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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未晚-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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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红尘中,我不知道遇上这样的一个男人究竟是缘还是劫。

“姐姐真是好福气,”红豆替我梳着,“宣爷俊雅温柔,身家又是富可敌国,我自小在杭州长大,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把哪家的姑娘收了呢。”

我淡淡的一笑,镜中的容颜却未现喜色——或许他只是发现我是清倌,对我负责任而已,对于女人,他向来温文有礼,杭州城里无论是寻常女儿家,抑或风尘女子,提起他都是满心倾慕,这些,我早有耳闻。

我忍不住想,如果我歇下面纱,他是不是立刻就逃走?

“爷。”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有下人恭敬地唤道。

我身子一颤,头皮传来一阵刺痛。

“呀,”本在替我插簪子的红豆轻呼,“姐姐疼不疼?”

我慌乱的摇头,她手一松,刚刚绾好的长发又散落下来,柔柔地披在肩头。

珠帘轻响,有人已经进了房,我闻着那股清淡的药香,有些无措地转过头:“我起得晚了。”

我感觉自已像个做了坏事被人逮着的小孩子,脸上发烫。

“是我来得早了。”他望着我淡然开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

那双清亮的黑眸里,映着一个双颊绯红,头发披散的我,我撇开视线,越发的困窘。

“继续吧。”他对红豆吩咐,坐到窗前拿起桌上的书翻看。

早晨的阳光泻了进来,让他整个人都笼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他今天穿了一件浅银灰的丝袍,腰间系了白玉佩饰,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

我看着他修长的指轻轻扫过纸页,竟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夜他的炙热的指尖在我的肌肤上留连,那一种感觉让此刻忆起的我仍是浑身起了一阵燥热。

我一定是疯了。

将思绪从那些旖旎的记忆里拉回,我懊恼地咬唇,再一转眼,却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我怔忡半晌,才慌乱地垂下眼睫。

他究竟看我多久了?

“你用过早膳没?”为了让自已尽量自然一些,我试着搭讪。

“没有,”他摇头,“跟个朋友下了一夜的棋,顺便过来看看。”

“噢,那在这里吃吧。”我微笑,抑制住自已想要问他自已为什么是“顺便”来看我,而且还是隔了一个月才“顺便”一次的念头。

因为我现在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他宣爷的侍妾,而且是幸运得以包养的风尘女子,应该感激涕零,温柔有加地报答他这个贵人。

“爷,这些粥点几乎都是姐姐做的,你可要多尝一些。”红豆边布菜边热心推荐。

“你做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他似乎很意外地望着我。

我点头,对他的反应有点困惑,如果他知道现在自已对面坐的是容婉,他才应该意外才对,以前的我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从来都没有下过厨。这阵子太闲,才开始钻研厨艺,却发现自已似乎颇有天赋。

“怎么样?”我期待地看着他吃了一口,竟有些紧张。

“很不错。”他微笑,语气里难掩赞许。

“那以后你一日三餐,还有夜宵,都让我负责好不好?”大概是太过高兴,话语不经思索就匆匆出口,我顿时怔在原地,感觉到脸上血色尽失,手脚冰凉。

他拿着汤匙的动作果然微微停滞,然后放下手静静地看着我。

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迫不及待地宣布我对他的占有欲,而这恰恰是他最反感的。

我想起那天我举剑抵在他颈上对他说,我不许你离开我,我要你喜欢我。

他微笑,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敢不听我的命令,我望着他,我要你做我的驸马。

他仍是笑了,笑的自负而潇洒,令我深深悸动。

你不能命令我,他说,我不属于你,即使你是公主。要是我想走,没有人能阻挡得了我。

此刻我望着他,有些心慌。

而那双熟悉的黑眸里,似乎染上一挘謇渲

然而他没有说什么,低头继续用着早膳,只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始在空气里弥漫。

“谢谢你的早膳,”他接过红豆递来的方巾拭了下嘴角,淡淡道,“我回府休息了,今天还有点事。”

这是他的地方,我是被他养起来的女人,吃的用的都是花的他的钱,而他却客气地跟我说谢谢。

我难过得想掉泪,却死死的咬住了唇,不让心中那股绞痛在表面泄露半分。

我跟着他后面出了客厅,穿过花园,回廊,中庭,一直到大门口。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却一直没有回头。

他是故意的,明知我在后面跟着。

“早晨露寒,你回去把。”入轿之前,他才转过身淡然开口。

我点头,看着他毫不留恋地掀帘而入,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魂不守舍地缓缓踱回院子,心中难过至极。

脚下一绊,我摔倒在小径上,突起的鹅卵石路面让我的小腿疼的彻骨。

委屈随着痛楚爆发,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掉下来,逐渐酿成一场失控的哭泣。

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地隐忍掩饰,却还是无法靠近他的心。

无论是从前的容婉,还是现在的凤儿,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的脚步,永远都是肯为杨未晚一个人停留,她是他一生都无法逃脱的劫难,于是爱上他的人注定要跟着他陪葬。

我哭得不能自已,坐在地上抱起双臂,将自已牢牢地环起来,彷佛这样,才能驱赶心里绝望的寒冷。

一声轻轻的叹息在头顶响起,我佂仲地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深灰缎靴。

番外之一见檀郎误终生(三)

“我忘了我的披风。”宣扬站在我面前缓缓出声,他的语气仍是淡淡的。

清晨的凉薄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我只觉得刺目,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俯身横抱起我,一步步往回走。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哭,甚至哭成这个样子。

我仍是流泪不止,但感觉他的身体紧绷,彷佛蘊藏着什么情绪。

直到走进房内,他才把我放下来,红豆担忧又疑虑地看着我,打算要跟进来,宣扬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了。

木轴的轻吱声让我心里微微一颤,我抿唇将椅子上的披风递给他。

“给你,你不是要回去休息么?”下意识地,我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寒气在嗤嗤地往上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心脏。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可我竟然不敢望向他的眼睛。

凭着以往对他的熟悉,我感觉有话对我说,可是我猜不到他想说什么。

“我们都别再演戏了,凤儿。”他突然开口,声音彷佛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到我耳里嗡嗡作响。

质地柔滑的布料一点点滑出我的手心,那件披风落在地上,我的一颗心彷佛也跟着直直的落了下去。

我浑身像被冻住了一样,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我面前,抬起头——

就在刹那间,我如从梦中惊醒一样,狠狠地捉住了他的手,抗拒着他的动作。

泪水不争气地一颗颗自眼眶里逸出,我心中的恐惧积聚到了极点,用尽所有力气和他僵持着,我不敢松手,我怕一松手一切全都会结束……

可是他的力量那么大,那双始终淡然无波的黑眸也彷佛看不见我垂死挣扎的绝望——他终于伸手将我脸上的面纱揭了下了,那一刻,我彷佛是传说里落网的鲛女,被人生生的拔去了身上的鳞片,承受着血肉分离的裂肤之痛。

“你早知道是我?”我无力地开口,要扶住一旁的书桌,才能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他的声音平静得几乎冷酷。

“什么时候?”我喉咙干涩,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

“我喝醉,要了你的那一夜。”他的话语,像一把利剑,一点点刺入我的胸口。

“你拿下了我的面纱?”我问。

“没有,”他摇头,“你不想让我看见你的样子,我便不看。”

他望着我,眸光似深的海水一般要将我覆灭:“是你自已在昏睡中哭了,一遍遍地说——不许你再叫我婉儿,为什么不能爱我。”

世界彷佛在那一刻静止了,我盯着他那张清俊的容颜,盯着他的薄唇,觉得手脚发冷,整个人都像掉进了万年冰窟,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却终是作茧自缚,自作孽不可活。

我无法想象,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如何看待我的,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我豢养在这个别院里。

忽然间,我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只感到绝望。

“为什么你到今天才告诉我你其实知道我是谁?”尽管答案已经昭然于心,我还是希望能出现其他微乎其微的可能。

“你知道原因,”他面五表情望着我,“你对我的期望是什么,我一直都明白,可是我早就已经给过你答案……我只能说,我很抱歉。自从那夜之后,这一个月我都在考虑应该怎样和你相处,本来,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相安无事,可是现在看来一切起都回到了原地。”

我不可抑制地颤抖,缓缓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果然,就是因为我今天说错了一句话,所有和平的假象都被打破了。

——我很抱歉。

从来,他给我的答案就是这么一句。

就如我和谢钦大婚那天,他站在我面前声音平静地说,冒昧打扰,请见谅。抱歉没有给你一个圆满的婚礼。

那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痛的却是我的手,我的心。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我望着他,轻声问道。

“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形让我不得不仰视他,“你心里不痛快,我可以不叫你以前的名字,就叫你凤儿,可是第二个要求……我做不到。”

我坐在原地,很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下,我觉得身体里某一部分因为过度疼痛而开始麻木。

我只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令我心动着迷的男人,不是他有意要伤我,也不是他生来无情,而是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余地可以留给我,是我自已要送上门让他践踏得体无完肤。

“告诉我,当你发现与自已共度一夜的女人是我的时候,是不是后悔?”我问他,居然笑得温婉柔媚。

他盯着我眉心微蹩了一下,抿紧唇没有说话。

当一个男人面对你的问题选择沉默时,那么答案就是你不想听到的那些话,他只是仁慈地不愿意撒谎。

“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也不会借此要挟你娶我,我还没有可怜到那种地步,”我缓缓站起身,望着他清冷一笑,“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做你豢养的金丝雀了。”

“姐姐,为什么咱们要搬出来?”红豆目光犹豫地望着我,终于还是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和宣爷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我对着镜中柔美无瑕的容颜,“不好看么?”

“当然好看!”红豆的注意力被我转移开来,“简直是国色天香,要不是你之前遮挡了容颜,肯定少不了招风惹蝶,今天我还听说城里有好几位出身不俗的公子在打听你呢。”

我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走吧。”看她替我插完簪子,我站起来在镜前转了一圈,才满意地和她一起出门。

雨下个不停,红豆撑着伞依偎着我,我小心地轻提裙摆。

一路上,不时有人向我投来惊艳的目光,我并不惊讶,母妃当日艳冠后宫,我继承了她的容貌风华,那或许也是父皇极其疼爱我的原因之一。

自上次从城南别院搬出来之后,我买了一栋小院落和红豆住了下来,这段时间我每日只是看书抚琴,几乎很少出门,红豆是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并不会多问我什么,我便在平静的时光里,慢慢疗养心伤。

向晚楼。

我穿过热闹的厅堂,由小二领着上楼。

宁负韶华,此生向晚。

我想着栏柱上那两排龙飞凤舞的字,心里有些感慨,想不到我那位看似铁血的前夫竟有如此的柔情的一面。

弱水三千,我不是他那一瓢,他也是心中自有清泉。

我点了几样菜和点心,看得出红豆很喜欢,然后我又叫了两份汤面。

“姐姐,吃不完了,我都撑着了。”她忍不住开口,模样苦恼又可爱。

“今天是我生日。”我微笑看着她,自已倒没什么胃口。

“真的?”红豆惊喜地瞪着大眼,“姐姐生辰快乐,这碗面我就算撑死也得吃完。”

我笑:“胡言乱语,撑死了谁来陪我?”

我生在谷雨时分,正是浮萍生长,春耕待播的日子,父皇说,这是好时候,虽然雨水绵绵,却孕育希望,等到浓云散去,便是草长莺飞的暖春。

我抬头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色,嘴边泛起一丝苦笑……要多久,我才能等到温暖的春日阳光?

“这位姑娘,在下可否请教芳名?”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头也没抬,径自喝着怀中的茶。

一柄纸扇硬是抵上我的下颚,将我的脸强行抬了起来,我冷眼望着眼前衣着华贵的陌生男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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