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晚-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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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重。
勿念。
一纸素笺,只写了四个字。
她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小姐?”管家关切地问询。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她扶住一旁的廊柱,用尽所有力气挤出一句。
脚步声渐远,四周安静下来。夜色深沉,霜露正寒,冷意从四肢百骸入侵,连五脏六腑几乎都凝结成冰,仿佛轻轻动一下,都会化成碎片。
他是什么意思?他这算什么?
眼里酸热翻涌,她以为自己会掉泪,结果嘴边浮上的却是冷笑——白痴也看得出来,她被抛弃了,像一个傻瓜一样,被独自留在原地张皇失措。
六年前,他自那场地狱之火中将她救出,六年后,他又亲手将她推入无助的深渊,手段是同样的从容潇洒,同样的——绝情。
保重?她不禁冷笑——既然选择离开,又何必惺惺作态?
勿念?他是猜透了她那些愚蠢却又不可救药的情思么?怕她伤心难过还是怕她执意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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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要做什么?小姐——”丫鬟们看见她提剑从房中出来,吓得连连惊呼,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穿过走廊,她的脚步越越急。浮云时而蔽月,忽明忽暗的天光让她的脸色显得格外阴沉。
寒光闪过,数枝嫣红坠落,一地残艳。
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离开?就算要走也应该是我走,凭什么是你?
既然最后还是会留下我一个人,当初又何必救我,何必收留我?
总是你作决定,总是你说了算,对你而言,我是否只是一个宠物而已,高兴了来逗弄一下,不高兴甩手就走?
这些虞美人,是你为我种的,你说过你可以种下它们,也可以毁了它们,既然你不在乎,我又何必心疼?不如让我自己亲手毁掉,从此干干净净了无牵挂!
——泪眼模糊,饱含痛楚的控诉在心底叫嚣,她却死死地咬住唇,一个字也没有出声。
花瓣如雨一般飘洒,无声地坠入泥间,就如她的爱情,连哀悼的机会都没有。
火油刺鼻的气味飘来,疯狂的火焰吞噬了惨败不堪的花枝,姹紫嫣红的花瓣在一片火海中化为灰烬,一阵风过,浓烟与火光冲上半空,纠缠成凄艳的绝舞。
一场火开始,亦一场火结束。
关于你离开的理由,我不会再去追究,假如没有你,六年前我就已不在人世。
而我难过的是,如果不爱我,就不该误导我,何必给我幸福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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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如钩,清冷的月光洒在楼阁高耸的屋檐上,一道孤绝的身影淡然而立。
远处隐隐的火光映入深沉如墨的眼底,他静静地望着薄唇紧抿。
“爷……”步天青飞身而上,站到他身旁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宣扬出声,仍是清冷的语调,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心思。
“为什么?”步天青语气里有些不忍。
回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当他几乎要放弃自己的问题是,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徐徐响在耳边:“晚儿后腰有一个紫色花瓣胎记。”
步天青浑身一震,蓦地看向他,却瞧见后者眼里那一抹苦涩。
“希望她不要想不开。”遥望天际那一片火光,步天青忍不住轻叹。
“你瞧她现在做了什么?她不会想不开,也不会死缠烂打,”宣扬微微一笑,神色间痛楚和温柔交杂,“虽然伤心是难免的,可她那么骄傲,脾气又那么坏,不会允许自己软弱下去。”
“可是……她也许会恨你。”
“恨么?也好……恨比爱简单,爱一个人时总是希望对方也爱自己,恨一个人时对方却不一定也恨自己。”
视线里的火光渐渐小了下去,夜色再度侵袭的那刻,他想起那一夜月光清朗,她只到他胸口高,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小小的脸上却满是倔强。
然后她抬头望着他说,你保护我。
他问,多久?
她答,等我和你一样强的时候。
他笑而不语。
——原谅我,这样早就离开了你。
因为,我想保护你。
九、相逢
流云散尽,漫天清辉一泻千里,月下大漠更显得茫茫无边,冷寂孤清。
如闪电般迅疾的火红影子一掠而过,凝眸时修长的指拉弓满弦,只听铮地一声,离弦之箭以同样惊人的速度追了过去。
远处的沙丘后传来一声呜咽,白衣少年眼里染上一缕得意,弯起嘴角,他扬鞭策马奔去。
银白色的沙地上,一团艳红如火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正是他追捕多时的火狐。
然而在看到火狐的瞬间,一阵冷意同时袭上心头,接着他全身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有一个人。
离火狐不远的地方,早已有另外一个人骑在马上,长剑一挑,火狐已到他手中。
白衣少年几乎可以肯定那人知道他的存在,可对方竟是视若无睹一样,拉起缰绳就要离开。
“放下它。”他拉弓瞄准那人的后背。
一声低沉的冷笑扬起,那人调转马头,缓缓朝他而来。
在那一瞬间,白衣少年的手颤了一下,几乎是怔忡地望着来人。
那是怎样一双妖异得让人心惊的绿眸!
深不可测的颜色,在月下更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光芒,让那张冷峻的容颜显得越发地阴森无情。
在彼此相距十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下了下来,离得这么近,白衣少年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高大,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和威胁性,他就这么坐在马上,以一种嘲弄的眼神睥睨着他。
即使箭已对准了他的眉心,他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给我个理由。”清冷如寒秋的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霸气。
“是我发现的它,也是我射中的。”白衣少年不依不饶地出声,眉心一颗朱砂痣殷红如血,正是男装打扮的韩未晚。
“你确定?”男人冷笑,提起手中的火狐,“可惜射中它要害的,不是你的箭。”
未晚一怔,只见那火狐被一枝玄铁箭穿腹,黑色箭羽,而她的那只白羽箭,只射中了股部。
心里添堵,她不服气地反驳:“或许是我先射伤了火狐,它行动不便才被你捡了便宜。”
“我还从没遇见过箭比我还快的人,”冷魅的绿眸锁住她,男人冷笑出声,“至于你,更不可能。”
未晚平生还从未被人如此奚落,再加上连日追捕火狐早就耗尽了耐性,不由激怒,手一松,箭已脱弦,朝那人直射而去。
电石光火间,她只来得及瞧见那人手迅速一扬,下一刻金属破风声入耳,她顶上发髻松开,束发的玉环簪碎裂成两半跌落在地,如瀑青丝披泻在肩头。
心头震惊,她蓦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想取我命?真是个歹毒的丫头。”冷酷而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迎上那双绿眸的刹那,未晚竟觉得无法呼吸,仿佛被他的视线钉在原地一样。
他认出了她的女子身份!而他的目光,正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巡回——她双拳紧握缰绳,努力平稳呼吸,不动声色地瞪视他。
绿眸微微眯起——银色的月光里,她乌发轻扬,白衣胜雪,眉目宛然,就像一株月下蔷薇,幽雅迷离,清冷绝俗,却浑身带刺。
在他的生命里,从未有一个女人敢与他对视这么久,更别说敢出箭伤他。
——有点意思。
于是,他笑了。
薄唇微扬,勾起一丝魅惑却又冷淡的笑意,他静静地望着她,深沉的绿眸里跳跃着让人心惊的暗焰。
他就那样倨傲地坐在马上,高大的身影后,是一轮巨大而明亮的圆月,天上无云,风沙扬起的瞬间,月色竟染上迷离而诡异的红。
而他就像沙漠苍狼,傲然于月下。
未晚望着他,久久都无法平息心头的悸动。
“那么,”她终于开口,“要怎样,你才肯把它给我?”
“你要它做什么?”男人望着她,声音仍是透着孤冷。
“沙漠边上有种草叫萧瑟,毒性极强,人若沾一点都会毙命,只有火狐来去无事,有一位老大夫曾拿萧瑟草来喂食火狐都无恙,他告诉我,这种火狐五脏六腑皆可入药。”志在必得,因此未晚据实以告。
“你是医者?”男人望着她,神情莫测。
“是,”未晚点头,再一次问道,“要怎样,你才肯把它给我?”
他还没有回答,一阵马蹄声响起,有人正疾驰而来。
不过转眼工夫,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骑到那人旁边,附耳边说了几句。
未晚瞧见那双绿眸里闪过一丝冷肃的光芒,然后他看向了她,表情带着深思。
“想要火狐的话,替我做件事。”他冷然开口。
未晚不语,马鞭轻扬,缓缓到他身旁,抽出腰间的匕首。
“干什么——”
身旁的随从厉喝出声,可男人抬手制止了他拔剑的动作,静静地瞅着她。
未晚淡笑,手上匕首一挥,男人袖口被割下一段黑色布条。
“带路。”未晚拿布条束住头发,回复英姿飒爽的模样,眼神挑衅地望着他。
十、施救
“你跟得上么?”扬鞭那刻,他低沉一笑,身下的骏马已如闪电般疾驰而去。
未晚盯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从容之色,轻拍了下马儿的颈项,清脆的铃声如歌一路挥洒,在追上他的瞬间,她扬眉一笑,眸光比月色更明艳,再一声娇喝,竟已超出他几丈远。
他抬眼望去,银沙万里,缥缈如梦的月华下是白衫棕马,她回眸挑衅的那一笑英气逼人,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唇角勾起,他策马追上她,并驾齐驱。
未晚瞥了一眼身旁的高大男子,心中不由惊羡于他的骑术,而她自己能不落人后,是因为身下坐骑是她得到的诊金,西北马贩最宝贵的汗血宝马。
一弯清泉边灯火重重,几个营帐里映着人影,看起来他们像是过往的商队。
未晚随着那男人入帐,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神色一敛,望向软榻——那里躺着一个人,胸口已漫着一片深红,看起来触目惊心,应该是刚受了不轻的伤。
“救他。”绿眸盯着她,短促有力的命令声在头顶响起。
未晚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胸口,往上看去,是线条冷硬的下颚,看起来就很无情的薄唇——这始终紧抿的唇,不知道吻起人来,究竟是什么滋味?
“你在看什么?”绿眸冷淡地睨着她,他的口气有些不耐烦,“我没时间给你浪费。”
未晚脸上一热,心中咒骂自己的胡思乱想,疾步走到软榻边。
眼前是个年轻男子,俊雅的脸庞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他眯着眸,眉心因为疼痛而紧蹙,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可以看出是靠着意志力在勉力支撑。
未晚拿出随身的医囊,挑开他胸前已被剪开的衣料和止血的棉纱,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跃然眼前,伤口呈十字,依稀能看见黑色的铁器深陷其中,如果贸然拔出,随时都可能致命。
未晚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打算,她自药囊里找出几味药,转头利落吩咐:“这三样混在一起捣烂拿过来,另外的即刻去煎,我还需要烛火,温水,纱布。”
刚掏出一柄薄刃,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捉住,连腕骨都被狠狠勒痛。
“染……”低哑而急切的呼唤自伤者口中逸出,那张清俊温文的脸上,满是渴望与喜悦,黑眸中闪现的热情让她顿时惊怔。
“她不是。”一只大手掰下紧抓着她臂上的手指,替她解了围,绿眸深沉地望向她,“他已经意识不清,你要快点。”
“不用你提醒我。”她没好气地回嘴,心里却涌现一丝狐疑。
她不是——她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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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营帐里站了好几个人,却寂静得没有人声,只有帐外大漠夜风呼啸而过。
未晚握刀小心翼翼地挑着深入肌肤的暗器,额头沁了一层薄汗,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咣当一声,一个十字形带倒刺的暗器砸在银盘上。
许是都松了一口气,惊喜而欣慰的窃窃私语传来,说话声渐渐变大。
“闭嘴。”不耐的警告自未晚口中逸出,她握着缝合的针线,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还想要他活命的话,就不要惹我心烦。”
帐里的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和恼怒,却只得噤声,只有绿眸男子倨傲地看着她,嘴角微扬。
将裂开的伤口缝合完毕,未晚用棉布沾水清理那人的伤口准备敷药,拉开他衣服的刹那,一块玉佩出现在眼前,羊脂白玉,雕的是腾龙。
她心头一震,指间微颤,却不露声色地拢上他的衣服,继续敷药。
抬头的瞬间,却迎上一道冰冷的视线,邪魅的绿眸牢牢地锁住了她,那深碧的眼潭里,有探究,有冷嘲——有杀气。
她忽然间觉得,今晚这段际遇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