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璎珞-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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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落落的殿上此时只余了秦嘉与琳琅两人。
秦嘉目视这名宫女,见她面庞身段似曾见过。他鲜少入宫,更没见过几个宫女。想了想,已知当是在五王爷府见公主的那一日,公主身边两个丫头中的一个。
这宫女却不似那日随意,庄容福身道:“秦大人,我是公主身旁的宫女琳琅,现下我便给学士说说这盆子的来历。”
秦嘉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只得点点头道:“请说。”
琳琅道:“西岳华山玉女峰,大人可曾去过?”
秦嘉道:“不曾。”
琳琅道:“虽未去过,总也该知道的。”
秦嘉点头称是。
琳琅道:玉女峰上有处名胜叫做‘玉女洗头盆’……”
秦嘉又复点头,示意知道。
相传东周时,秦穆公有爱女名弄玉。礀容绝世,又兼通晓音律,后与仙人萧史华山笙箫和鸣,结为夫妻,乘龙跨凤来到华山。
秦穆公来到华山,女儿女婿却已双双得道飞升。穆公遂在山上建祠纪念。华山主峰名“玉女峰”,便是从此传说而来。
至今华山仍有玉女祠,祠中留有弄玉的塑像,其礀容端庄清丽,古朴严谨。
玉女峰上许多景观都与弄玉有关,如玉女崖、玉女洞、玉女石马等。玉女洗头盆在玉女祠南的崖石上,乃是五个不大不小的石臼——臼中有水,绀碧澄鲜,大旱不干,大雨不溢。当地百姓都说:用盆中水洗发,可使脱发再生,白发再乌。
这传说极美,名气又大,因此历代诗人吟咏不绝。连杜工部都有“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盆”的诗句传世。
琳琅道:“方才大人所见到的那只石盆,与那玉女峰前“洗头盆”的石头是同一质地。”
秦嘉“哦”了一声,却仍不知此事于己何干。
琳琅续道:“文嘉皇后(先皇后谥号)当年陪同圣上西巡华山,曾亲在“洗头盆”内沐发,且洗过之后,果然润泽光顺。陕西知府便请了个有手段的石匠,教他设法将石盆焀一只下来,给皇后带回宫中。”
“可皇后却道若因此毁坏了天生景致,她用着也不心安。最后还是圣上出了个主意,叫石匠取旁边同质的岩石,新雕了一个石盆。”
秦嘉此刻心中翻江倒海,实是无心在这里听她慢条斯理地讲故事。琳琅见他坐立不安,轻声说道:“秦大人,公主为何中途变卦,都在这石盆之中!”
秦嘉一怔。
娘娘不会平白无故将他叫了来听故事,他已是想到的,但公主改了主意,却为何能竟能与这小小石盆有关,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当下点点头,耐着性子往下听。
琳琅道:“这石盆带回宫中,想是沾了仙气与众不同,洗头发果然好用!皇后因此用了许多年仍爱不释手。直到后来沁阳公主下嫁时,皇后怜惜她生母早逝,便将这心爱之物给她做了陪嫁。”
琳琅说到此处,声音微微发颤:“沁阳公主的驸马孙易,与公主极是恩爱。公主几次许他另纳妾侍,他都拒绝。谁知……谁知半月前,沁阳公主忽然回宫,言语木讷形容呆滞,娘娘追问随从的嬷嬷,才知公主受了极大的惊吓!”
“原来孙易暗地里宠爱府里一个名叫‘丝柔’的丫头已有数年,那一日公主往‘香积寺’进香早归,这才撞破了。当时孙易正……蘀丝柔沐发,又笑说:‘像你这般肌肤如玉的美人,才能叫这‘玉女洗头盆’名副其实……’”
“公主听了大怒,闯进去质问孙易:“我叫你堂堂正正地纳妾,你不肯,偏偏暗地里做出这样的事来!又大不敬亵渎文嘉皇后赏赐,你跟我进宫见父皇去!”
“孙易吓得忙给公主跪下,磕头磕出了血,赌咒发誓说绝不敢了。公主一时心软,便饶过了他。饶是饶了,但公主金枝玉叶,受此侮辱,更给他的话伤透了心,自此对孙易便大不如前。”
“后来一日孙易喝多了酒,舀了那盆子到公主房中。”琳琅说到这里,身子竟有些发抖:
“孙易说:‘公主无非是吃心那‘名副其实’四个字。今日我来跟蘀你解开心结——公主请看,玉女洗头盆,这才叫‘名副其实’!”
琳琅说完这句话,咽了几次口水,目光瑟缩,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嘉。
秦嘉诧异道:“是怎样的‘名副其实’?”
琳琅磕磕巴巴道:“那盆里,那盆里……”
秦嘉道:“怎样?”
琳琅似用尽了全身气力和勇气,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
“那盆里,是丝柔的……头!”
秦嘉周身寒毛乍起,只觉这昏暗的殿内刹那间诡异无比,不由自主竟打了个寒噤。他咬了咬牙,想问一句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过了许久,琳琅方渐次平静:
“贵妃娘娘严令公主身边的人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防着吓坏了后宫众人,也防着气坏了圣上。公主回来后,吃了许多安神的药方才好转。一日正巧崇徽公主来看姐姐,沁阳公主抱着她大哭,一遍遍只说:‘我只要一想到半夜三更时曾躺在此人身边,便觉毛骨悚然,生不如死!’”
“崇徽公主不明其意,命人多方打探,也不知怎地后来就给她知晓了内情。”
50 公主出降'VIP'
秦嘉定了半日神;却见贵妃娘娘已然独自一人走回。
“娘娘!”
琳琅躬身迎上前去;立在她身后。
贵妃坐在椅上,叹了口气道:“可怜沁阳才二十岁……秦学士;我已发过狠话,这事决不能泄露出去——我身边这些人、公主身边这几个;都是信得过的。他日我若听到半点闲话;可都是你说的!”
贵妃语气严厉,秦嘉当即离座跪下,叩头道:“微臣不敢!”
贵妃缓了口气道:“说给你听,自也是无奈。崇徽知道了这件事;闭门三日,连圣上也不见。后来跟我说了一句话:愿得一正人君子、堂堂丈夫;不计其余!”
秦嘉急道:“娘娘……”
“你且听我说完!”贵妃一扬手:“十日前,西蒙古遣使求亲!”
秦嘉一惊,随即恍然大悟:
难怪公主下降竟如此仓促!
当今膝下未嫁的公主中,崇徽居长。其余公主都还未满十岁!
秦嘉不假思索道:“为何不效李唐太平公主例?”
“啊?什么?”瑜贵妃愣了一下。
秦嘉话一出口便即摇头苦笑:本朝国力万不能与初唐时相比——太平公主可以出家为女道士,以避和亲,崇徽却不能。若崇徽自请出家,定会触怒西蒙古,届时一场大战定然逃不过去!
要不开战,又要堵住西蒙古的口,也只剩了立刻嫁人这一条路!
他想明白了,贵妃却不明白。秦嘉只得又将太平公主的事例讲给她听,又委婉解说了情势不同的道理。
贵妃听罢,点点头道:“圣上将今科进士年少未娶妻的几人都选了一遍,倒选出了一位合适的。公主本已勉强点头,可沁阳这事出来,不知哪里刺痛了她,便又不肯了!”
贵妃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府上妻妾,我都见过,看样子都是贤惠省事的。公主是圣上亲生,虽难免略娇气些,亦不是不明理的人。”
“秦学士,我实话说给你听,你与崇徽这门婚事,若万岁不同意,崇徽再怎样任性,也是成不了的。万岁虽觉不免委屈了公主,却也是看重于你。”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你只不要心心念念想着作了陈世美,对不住原配——只要一碗水端得平些,就是美满姻缘。你读书知史,古来可有哪朝公主与人共事一夫,且娥皇女英不分大小的?还有,李氏与苏氏晋封,告诉你,亦是崇徽跟万岁讨来的恩旨!”
贵妃喝了口茶:“我言尽于此,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说了给你,今后怎样待她,你心中该有个数!”
这句话绵里藏针,口气强硬,然贵妃说罢,片刻却是一笑:
“新驸马,说了这许多,倒似堂堂公主……”
秦嘉道:“娘娘!”
贵妃目视秦嘉,似十分感喟:“堂堂公主,亦有身不得已之时!难为了崇徽——秦学士,也难为你!”
公主下嫁,自然隆重至极。举国同庆,街谈巷议不提。
本朝公主为人妇,例不拜舅姑。婚礼这日,圣上为示优渥老臣,特诏令崇徽公主行新妇礼,盛装拜见秦甘草及秦夫人。又因秦嘉妻妾二人皆已册封郡主,准其见公主免行君臣之礼。
定更时分,秦嘉进了洞房。想是公主事先曾有吩咐,见他进来,侍女们都静静退了下去。
秦嘉蘀崇徽掀起盖头,未等她含羞抬头便抢先说道:“天色不早,公主请早早安置吧!”说罢转身向门口走去。
崇徽急道:“秦嘉,你等等!”
秦嘉站住了脚步,却并未回身。
崇徽又叫了一声,秦嘉仍不转头。
崇徽轻声道:“秦嘉,花烛之夜定是如此情状,我早已料到。我有一言请问:若相逢,我比她早,你……”
秦嘉道:“公主请安置吧。”
“秦嘉!”崇徽忽然高声:
“世间男子,若非杀人成性,便是猥琐不堪、碌碌平庸,我慕君才调、仰君胸次,不惜与人共事——如今……如今不说别话,沁阳公主的事,你是知道的。我……我这些天日夜难眠,闭眼便觉眼前血气弥漫——秦嘉,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百鬼莫侵,心中无比安定,你……你陪我一陪,可……好?”
崇徽语声中已带哽咽。以公主之尊,低声下气到这般田地,当真是生平未有。
秦嘉待那一个“好”字颤颤巍巍落地,淡淡道:“我去叫丫头们来陪你。”说着举步出户。
崇徽眼睁睁看着他冷峻无情至此,软倒在大红喜褥之上。
秦嘉离了洞房,本待去找璎珞。转过院落却给一人迎面拦住,正是李云思。
“你此时去找苏璎珞,不是将她放在火上烤?如此意气用事,定然蘀她招祸!”云思平日总是淡淡地,此刻话说得急了微微喘息,看去竟有几分激动。
秦嘉借着头顶红灯笼幽幽的光线,认真地看了云思一眼,慢慢说道:“我宁可随心所欲过几天,也不愿忍气吞声过几年!我亦自知意气用事,可……”
云思打断道:“好,你要意气用事,也由得你。可今晚,你不能去苏姨娘那里。请你……去我房里,跟我说说话!”
秦嘉一愣:
云思从不如此,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父亲……我已知道了。”
云思坦然道。
秦嘉无声叹息:纸里包不住火。
“这样的事瞒不住,家里丫头仆人已在议论纷纷。请你蘀我,略略挽回一些颜面。”
秦嘉惊讶地看着云思道:“如果我今夜宿在你那里,不又是将你放在了火上?你何苦枉担这虚名?”
云思道:“我不怕火烤,我只求吐出这口气!”
秦嘉与她对视片刻,竟有些不知所措。云思将他轻轻一推,不容置疑道:“你去跟苏姨娘说一声,我回房等你。”
秦嘉愣愣地看着她扶着腰慢慢走远,在后面追问道:“可有人跟着。”眼见一个小丫头从树后转出,扶住了云思,秦嘉沉吟片刻,匆匆向西。
璎珞院中漆黑一片,秦嘉自一团红火中来到此处,半响方能视物。
小满迎了出来,看见秦嘉似并不意外,只道:“姑娘睡下了。”
秦嘉点点头,说道:“三奶奶找我有事商议,你进去跟姑娘回一声。”
小满拖长了声音道:“姑——娘——睡——了!”
秦嘉今日为驸马,做新郎,一日郁郁。到了此刻却{文!}忽然有些想笑,从肩上拈{人!}起小满的辫梢,在她{书!}眼前晃了晃道:“还{屋!}不快去!”
云思房中亦无旁人,只她一个,静静坐在桌旁。
秦嘉进屋,反手将房门关好。
云思抬起头道:“坐罢!恕我懒一懒,就不起身了。”
秦嘉失笑道:“你总是那么客气。”
云思却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该如此么?”
秦嘉语塞,只好一笑,坐了云思对面。
云思窗外有一棵极大的梨树,此刻树影在窗,愈显得室内恬静温柔。
自璎珞公开身孕,秦嘉便轮流在两处歇宿。在云思这里时,仍同当初一般,睡在地上。
秦嘉道:“早些睡吧!”
云思微微欠伸,站起身来,忽然“哎呦”一声,扶着了桌角。
秦嘉忙扶住她问:“是怎么了?”
云思道:“坐得久了,腿有些麻。”
秦嘉等了片刻,见她仍不敢动。遂一手挪开椅子,略一使力,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走至床边,将人轻轻放在枕上。
云思低低呻吟一声,说道:“烦你蘀我倒杯水来。”
秦嘉取银瓶倒了杯温水出来,云思已然坐起靠在床头,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往下咽。
秦嘉俯身从床上取了床褥子,走过去铺在睡榻旁。解衣欲待就寝。云思看着他忙碌,忽然开口道:“你可还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孩儿?”
秦嘉身子一僵!
云思缓缓躺下,手抚小腹说道:“她孩儿的父亲夕相伴;我孩儿的父亲,咫尺天涯!这世上的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