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 荷包-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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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面容看着真是别扭,但总好过支离碎散的不堪。平笙站起身来,踩着溪中的石块过河往东去。
这林子的东面有一块坟地,平笙走到时天已入夜。坟间阴气森然,风吹鬼哭,暗处隐约可见莹莹的鬼火。平笙慢慢走着,在坟边找到一个立棺。
这立棺专门用来装殓那些死于非命的人,因为死不瞑目怨气深重,死后并不立即下葬,而是将棺立在荒野一段时间,等怨气化了再入土。
平笙走上去,掀开盖在棺上的大红伞,五指幻成利爪抠进那棺盖,稍一用力,便将那棺木撕裂开来。一具半腐的尸体直倒下来呯地砸在地面上,几缕未散的怨魂从那人身体里散出来,平笙一摊手,将那怨魂收纳于掌。
他身体里的鹤眉感受到这股怨魂,簌簌如烟般从平笙的袖口里窜出来,鬼气与地怨魂结合在一处,袅袅现出鹤眉半透明的身体。
“王……”鹤眉唤了一声,那身形如水中的倒映,晃啊晃地总稳不下来。平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鹤眉的身体呼地一散,如被风吹散般又落成一地鬼烟。
“王,这缕怨魂实在太单薄了,支撑不起我的身体……”
平笙低头看着,道:“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到一个更好的魂魄的。”
那鬼烟籁簌缠着平笙的尾翼,声音轻飘飘的没有着落点。“王,我是只流魅,普通的鬼魂对我没有作用。除非找到一个魔力与我相等的魔魂,才能支撑我的身体。”鹤眉道,“你要去哪里寻呢?即使寻到了,恐怕那东西也不好对付。你才得了颗妖心,妖力尚没恢复完全,不要再为我冒什么险了。”
平笙站了静了一会,许久掏出怀时的佛心,道:“要么我把这颗佛心给你。”
四周静了一静,“王……你对鹤眉真好。但这颗佛心我不会要。我以前说过的,等有一天你把这佛心取出来了,即使扔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去捡的。”他道:“王,我知道以前你对那和尚有情,但和尚伤了你的心。那个人的东西,我怎么会要呢。”
平笙听了心下有些波动,他将佛心重新揣回怀里。“你说得很对。”他道:“我们回青海,把这东西还给他。”
平笙白天隐于林间,夜里飞身往东。不过十数天,已回到了青海地界。他在青海停留不到一日,继续往东,在黄昏时分到了玉殊塔。
天色沉沉,从密布的乌云里落下淅淅冰凉的雨水,平笙喜欢这样的天色,阴暗没有一丝阳光,寒风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令他感到舒服而心安。
地上的淤泥肮脏,泛着暗金色的尾翼滑过地面,片染不沾,他撑着黑色的雨伞,一步步从百丈之外近到玉殊塔门口。
这塔还是与他离开时一样,沉如泰山,覆满经胳似的树藤,遒缠紧闭的塔门,带着深古的铜锈,关着如同地狱一样的黑暗。
这情形令他想到平凉山那覆满妖藤的岩壁,但这塔身浑身透着清盛凌厉的佛气,气息与那妖洞完全不同。
平笙在门前站了一会,莫明情怯似的不敢再靠近。
夜里寒风湿重,掀着平笙的尾翼在风中轻浮。突有鬼气从平笙怀里钻出来,化成披风似的一层将平笙拢住。那鬼气缠上平笙的伞柄,将伞面倾斜,蘀平笙挡住了半身寒风。
“王,你不冷吗?”鹤眉的声音道。
平笙微微笑了一笑,道:“我的妖心是冷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风再冷,也不会感到难受。”他说完收起伞面,起步往塔门走去。
鹤眉受不得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佛息,只能悠悠落在丈外看着平笙走过去。“王,你把佛心还到玉殊塔里,就会回来吧?”
平笙闻言轻嗯了一声,伸手将那门的藤条撇开去,那藤条软软的,顺从着平笙的意愿便落到了门边,平笙的五指轻落在那塔门上,那门上落着雨水鸀苔,触指冰凉。
“王,我在这等你,你要快些回来。”鹤眉在身后又道。
平笙未回话,那门被推开一条缝,塔中的光线折射在铜门上,露出一片温柔的水蓝,平笙迈步进去,那塔门便在枯朽的吱呀声中重新合上了。
这塔中的影像仍如他见过的一般,脚下地宫泛着寒气,一低头,便能见七七八八的鬼眼从地宫里探出来,紧贴着地表好奇地瞧着平笙。高处佛龛千万,塔壁上开着大大小的裂缝,是上次他与古见刹在塔中相杀时留下的痕迹,那些破碎的佛尊,还散在远处的地上未曾清扫过。
平笙怀中的佛心感应到四周的佛息,第一次缓缓离开了平笙的身体。如同久旱的鱼终于熬到了河海,迫不及待地便要往它该去的地方去。
“古见刹,我现在把你的心还给你,从此我与你便算两不相欠……”平笙道,“你曾想用这颗佛心感化我是吗,但就如同你说过的,妖就是妖,永远不可能成人成佛。”
话音落下,千缕佛光散成千万金雨,流光旋转而下,在平笙面前化出古见刹的模样。
“平笙……”那人开口,声音同从前一样低沉,沧桑中带着温柔的怜悯,“我不曾想到竟还能看见你。”他看着平笙绮丽的面容,眼底有难能可贵的波动,“平笙,你怎么变成这样?”
这是古见刹仅存的灵识,平笙静静注视着,那眼光可称温柔。但曾那么恨他,但如今面对这风一吹就能散的古见刹,他还能如何呢?“我怎么变成这样……和尚,原来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样貌么?”平笙道,“我真是好生开心。”
“平笙……”古见刹的眼光落在他的心口,那凌厉的眼眸一眼识出了那妖心的道行,“你换了一颗伏魁妖心?”
“是啊。”平笙道,“我来顺便把佛心还给你。”
古见刹的身影摇了一摇,如水中突起的涟漪,随波不隐。“为何这么做?”他道,“我的心已经给了你,你即使不要,也不必还回来。”
“和尚,你以前说,即使我是妖,你也会照顾我。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平笙道,“可你现在却连玉殊塔门都出不了,站在面前的这缕灵识,也只有和我说话的能力。”
“你已经死了。”平笙道,“我从前那么喜欢你,但管什么用呢?你求佛法而得道,我求长生而成妖,你我各有所求,如今来说,已经没有遗憾。”
45血玉
“我再来此处;并不是为了见你,舍不下你。只来向你道别。那些你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记在心底,你临死前说你爱我;但方才我站在塔外;冷雨当头;寒风过身的时候;是别人的手在蘀我遮挡风雨。”平笙道;“我曾尽力想将你忘了;但我做不到。我想大概是因为你的心还在我身上,所以如今我把心还给你。”
平笙一挥手,塔中流光在古见刹眼前重聚;化成他的佛心舍利。
古见刹垂目看着,并没有伸手接。
“和尚。”平笙开口突问,“你以前可曾真正喜欢过我?”
古见刹抬头,深蹙的眉头上是不可言说的无奈,许久却道:“我在玉殊塔中,不是已说过吗?”。
对不起,平笙,别生气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那是假话,我大概很早之前就对你心动。
我活了很久,遇见过多人,很多妖,但没有一个像你。但我是注定就要困守在此处的人,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你予我是滔天大罪,我予你更是天理不容。我没有办法……我生来为此。
“说实话,你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古见刹道:“可我说的却是真话。”
“如何证明?”平笙道,“给我我想要的。和尚,这玉殊塔里镇着万千妖魔,我想要一个好魂魄,你愿不愿意给我?”
古见刹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地宫,五指着地一抚,一缕青黑色的烟魂从深处的地宫汲地而出,古见刹将那魂魄轻送进平笙的掌心里,道:“这是襄山中一只盘涂妖王的心魄,是我早年收的。你想要,就给你。”
“把你身体里的伏魁妖心换了。”古见刹道,“伏魁花心不是易降之物,它会影响你的心性,你怀着它的心,将会成为食人心血的恶魔。”
“这颗心魄,并不为我自己求的。我身上的伏魁心好得很,我也不会换。”平笙道,“就算成为恶魔又如何?我本是妖魔之道。”
“我当年放你一条生路,并不是要看你走到这样的地步。”古见刹道,“你若害人,我便不能放过你。”
平笙将那盘涂的魂魄拢于掌心,抬头笑道:“不放过我又如何,如今你所有的法力都用来镇塔了,想对付我,有多少余力?难道就凭这一抹微弱的灵识?”他说着走上前去,近在咫尺地看着古见刹,冷不丁在他嘴间亲了一亲。
古见刹僵着愣了一愣,平笙与他鼻子尖相抵,古见刹能清晰地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尚,你不怪我亵渎了你么?”他轻声说了一句,闭眼轻挥了一下手,伏魁妖花带出的妖力瞬间将古见刹的灵识击散了。
“和尚……我们此生不见……”他回头看散落一地的流光,未等古见刹灵识回拢,已决然打开塔门化身离开了。
平笙走出玉殊塔,抬头望了望天,他听到身后塔门关上的声音,沉重如无边无际的乌云。
不远处的一团鬼气凌空飘过来,将黑伞浮到平笙面前,关切着声音道:“王,你没事吧?”
平笙弯下腰执起雨伞,往阶下慢慢走了两步,他停在塔阶外,伸手将掌心里的魂魄放出来。“鹤眉。”平笙道,“这是襄山盘涂妖王的心魄,你舀去用吧。”
鹤眉的鬼身绕着那青黑色的流光,轻易便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强大魔力,他如获珍宝,簌簌又缠上平笙的身体,道:“好厉害,这心魄是从哪里得来的?玉殊塔的地宫里吗?王,你怎么把这心魄弄出来的?”
平笙想说这不是他的功劳,其实是古见刹送给他的,但他又想到鹤眉对古见刹颇有成见,知道了真相说不定倒要嫌弃起这心魄来了。于是打断道:“你真哆嗦,到底要不要。你整天飘来飘去的,不烦心吗?”
“原来王也嫌弃起我来了。”鹤眉这样说着,音色里却含着笑意。说话间,两气相融,迸发出如一阵刺目的光芒,流光四射后,在平笙面前慢慢现出一人的身影。
浮雾四散,一红发黑袍的男子如遒松般伫立在前,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是鹤眉的模样,只是全身泛着青黑暗沉的光泽,雨光下如披戴了一层细碎的黑宝石,流丽华美。
平笙微微抬头看了,怔忡间手中的伞都掉了下去。那人伸手一揽,其疾如风,他将伞面重新撑在平笙头上,眼光里是深不见底的温柔依恋:“王……”
鬓发深红,眸光如星。这般漂亮的身体,妖王之中也不多见。平笙伸手摸了摸鹤眉的手背,那双手骨骼分明,从血脉中散出如人身般的温暖。
“我好喜欢你……的身体。”
鹤眉反手握住平笙的手。“这身体是你赐给我的,王若想要,随时可以取回。”他道,“只要能在你身边,于我来说有没有身体都是一样。”
平笙闻言笑了一声,这些甜言蜜语在这寒风冷雨的深夜里多么令人欣慰。他上前两步,伸手轻抱了鹤眉,慢慢将脸都埋在他的胸口,坚硬的胸膛下是鹤眉的心在有力地跳动,他闭了闭眼,不由感叹道:“真温暖。”
话音落下,地面突然开始轻微地震动,旁边的玉殊塔身一阵颤抖,从高处身簌簌落下些许碎石来,鹤眉抬手,强大的魔力往上轻托,那些砸下的来的石块便浮在半空,连落地的声响也没有发出,便被击成细细的粉未散开了。
鹤眉道:“有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的尾音含着笑音,听上去就好像在故意讽刺。
平笙放开鹤眉,抬头望了一眼玉殊塔,只淡道:“我们走吧。”话音一落,塔身有风呼鸣,深夜之中,那满塔的枯藤绽出无数玉兰,如千树万树梨花开,迷醉了人眼。
流光如雨水聚集到塔门前,在落白中现出古见刹的身影。这人方才在塔中乍见平笙,懵懵懂懂没说上几句话,现在好像有些回过味来了。
站在塔前的是古见刹的魂魄,因为重得了佛心刚刚拢聚起来,无论如何,比起那挥手即散的灵识真实多了。他微垂着眼睑,用温柔的声音问:“平笙,你是不是决意不想成人?”
鹤眉感受他目光里的隐怒,上前欲挡,却被平笙一手拦了一下来。
平笙道:“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你回去吧,说再多也是无用。”
“到底是谁将你弄成这个样子?谁教你把我的佛心换掉?”他盯着平笙上来两步;用眼睛扫了一眼鹤眉,问,“是他吗?” 平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