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4.8M-第4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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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时欢声雷动,高呼巡检老爷善政。不多时便选出了二十个。
李佑又吩咐说:“明日午时之前将妻子接到,之后本官委派差事,十人一队,每日轮流办差,隔一日便休假团聚。”
有这些家属在巡检司当人质,派去的人总该绝对可靠了,李巡检阴阴的想道。
其实在李巡检心里,陈知县和马御史之间不对付,他犯不着积极表现,即便要巴结陈知县,也没必要当炮灰去把钦差御史往死里得罪。上辈子看的歪歪小说里多少反面小人物认不清现实和自己分量,勇当脑残把主角往死里得罪,最后统统倒了大霉被主角杀伐果断掉。
所以李巡检叮嘱自己一定要汲取各种反角经验,认清自己定位,他一个小小巡检能得罪的起钦差巡按御史么?想那马巡按也真不是吃素的,和陈知县一样具有强大的主角气质,都是二十几岁的进士啊。况且科道言官没一百也有八十,这姓马的能脱颖而出,以去年新科进士浅显资历作这天下最富地区的巡按御史,李佑才不信他没有背景,所以少惹为妙。
被陈知县派去名为护卫实为监视,到时候见招拆招两边糊弄罢,只是要小心提防崔监生使坏,李佑暗中定计。
却说那马巡按马御史,他和陈知县本是去年的同科进士,而且都是那一科有名的年轻俊彦,却不知为何结了怨。如今马御史奉命巡视江南,但他与所带两个属吏均是北方人,所以先到了南京国子监,准备找个熟悉情况的南方人士入伙。恰好崔监生既是虚江人,又有丰富历事经验,遂被马御史看中,叫他跟着作属吏,正为自己暗淡前途发愁的崔监生当然也乐意效劳。
马御史第一站到苏州府不奇怪,江南地区的行政系统和别处相较很复杂多变,这里不赘述,只要知道苏州是个不是省治的省治、不是首府的首府即可。但马御史到了苏州进驻察院,还没一天功夫便马不停蹄的直奔虚江县,这就很令人侧目和浮想联翩了。
陈知县接待马御史十分中规中矩,充分做到了不卑不亢,用度俭省。
底层出身的李佑因为害怕自己在钦差面前失礼,偷偷从县衙借了本《出巡礼仪》随身携带,得空便翻看。见这陈知县安排的接送、会见、供奉、仪礼俱都十分符合律令规定标准——接送不讲排场,只到县衙仪门;会见不卑躬屈膝,遵守左右互拜的规矩;供奉不铺张陈设,四菜一汤和笔墨柴火而已;仪礼还规定初次会见后,地方官不得再去谒见私会巡按,这陈知县果真就没再去找过马御史。
李巡检在一边看看事实,再和书上对照,发现一切程序标准的不能再标准了,堪称是能上教科书的典范案例。
不过,本次接待固然是完美的符合规定和要求,但这样是正常情况吗?只能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若有人非要以为这便是正常的,那就可以恭喜他还有一颗年轻而充满梦想的童心,非常值得羡慕。
虚江县在县公馆辟出一个院落,作为马御史一行临时驻地。另有县里兵丁二十人,全副武装分为两班轮流护卫。李巡检还特别指示了,要严加注意一个姓崔的。
巡视完一圈,李佑要回自己房间休息时,却被叫住了。转头看去,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崔经崔监生,现在或者该叫崔先生了。若不是崔经靠上了巡按御史,李佑早就动手整治他了。
“李大人,在下做东一聚如何?”崔经作揖邀请道。
李佑心怀警惕,自然不肯答应,推辞说:“今日疲惫,不叨扰了。”
崔经不以为意,又邀请道:“可否随在下入内一叙?”
李佑倒想听听他说什么,但是绝对不肯步入险地的,谁知道他有什么准备,便道:“钦差察院,不敢轻入。有话就在这里讲。”
崔经无视了李佑的冷淡,再次作揖致歉道:“上月在下多有冒犯,在此谢罪了,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态度很真诚。
这倒让李佑奇怪了,崔经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打听的很清楚。一个找到靠山的贪心人很诚意的向你谢罪道歉,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样做使他更有利可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不打不相识,崔先生不必在意。”李佑缓和了脸色,虚情假意的说,打算先套出话来。
“正是这个道理!”崔经仿佛找到了共同话题:“上次那事情撞到了一起,在下和大人不相识,关老员外又是个糊涂不晓事的,你我才多有误会,其实不值当为此耿耿于怀。还请入内饮茶,在下好好为此赔礼。”
李佑当然不肯进去,第三次推辞道:“职责所在,不敢擅入,还请见谅。”
崔经见确实无法请李佑进去,便看了看左右,近处没有别人,压低声音说:“李巡检写过团扇才人居上游,在下心有戚戚焉,如今有个机会就在眼前,李大人可不要错过。”
这是来游说收买我?难道背后有马御史暗示?李佑沉住气道:“愿闻其详。”
崔经以为李佑动了心,毕竟美好前途谁不想要,连忙道:“李大人可知道这位马巡按什么来头么?他在去年中了进士便被袁阁老招为女婿,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你我追随么?”
李佑心里骂了一句,倒是不因为吃惊,关于马巡按的来头早有心理准备。他骂是因为嫉妒,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当女婿吃软饭,比较之下自己和马巡按这差距也太大了。一个是九品巡检,一个是从一品阁老……谁是才是主角啊。
话说这马巡按来江南,不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的,涉及到袁阁老和吏部许尚书之间的一点情况。马巡按准备在新老丈人面前立功,要拿许尚书视若子侄的虚江陈知县当把柄。
崔经虽然不明白背景内幕,但也大概清楚马巡按来虚江的目的。为了在马巡按面前表现一番,将来谋个好出路,所以他自告奋勇的来游说知县亲信李佑。以他看来,李佑没有道理为了区区一个知县,执迷不悟的和阁老女婿对着干。
李佑得知了崔经的目的后,摇头道:“崔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陈县尊对我有知遇之恩,为人不可以忘恩负义。”
按惯例,崔经便出口一句被人说烂了的“良禽择木而栖”。
李巡检也挺难办,背叛陈知县的事情他绝对不想干,况且前期投入了那么多怎能轻易放弃。但这马巡按来头太大了,他身板又太小了,实在有点顶不住,左思右想还是一个词,为难!不由得感慨,抱大腿也不是那么好抱的,越粗的大腿可能招来的风险也越大,伴君如伴虎大约就是这个道理罢。
崔经顿足道:“李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为你所不取也!难道知县和阁老之间孰轻孰重还分不清么?”
李佑扫了对面这人一眼,忽然想到个问题,凭什么叫我自己在这里为难,而你却可以幸福的什么都不知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佑沉吟不语。
“大丈夫当断则断!李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崔经就差声色俱厉了。
李佑又开口问道:“崔先生你晓得陈县尊的恩师是谁么?”
崔经笑道:“无论是谁,能大的过阁老不成?”
“是吏部许尚书。真的,不骗你,还是把陈县尊当儿子看的。”李佑很厚道的也不隐瞒。
一直无知无畏的崔先生立刻脸皮僵住了,头脑出现了短暂眩晕,这陈知县竟然也是个硬到扎手的点子?
李巡检前些日子偷偷找黄师爷打听过,得知那吏部的许尚书年轻时穷困潦倒苦逼无比,被陈知县的父亲收留了当西席才能安心读书考试,连老婆都是陈家给帮忙找的。几年后这许先生又成了幼年陈知县的启蒙老师,再后来岁月如梭,许先生又成了许举人、许进士、许大人、许尚书。总而言之,陈知县和许尚书这关系简直比亲父子也差不了多少。李佑再次感慨,谁才是主角啊,老爹捡到个穷书生都是未来的吏部尚书。
那边崔监生越想越悲伤,简直要为自己的境遇泪流满面,他几个月来自己的求职经历处处不顺。为了打点门路的钱财,富婆嫁妆没搞到,还被土豪恶霸赶出了家乡;在人生一片黑暗中好容易遇到个靠山,以为就此前途有望,结果对手背景一样的大,一样的惹不起。
他辛辛苦苦为马巡按办事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出国子监后谋个好位置么。若是把管着乌纱帽的吏部尚书给得罪了,这算什么事?阁老也不可能硬压着吏部尚书给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安排好位子,或许要被刷了白板打回老家去,那自己还有什么?屁用不顶的秀才贡监功名?终日帮人打官司混日子?还要时刻面临一个手握暴力机器的巡检的直接报复。
李佑又道:“崔先生,良禽择木而栖啊,大丈夫当断则断!”
尚未还神的崔经木然摇头。
“在下请你喝酒。”李佑逐渐产生了一些想法,眼前这人是可以利用的。故而暂且忍住仇怨,拉着失魂落魄的崔经向外走。'(m)無彈窗閱讀'
一百零九章 小人物的交易
…。。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时值黄昏,李佑换了身常服,公然和崔经一齐走出县公馆,并没有引起各方怀疑。他俩本来都是肩负有特殊任务,在谁的眼里他俩互相勾结都是很正常的…
李巡检领着愁眉不展的崔先生步行去了鱼鳞巷王老鸨那儿。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李某人一到门口立刻惊动了主人。只见王老鸨一路跑迎出来,亲自把李佑一行请进前堂。
话说这家自从招牌人物元宝儿走了后,王老鸨花大价钱将楼心月买过来。当时楼心月虽然有李佑一为谁风露立中宵捧起来,但名声未到今天这个地步,行内人都笑话王老鸨亏了。不料数月之间,楼心月名头身价就直追姚兴儿,王老鸨摇身一变成了慧眼识人的青楼伯乐。
李佑坐定了就吩咐道:“将楼心月姑娘叫出来。”
王老鸨陪笑说:“她有客人,还请换个人罢。”
果然有客人,“能不能辞了?”李佑故作不耐烦的说。
王老鸨为难了好一会儿,磨磨蹭蹭朝外走。
李佑无语了,这老鸨子也忒实诚了,还真去啊,楼心月一夜可是十两银子,花在崔经身上太不值得。连忙叫住王老鸨道:“那边客人是谁?”
王老鸨回答说:“曹老爷。”
曹老爷是谁?李佑嘴上道:“那就罢了。”又转头对崔经说:“不巧得很,那是个熟人,不好扫了他面子,还是换一个罢。”
深受打击思维还在麻木状态的崔先生也刚刚反应过来了,他这半辈子的穷人还真没见识过身价十两的名妓…
李佑当然只以为他无所谓,很快又对王老鸨道:“这是钦差随员崔先生,不能随意对付,叫几个好的进来给崔先生选一选,谁今晚敢再没有空我就让她永远没空!”
没多久,进来四五个莺莺燕燕,都是美色撩人的。满屋子香气熏的崔经眼花缭,抬手指了一个看起来最入眼的。
李佑笑道:“选得好,红意姑娘也是个妙人。”
崔经稍遣愁绪,想着今夜这场艳事,微微兴奋起来。却又见李佑挥手道:“红意姑娘去房间候着,我先和这位崔先生单独吃酒说话,迟了再叫你今晚shì候崔先生。”
王老鸨答应下来。
被暂时泼了冷水的崔先生门道不熟,任由李佑安排了。在后面一间厅内摆好了精细的席面,二人便入了座。几杯酒过后,李佑开口道:“在下也说几句掏心话,大人物斗法,其实与你我何干?你我都是夹在中间的人物,身不由己下一有不测先遭殃的便是自己,左右都是为难的。过往那些怨不提了,这次你我的确是同病相怜得很。”
崔经真的是心有戚戚了,看看杯中美酒桌上美食,再看看窗外迎来送往的红红绿绿,再想想李佑随随便便就打的那老鸨子跑前跑后,价钱都不敢吭一声,产生出些羡慕。很伤感的说:“你正青年少,在下却年近四旬了还一无事成。”
李佑冷眼旁观,知道今晚这场炫耀起了些作用,对付有贪念的穷人,这招最好使了。
不过崔先生严重跑题了,李佑不是来听他这些牢sao的,便又说道:“若崔先生是马御史的心腹,士为知己者死,即便有危险也是不该有二想的。但以我观之,崔先生似乎还到不了这个程度罢?马巡按连陈县尊的背景都没有告诉你。”
说起这个,崔经更加唏嘘,“在下飘零半生,难逢恩主,魂迹到如今,实在不堪回。”
又跑题了,李佑可没兴趣听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