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色生香-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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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融化,沿着车辙印流淌出一条细细弯弯的小河。秦珂踮着脚跟在娄大身后,月光如银,照在她惨淡的白衣上。三五条黑影跟在二人身后,缓缓朝娄家走去。
夜色下,娄家窄小大门就立在面前,房檐下的红灯笼已经带着旧色,风刮过来,悠悠的荡着。
“哥哥。”
娄大凑上来:“怎么不进去?”
秦珂缓缓撇过脸来,一道柳叶眉,扫出凛冽的寒意:“你于心何安?”
娄大愣住,待要说话时,秦珂已经冷笑一声:“这一道门,我今日跨进去,便是重生。秦珂再不是之前的秦珂。”
娄大被惊在当场。
这边,秦珂已经伸出双手, 猛的将大门推开,吱拗一声,两扇门板间露出一方小院,还是那么静谧,月色笼罩中,秦珂熟悉却陌生的一瞥。
北屋大概听见了响动,门帘一斜,掠出几个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娄父娄母亲,跟在后面挺着大肚子的,自然是李月儿。
秦珂立在门外,廊下的人们目光中隐隐透着惊凉。倒是东屋的一丝响动让秦珂转过头去,冠男踮着脚尖跑出来,愣愣的望着她,片刻后,含着泪水喊了声姑姑。
秦珂接住扑在怀中的小冠男,却见她满脸泪珠,竟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姑姑再不回来,怕是见不到我娘亲了!”
秦珂心头一惊,抬起头来。目光如冰锥般,死死盯住躲在娄母身后的李月儿:“娄大的赌债没还上,月娘打算用什么弥补呢?”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听的出玄机。李月儿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姑子回来了就好。可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话这般犀利。”
娄母连忙道:“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你们也知道外面冷?”秦珂冷笑道:“我今日便告诉你们,有我在,便是花座金山也会治好梨花的病,就算再多几个牛鬼蛇神,也别想陷害我们!”说罢,她抬腿迈进来。
李月儿被她的目光吓的连退了两步,竟不小心被身后一个陶缸绊了一下,人便忽然一扭。
“啊!啊呀!”
娄母和娄父连忙扶住她。
“这。这是扭到了。动了胎气了!”
娄大连忙越过秦珂。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赶紧找大夫啊!”
李月儿抱着肚子,痛的满头大汗,她只觉得脊柱掠过一道可怕的凉气。秦珂就像是个突然降临的鬼魅,远远立在门口,目光幽暗的望着他们。
“你!你想怎么样!”李月儿瞪起眼睛。 此时此刻,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许是疼痛的关系,许是心里藏了太多的鬼祟。秦珂让她恐惧,就像是面前站着一个来索命的厉鬼。
冠男被吓住了,小脸泛白。秦珂俯身将她抱起来:“谁告诉你,你娘亲快不行了?”
冠男这才回过神来,带着哭腔道:“是月娘说的。”
李月儿开始洗心裂肺的叫起来。娄大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快来帮忙啊!”娄母冲秦珂喊道。
李月儿的身子太重,两个老家伙根本抬不动她。
秦珂轻提嘴角,露出个鄙夷的笑来:“不。冠男,月娘自身难保,又怎么知道你娘的事情,咱们去看看她。只要姑姑回来了,她就不会死。”说着,她提起裙角,转身朝东厢走去。
三条黑影已经越上娄家的房梁,形同鬼魅一般,俯身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秦珂抬起眼来,隐约见一个人在抬手对她示意,她点点头,扭身消失在门廊间。
梨花的确病的很重。
一张原本宽大的脸,如今小了好多。缩在被子里,目光中带着急切。
“娘!是姑姑!这次真的是姑姑!”冠男跑过去,扑在床边轻声唤着。
梨花伸出手来。秦珂牢牢握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她瘦削的手指让秦珂心中一惊。
“嫂子的手为何这么凉!”
“他们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梨花抓住秦珂,上上下下的看着,目光渐渐有了神采,声音也清晰起来。
“嫂子说对了,我便是个狐狸精!”秦珂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梨花先是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姑嫂两人再次重逢,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女人家的絮叨,她们经历的都是生死大事,自然也看透了身边的人。
“你说的对。他不值得。”梨花的眸子忽的一沉:“我有冠男,现在又有了你,不能再被他们欺负。”
“咱们家的钥匙可还在嫂子身上?”秦珂低声道。
梨花将身子挪了挪,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小盒:“我只记得你说的,这钥匙绝不能落在李月儿手上,这是你的血汗钱!”
冠男抹了把眼泪:“娘说,姑姑一定会活着回来!她要替你守着这份家业。”
秦珂眼眶一热,一捧泪掉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梨花手背上面。
“嫂子别担心,明日我便找小灵仙亲自为你瞧病。”
梨花点点头。
冠男又道:“姑姑不在时,仙姨来了几次,可他们都不让进。娘这才越病越厉害。”
“竟有这事!”秦珂顿时站起身来,窗外,那李月儿已经被娄母他们生搬硬拖的弄进了屋里。此时正有此起彼伏的叫声传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罢,秦珂又俯身在梨花耳边,将自己此行的来龙去买一一说了一遍。梨花只觉得阵阵后怕,连呼阿尼陀佛保佑。
“嫂子不必担心,邱家对我尚且如肉中之刺。那李月儿便更不必说了。她得以保身定然因为她手中掌握着什么证据,就凭着这个,我也有办法让那邱老爷子对我同样顾忌。”秦珂冷冷道。
梨花叹口气:“娄大真是引狼入室!”
秦珂却淡然一笑:“若非是这样,我又怎知道苏家竟是如此小瞧了我等。”
梨花拉住她。心痛道:“光有男人的爱还是不够,若是公婆不中意,怕是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的。我从前常常劝你嫁给苏五,如今想来,到是我愚蠢至极。”
秦珂摇摇头:“婚事日后便不要再提了,我只望着阿德阿庆早日回来。”
两人说着,外面已经来了个大夫。隐约听见娄母骂人,说请大夫怎么如此之慢,却又听娄大解释,原是朱雀大街上几家医馆大夫都出诊了。这个大夫还是从别处高价请了来的。
却不聊那大夫进去没多一会便逃也似的跑了。据说是那李月儿已经要生了。该请产婆才是。
那娄大忙又跑了出去。这一回到是蛮快,统共来了两个产婆,跌跌撞撞奔向北屋。
这一夜。秦珂挤在梨花床上,两人皆没合眼,只听李月儿嗷嗷叫着从上半夜直到下半夜。直到天快亮时,渐渐没了声音。
“可是生了?”梨花歪着脑袋。
秦珂却微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点神色。冠男爬起来,将窗户掀开一角,踮着脚尖望了一会:“好多血!”
秦珂这才爬了起来,透过冠男开启的窗缝,隐约见葫儿捧着一堆染血的衣裳往外走。
不多时,小之来到东屋。两人这才知道,生下的是个男婴,已经死了。
秦珂和梨花对望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苏家,嫡夫人手里捧着一摞白绫,高高坐在堂上。
苏五立在堂下,被苏清尊按着。苏芷卉则在旁边,气的金钗乱颤。
“五弟,母亲的死活你也不顾了吗!”她恨声道。
“母亲!你的话我一直都是听的。可这一次不行!”苏五推开苏清尊。
苏清尊不是习武之人,自是压不住他,被他推的踉跄两步,险些坐在地上:“于婧虽然是庶出的女儿,但我们是商贾,这种亲事并不辱没你!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苏五冷哼道:“大哥又对自己的婚事有多满意?多少个午夜梦回,你思念的是谁,这我知道!”
苏清尊脸色一红:“说你的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还有你,三姐!”苏五转过身去,直视这苏芷卉:“你当真愿意入宫为妃吗?就为了父亲的夙愿,你可以放弃自己的理想和爱情,甘愿成为一枚棋子吗?”
苏芷卉顿时一愣:“五弟,你太天真了!”说着,她转身来到嫡夫人身旁:“父母之命乃是天,身为子女,必当如此。”
苏五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苏四上前按住他:“莫要再反抗,若是将嫡夫人逼到悬梁之时,你便只有跪在她脚下,接了这状亲事。那时候,便是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声音极低,苏五却听的真切。
他愣了愣,随即松了一身力道,低声道:“可秦珂那里着实危险……”
“我已派人去了,这你放心。”
苏五诧异的望着他:“咱们家那些人……”
“自然不是咱们家的人,这事,咱们苏家的人办不了。”
苏五这才稍稍安心,却对苏四的行径升起几分敬佩。
“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去见她,我便在于丞相那里为你再拖两年。”嫡夫人冷声道。
苏五只能借坡下驴,缓缓点头:“只要母亲不要伤害自己,儿子一切听您的。”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才都松了口气。
苏五本只是做个样子,想着曲线救国,可是嫡夫人何等人物,已经将他禁足在家中。那头,却只等着苏文康回来,好早些操办亲事。
他们这边闹着,珍儿夫人却只乐的看热闹。她有她的打算,那日见秦珂亲口说不愿做小,她心中到是欣喜。想来,她也在为自己儿子张罗媳妇。不是不想娶个望族女子,只是名门嫡女哪个不是心气极高的,各个都不愿嫁给庶子为妻。况自从清爵死后,她便看透了。名门里讨生活岂是容易的。自己两个儿子分明都很优秀,却事事被嫡子压制,还要做小伏低。
况且,那苏文康这些年来将苏四派往外面行商,明眼人都知道,这分明就是存下了舍子的决心了,否则哪个父亲肯让儿子去吃那般的苦。
苏四几次死里逃生珍夫人不是跟着死去活来,想到这些,她还怎会在意门第。她如今着实瞧好了秦珂。便是因为这丫头白手起家,自己经营茶园,敢于同苏家抗衡,且心思细密。她看好的便是这份才情。若是她同苏四在一起,苏四便可以舍弃苏家的一切,堂堂正正过上安稳日子。
ps:
这是个全新的开始,秦珂的人生会因此而改变。一切的变数从这里开始。阴谋,杀戮,背叛,我们不喜欢,可是,这个世界在改变。
狐狸精
珍夫人默默立在窗前,眯起一双秀目,虽然风霜染白了鬓发,却仍旧难以抹去她眸中的光艳。
“母亲叫我?”苏四挑帘进来,手里拖着块奇石。
“你也不小了,整日里就知道生意,就不能跟你五弟学学,留意下身边的女孩子。”珍夫人转过身来。
苏四愣了愣:“儿子最近也很懒散,这不……”说着,他将那块石头端端正正放在桌上:“母亲瞧这个怎么样?”
珍夫人垂首望了望,青绿色的石头如同冰块一般,里面竟还封了一汪碧水。随着苏四的摆弄轻轻摇荡。
“造物神奇,竟有这样的鬼斧神工。”苏四眸中透出些玩味,竟有些痴态。
珍夫人扭头去看他,良久,才叹了口气:“世间奇异物件自是不少,可相宜的人,就更是不多。”
苏四抬起头来:“母亲想说什么?”
“那女孩子如今是不能嫁给你五弟了。”
苏四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却皱起眉头:“娘是说秦珂?”
珍夫人点头:“我眼见这你这般奔波,连命都不要了一般。苏家也不只有你一个儿子,为何那血雨腥风的事情都要你来做……”
“娘……”苏四握住母亲的手:“我如今已经回来了,母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珍夫人却冷声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让你回来并不是心疼你在外受苦,他分明是有更凶险的事要交给你办。”
苏四一惊。连忙拉着母亲坐在桌边:“有些事,并不像娘想的那么严重!”
珍夫人叹口气:“娘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离开苏家。”
苏四顿时愣住,却听珍夫人又喃喃说道:“虽然锦衣玉食,却过着虎狼一般的日子。我的儿啊,你哪里就是那样的人!”
“娘……”苏四起身跪在母亲脚边:“是你把儿子想的太好了。儿子本就喜欢漂泊,这几年四海为家过的到畅快。”
珍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柔声道:“以我说,能救你的只有秦珂。你不喜欢那女孩子吗?”
苏四默了片刻:“我苏四怎还需要她救?”
珍夫人轻抚儿子的脸庞:“傻孩子,娘看的真切,这丫头是把好手,他日她的境遇只怕不会比苏家差。相信娘的话,她只身一人,一趟雅集。赚足一箱金子。这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到的。人说她靠美色。依我看却不是。美色可以活命。却不能发家。这女子靠的是智慧和勇气。娘见过不少女孩子,可秦珂却是最特别的一个。”珍夫人眼眸一沉:“虽然看起来没头没脑的,可做起事来毫不含糊。你们两个若是联手经营。便真真是锦上添花呀!”
“娘那日竟是为了我才那么说的?”苏四恍然大悟。
珍夫人缓缓点头:“难不成,你认为我在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