中的景象与声音在她眼耳畔刮啸而过。立在地上,一具具高插在战矛矛端上迎风飘荡的尸身……万里黄沙中,一地断折的旗帜与战死的马匹……活活遭到坑埋,濒死仍想求生的人们,那一双双探出地面求援的手……头颅遭斩断的声音,刀鸣马啸,临死前的呐喊……炫目的血光,透过明亮的日照,在她的眼底跃动,身子猛然大大一怔的弯月,忍不住一手掩着嘴,拼命想要压住满腹欲呕的不适感。不知哪来的寒意狠狠逼退了林间的燥意,欲把握时机齐攻向弯月的众人,不解地顿下手边的举动,回首齐找向寒意的源头。好不容易才舒坦些的弯月,也注意到了休闲的异样,就在她细究之时,一抹熟悉的感觉在她的心中扶摇直上,令她的心弦都不禁要为之颤抖,她紧窒着气息,难以置信地以目望向前方,在那处,有着一双似曾相识的眼。在接触到那双眼瞳时,一阵淡粉与深蓝的色彩占据住了她的脑海,一瓣粉嫩的落花,滑落在她藏封已久的记忆中。
不能动弹的弯月怔立在原地,在这刻,她仿佛掉入了久远前的一个回忆里。午后的蝉鸣与眼前的骚动全都像退了潮的海水,攸地退离了她老远,天地安静无声,在她身畔,再无人影人声,唯有桃花坠落在湖面上的轻浅低吟。似块软纱拂人面的东风,自她的发间溜走而过带来了吹落的瓣瓣春意,广阔无际的桃花林中,在那株心爱的桃树下,一抹颀长高挑的身影,遮住了她顶上的暖日,他弯下身子,两掌轻轻捧起她的脸庞,启口对她低哺……
心好痛。
未及把过往忆起的弯月,紧闭着眼,受疼地捧按着心房,难以承受地颠退了数步,眼见有机可乘的某妖,就连音息也未响起,手中的利剑已抵她的颈畔,但就在要划上她的肌肤时,暗地里窜出的一只大掌,牢稳地握接住它,稍一使劲,锐利得可穿众物的长剑即在他掌下碎成片片。
有人环抱住她的腰际……当一涌而上的不适退去的弯月体认到这一点时,迅即扬掌准备攻击,但她却望进了一双灰色的眸子里,停顿在空中的素手,遭灰眸的主人握住皓腕。四周的众生,是何时失去踪影的、又是如何消失的,她不知道,残存在岁月中的记忆锦缎,犹如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思潮,仍在她的脑海里存有余波。她仰首怔望着面前这张逆光的脸庞许久,在感觉不到他怀有半分敌意后,她轻轻挣开他的双手,退出他的怀抱。
她从没想过……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他。
那双记忆中似水的眼眸,望进里头,清澈冰凉,了无笑意的红唇,优美的线条依旧是他惦念的模样,雷颐趋步上前,极力掩下因兴奋而难耐的急促气息,一掌轻抚上她的脸,但在掌心接触到她的瞬间,她蓦然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的眼中盛着讶然,“你不知我是谁?”
“活得太久,见过的人太多,许多人与事我都已忘得差不多。”仍然没什么表情的弯月,回给他半实半虚的答案,同时见他因她的答话而攒紧了两眉。“连我也忘了?冷冷的音调中,掺了点不愿置信,以及些许的撼然。
“就快了。”她的一双水目中似乎闪烁着什么,不过多久,她撇开芳容自他的面前绕道而过。
就快了……那代表她还没忘。
“还有事?”一面朝山下前进的弯月,在他的脚步声跟上她的时,头也不回地问。
“我想见你。”大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后,雷颐走在她的身畔,微眯着眼细看着她的脸庞。
“你已经见到了。”她目不斜视,语气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雷颐猛然停住脚步,语焉不详地在听边说着。
“……笑。”
“什么?”弯月不解地停下来,侧首看着站在后头直视着地面的他。
他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眸。
“我还未见到你的笑。”这几千年来,他的心愿,不多不少,就只这么一桩。
“你找上我,就是想见我笑?面无表情的弯月,挑高了秀眉。
“对。”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路很宽。”楔而不舍的足音又在她身畔响起时,她好声好气地提醒他。
“我注意到了。”他像个没事的人,依旧缠绕在她的左右,两眼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身上。
“我不想与你同行。”她说着说着,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那就笑给我看。”他的固执简直令她皱眉。
弯月面色一黠,“我笑不出来。”
“我可以等。他无所谓地耸耸宽肩,很享受这等能与她独处的午后时光。
独来独往惯了的弯月,根本就不兴有人作陪,哪怕是这个与她几千年没见的男人也一样,当下她沉一敛气,起身跃至树梢上疾走,企图甩掉身后的不速之客。树海上熏人的南风劲吹起她乌黑的长发,素白的衣袍化为一道刺目的流光,但当她自认走得够远,两足重新落地时,在她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似乎打算缠定她的雷颐。她两手环着胸,“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她记得几千年前,他不是这种烦人的性子的,怎么他现了改性格了?“没有。”雷颐回答得很爽快,慢条斯理地踱到她的面前,“想不想聊聊?”“不想。”再赏了他一记闭门羹的弯月,在他又凑上前来时,动作快速地同进过他,一壁往山下疾走。
“想不想叙旧?”无视于她冰块脸的雷颐,轻轻松松地跟上她,兴致仍是好得很。
“我与你不熟。”与他在言语上往来了数回后,她不禁要想,这可能是她恢复人身以来,话最多的一回……她干啥没事跟这个几乎要算是陌生人的他说这么多?
“咱们是同一块铁石所造。”他好心地提点一个她似乎已经遗忘的话题。
她愈来愈感不耐,“所以?”
“所以我们应当有很多话可说。”
“火神将我们造出时,那是何时的事?”两际隐隐作疼的弯月,一手抚着额问。
“五千年前。”亦步亦趋的雷颐,想了想,这才勉强记起模糊的年数。她白他一眼,“那么久远前的事,谁还会记得?”倘若所有流经过她眼中的记忆都会根深蒂固的存在,那活了五千年的她,岂不是有一大箩筐记都记不完的记忆?
原本以为会因此而打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