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簇开无主-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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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到昭阳殿,我看到心语打着伞寻来。雨愈下愈浓,像一张密密的网编织在天地之间。我随着心语回昭阳殿,倚在熏笼旁,依旧冷得不自觉地发抖。没看到玉儿,我便随口问道:“玉儿去哪里了?”
“去看明妃娘娘了。”心语同情地看着我,“娘娘,你下一步怎么做?”
“给我准备纸笔。”我说道。
“是。”心语恭顺地取过笔墨纸砚来,我略一思索,提笔写下一份自请处分的奏折。在当朝,皇后一年中也只有在几个大节日才可上奏,向帝王提出一些要求——这是皇后权力的象征,而宫妃,一年仅有两次机会递交奏折。
“交给李公公,让他呈给皇上。”我对心语道,“去吧。”
“是。”心语领命而去。
做完一切的时候,我反而觉得一片轻松,无论北堂昊是什么态度,罚也好不在意也罢,我都不在乎。我斜靠在榻上,抱着枕头,不觉间沉沉入睡。我想我或许是真的太累了,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
我发现自己躺在寝宫内的床上,外衣与鞋袜俱已除去。心语进来服侍我梳洗,有意说道:“娘娘,昨晚皇上来过了。”
“皇上说了什么?”我问。
“什么也没说。”心语道,“看得出来,皇上不怪您。”
不怪我?纷争就可以结束了么?一直到用过早膳,我犹在思考着北堂昊的态度。这个男人,有时候固执霸道得可怕,有时候温柔得出人意料,这次的事件,他又怎么看待我?
“娘娘,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心语扶起我。
“好。”云消雨霁,薄薄的阳光投下,树影斑驳,花香怡人。另有几名宫婢见我要出去,作势跟上来,我伸手由令她们退下,只由心语搀着我。
出了昭阳殿,我发现一个奇特现象,无论我与心语走到哪里,总有几个宫婢或内侍窃窃私语,而我们一旦靠近,又作鸟兽散状。我略一忖度,知道了他们定然是在议论我,昨日“昭仪将明妃推下台阶,导致皇儿早产”,这一事件,定在宫中早传得沸沸扬扬。
“娘娘,等我去说他们。”心语看不过,气冲冲地便要去训人。
“算了,”我拉住她。有人故意要让我声败名裂,事情都发生了,我拿什么去堵悠悠之口?莫说这后宫之中,只怕连民间也要谣言四起了。
我的猜测果真没错,午后,内侍带来消息,说朝中有大臣奏请皇上,责罚我这个“入门见妒,辣手毒心”的“妒妃”。我哑然失笑,在呈给北堂昊的奏折中,我也用到了“入门见妒”四字。据说,大臣们一致认定我出身卑微,来历不明,行止不端,不配做地位尊崇的昭仪。除了沐晨桀与另几个有正义感的大臣,请奏查明真相,其余人,众口一词,将所有过错算在我身上,更有甚者,搬出了北堂昊长子夭折的历史,庄而重之地告诫北堂昊子嗣事大,不可掉以轻心。若不是我也怀着身孕,只怕连处死我的说法都要出来了。
昭阳殿上空笼罩着巨大的阴云,宫婢内侍们惶惶不可终日,大约,都担心皇上若降罪于我,会连他们一起受罚吧。
傍晚时分,北堂昊来了,他平日炯炯有神的双眼,现出难得一见的颓败之气,我迎上他,柔声问:“皇上这是怎么啦?”
“昨天的事……”
“昨天的事,是臣妾的疏忽,请皇上责罚。”我说着便要下跪,却被他拦下。
“告诉朕,为什么?”北堂昊痛心地看着我。他信了御*的说辞,也信了宫中的流言蜚语。
我不申辩,却笑了。枉我甘心回宫,就此安身立命,而北堂昊,却连对我基本的理解与信任都没有。
第二十二章 降罪
“你笑什么?”北堂昊口气变得严厉,“昨天下午,朕亲眼看到,你将明妃从台阶推下。”
“皇上还没有看到臣妾的奏折么?”我问。
北堂昊无言地望了我许久,想来是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到答案,我勇敢地迎视他,目光中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惧怕。
良久,他大概不知要怎样面对我,叹了口气便离去了。我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想起曾经有过的那段属于我和他的温暖时光。他带我看菊花,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我,回忆的热度尚未散去,斯人已不复从前。我猛然惊觉,什么时候,我竟也将自己的一瓣心儿交给他了。
又过去几日,北堂昊迫于压力,将我降位为婕妤。昭阳殿的宫婢与内侍,怨声载道,他们认为我降了位份,不得皇上恩宠了,即使当着我的面,也是风言凉语不断。不日就要搬出昭阳殿,迁居到霜华宫。命运真的很会捉弄人,霜华宫,我曾以宫婢的身份在那里生活了一两年,而今又以宫妃的身份回住那里。大火之后经过修葺的霜华宫据称十分简陋,搬迁的消息一传进昭阳殿,又引发一度风波。
于是,我让心语传讯,称自己降位后,用不着太多宫婢内侍,除了心语、玉儿,及另几个忠心的宫婢内侍,我将剩余的人都遣散了,由北堂昊自己发落。
我搬去霜华宫没几天,迎来了清明,一大早,我命玉儿陪我去轮回井那祭拜南宫锐与御熙风。
我相信,我与沐晨桀依然有缘。在轮回井畔,我们再次巧遇。他带了一壶花雕酒,正将酒整瓶撒入井内。
“好久不见。”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招呼道。
“是很久。”他定晴看我,“你,最近好吗?”
“很安静。”我浅笑,“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桃夭……”亲昵的称呼,疏远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怪异。
“晨桀,你今年多大了?”我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沐晨桀略怔,尔后道:“二十四。”
“该有一个人照顾你了。”
“我一个人很好。”沐晨桀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的这里,装不下别人。”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劝解。很久了,沐晨桀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我以为我们就这样相互遗忘,从此没有交集,而他的心里,依旧没有放下。
我自己,又何曾放下过?多少次在梦中见到他的背影,却连呼喊的勇气也没有——我怕,一旦喊出了这个名字,万劫不复。
四目相对,充盈着的,是同样深重的哀婉。不意间,有女子快步赶到,却是出嫁之后鲜少回宫的馨瑶。她一向与艳无双交好,对我也无好感,见了我,淡淡道:“馨瑶见过皇嫂。”
我点点头作答,不再说话,顾自对轮回井鞠了几躬。
“晨桀哥,好久不见。” 她的目的,是沐晨桀。我忙起身告辞:“你们聊,我先走了。”
离了很远,回头的时候,犹见沐晨桀与馨瑶立在井边,不知在说些什么。世间女子注定了痴心,馨瑶纵然嫁了别人,怕是还放不下最初走进心里的那个人吧?就如我,顶着宫妃的名份,念的却是另一段情。
清明过后,产期更近,我长住霜华宫,除了在宫院中散步外,但连门也不出了。北堂昊一次也没有来,不知是存心冷落我,抑或是真的将我遗忘了。很多时候,望着碧云蓝天,我思绪万千,哪怕他从此不来了也罢,这孩子本是沐晨桀的,自有我用心疼爱,他本来就没有责任或义务照顾。他若不来,我反而落得清静,也不是件坏事。
平静的日子泛不起一丝涟漪,犹如我曾经做宫婢的时期。南宫锐,御熙风,沐晨桀,北堂昊,这些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男子,都如浮光掠影,消失无形。
夏初,我产下一女,久违的北堂昊出现在霜华宫。他问我给女儿取什么名,我说道:“生于夏初,她便叫夏初罢。”
“可是,我希望她叫秋华。”北堂昊硬朗的双眉出现少见的忧郁,“爱妃,你我相识的时候,正是秋天……”
“皇上还记得?”问句自然而然地吐出。
北堂昊将孩子交给奶娘,转过来握住我的手:“我自然记得,那天你向朕跑来,像一个仙子……”
那天……事过境迁,痛楚也变得淡然,仿佛那是不相干的人的故事。“皇上,大皇子近来好吧?”
“很健康。”北堂昊笑,“虽然才七个月就生了下来,这孩子却十分健康活泼,根本不像不足月的孩子。只是……”
“只是什么?”
“朕总觉得,那孩子长得不像朕。”他口气略带遗憾道。
“不像?”我回味着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慢慢地想起一件事——回宫之前,御*曾有一段做军妓的历史!
“你先休息。”北堂昊亲自扶我躺下,看着我闭目,方离去。
我闭了眼,却又睡不着了。左思右想了一阵,我叫心语传唤奶娘,将夏初抱来。我细细端详孩子的面孔,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她究竟是像我,或是北堂昊,还是沐晨桀?
“娘娘,孩子要长大了才看出来像谁呢。”奶娘打趣道。我叹了口气,说道:“都下去吧,本宫乏了。”
“是。”宫婢们一个个散去,我想到一件事,叫住了玉儿。
“桃夭,有什么事?”私底下,玉儿还是不改对我的称呼。
我自不介怀这些,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与你姐姐成了敌人,你会帮谁?”
这问题问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强人所难,玉儿略一思忖,平静答言:“我谁也不帮。”
这个答案算是比较中肯了,我点点头,让她下去了。我正要休息,有内侍传报:“皇后娘娘驾到!明妃娘娘驾到!”
是她们。这一回一起来,安的不知又是什么心。
“恭喜妹妹了!”艳无双仍是人未至,话先来,一连迭声地发问,“奶娘呢,快把小公主抱来给本宫瞧瞧!”
奶娘应声将夏初换出来。艳无双伸手接过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庞看,称赞道:“妹妹,这女孩长大之后和你一样,是咱大齐国的绝代佳人!”
“姐姐说笑了。”我一面回话,一面留意着她一举一动,生怕她对夏初不利。
“这孩子取名没有?”御*问道。
“叫夏初。”我答道。
“哦?”御*笑着,以手指去抚夏初光洁如花的嫩脸,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她的小指的指甲竟尖利地从夏初的脸上划过,婴儿皮肤嫩,当场竟被刮出一条血痕来,立刻,夏初嘹亮的哭声盈满了整个霜华宫。
“哟,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故意的。”御*毫无歉疚之意,“妹妹,看样子我和这孩子不投缘呢……”
“你们走。”我冷冷道。
“妹妹这是怎么了?”艳无双假作不知。
“玉儿,心语,本宫乏了,送客!”我语调严厉起来,艳无双与御*互视,两双眼睛中均充满了不屑,我从未当着人生过气,她们多少也有些忌惮,便双双离去。
第二十三章 反击
夏初还在大哭。我让奶娘把她递给我,自己也流了泪。“夏初,我可怜的女儿,是娘太没用了。”婴儿得到了安慰,渐渐止了哭声。
“娘娘,你就这样任人欺凌吗?”骤然寂静下来的宫殿内,奶娘的说话声格外明显。
“把孩子抱下去。”我摆摆手,躺了下来。是的,她说得对,从前我是一个人,苦也好乐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而今我有了女儿,我不能连累她,今天,当着我的面,御*就敢对她这样,往后,假若是我看不到的时候呢?
我坐月子的一个月里,北堂昊因为国事繁忙,极少来看我。据他的贴身内侍说,他也极少临幸皇后或明妃,经常是在清和殿独寝。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至少,这说明了艳无双与御*二人暂时对我没构成什么威胁。
七月的时候,繁忙的国事总算告一段落,北堂昊腾出了时间来看我。那一晚,闻得他将摆驾而来,我特意换了桃红纱衫,眉弯点翠,腮红画朱,浓妆之下的我竟也是绝艳惊人,美得动人心魄。北堂昊从未见我如此装扮,拥着我如获至宝,红绡账里,春色无边……
我枕在北堂昊宽阔的臂弯里,慵懒地问道:“皇上知道明妃姐姐是什么来历么?”
“这个时候提她做什么?扫兴。”北堂昊伸手挠我,“朕要罚你!”
“皇上!”我捉住他的手,撒娇,“臣妾就问一下下嘛,也不可以?”
“她先前好像就是个普通宫婢,后来皇后看中她,将她拨进漪兰殿,好像就是这样了。”北堂昊道。
“哦。”我淡淡答应着,心生一计。当初,在馨瑶的婚宴上,她们拆穿我,如今,我用同样的法子反击,并不为过吧!
“睡吧。明天朕还来。”北堂昊将我拥住,不一会儿呼吸沉沉,*了梦乡。我却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从哪点着手,身边能有何人可为我所用。玉儿不行,而且,我怎么可以让一个做妹妹暗地对付她姐姐;心语的心向着玉儿,也不行,那么,唯有在其他宫婢中挑选心腹人选了。
第二天,我宣布了几件事:将女工出众的宫婢心语,调往宫中专门负责衣饰的司制房;又调开了玉儿,让她负责霜华宫的草木打理;同时,我点拨一个名唤容儿的宫婢,负责我的日常梳洗。
我紧锣密鼓地布置起一件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