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第3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蚩赚u柔和的笑容,终将右手递入孔瑄手中,两人相视一笑,先前的激烈与不快似消失不见。
正在这时,一人由孔瑄身边如鱼跃龙门,快似疾风,‘扑嗵’一声跳入湖中。
慕世琮与四公子在舱内猜拳行令,正有了几分醉意,船身剧烈摇晃之时,手中之酒洒在身上,不免有些不悦,正待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船头传来聂蕤的呼叫之声:“快来人,容姐姐掉水里了!”
他脑中轰的一声,将手中酒杯一扔,猛然跳将起来,直冲向船头,纵身跃入湖中。
湖水寒冷,他心头却如有一团烈火炙烤,这一刻,他甚至都不能正常思考,就想不到容儿身具上乘武功,内力深厚,纵是落水,也必然无恙。他只是茫然在水中寻找数圈,不见那时刻萦绕于心的身影,心中焦虑万分,钻出水面,放声大呼:“容儿,容儿!”
四周一片迷蒙,黑夜与灯光交汇的迷蒙,他眼光扫过湖面,呼叫的声音隐隐带上了一缕悲伤:“容儿,容儿!”
清澈的声音从船头上方传来,蓝徽容略带讶异俯视着水中的慕世琮:“侯爷,我在这里。”
船头,孔瑄若有所思,聂蕤俏脸惨白,崔放张嘴结舌,四公子面露讶色,齐齐呆望着水中一脸焦虑之色的慕世琮。
慕世琮愣得片刻,猛然一声大叫,钻入水中,半天才重新浮了上来,伸手抓住崔放递过来的竹篙,飞身上船,带起一大串银白色的水花,也带上一股冷冽至极的寒风。
他面上如数九寒天,全身的水滴也如结成了冰棱,眼中却似要喷出火来,他大步逼近蓝徽容,咬牙切齿道:“很好玩是吧?!有种你就真的跳下去啊!”
蓝徽容见他凌厉逼人,退后两步,却只是平静地凝望着他,也不说话,慕世琮将欲上前说话的孔瑄一把推开,胸膛剧烈起伏,似有冲天怒火,偏在蓝徽容宁静目光的注视下,悉数憋回体内,终冷哼一声,将身上外袍迅速除下,狠狠摔落在地,冲回舱内。
慕世琮怒气冲冲坐于内舱之中,随从们赶紧递上干净衣物,他不发一言,感觉全身都在剧烈颤栗,只是究竟是为被戏弄的愤怒还是为刚才那一瞬间隐隐察觉到的真心,他也说不清楚。
四公子挤眉弄眼的步入内舱,贺知秋贼笑嘻嘻,凑近慕世琮:“侯爷,怎么了?!你竟喜欢上这蓝霞仙子不成?”
另一人嘻笑着接口:“就是,侯爷可从未这般紧张过一个女子的。”
慕世琮‘腾’地站了起来,将四人用力推出内舱,怒道:“胡说八道!你们若敢造谣生事,毁人家清誉,休怪我翻脸无情!”
他‘呯’地一声关上舱门,却觉好象全身气力泄尽,颓然坐于椅中,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论美貌,她不及蕤儿,甚至还不如这潭州城中的某些世家小姐,论性情,她哪有恭谨温柔,彪悍勇猛倒是不差,论亲厚,她才与自己相识三个月而已,恢复女儿身才不过短短二十来天,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传出去岂不是会让全天下的人笑坏了大牙?!
可为何?自己竟会时时刻刻想见到她?为何看到她与孔瑄那般亲密会莫名的不舒服?为何听到她落水会这般焦虑这般冲动?究竟是为什么呢?
自出生以来,他从未象此刻这般心乱,从来,他都是那个眼高于顶,以文才武功傲视东朝,除却蕤儿,不愿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小侯爷,何曾这般怕一个年轻女子宁静的眼神,这般时时记挂着她,时时想见到她微笑的面容,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舱外再度传来一阵惊呼,舱门被震天拍响,崔放急呼:“侯爷,不好了,容姐姐真的跳下去了!”
慕世琮‘啊’的跳了起来,拉开舱门,冲到船头,眼见前方水中蓝徽容正沉沉浮浮,不及思考,腾身而起,再度跳落湖中。
冰凉的湖水中,慕世琮奋力游到蓝徽容身边,正待一吐胸中怒火,蓝徽容喜道:“侯爷,快来帮忙。”
他凝目细看,这才发现蓝徽容身边还有一年轻女子,似是因溺水而昏迷,被她拖住右臂往画舫游回,他忙游近,拖住那年轻女子左臂,两人齐齐游回画舫旁,早有随从跳落水中,接过那溺水女子,又将二人拉上船来。
上得船来,蓝徽容抱过那溺水女子,将她平放于船板上,不停挤压她的胸口,那女子却面色惨白,毫无反应。众人这才看清这落水女子歌妓装扮,显是从刚才擦舟而过的那艘风月画舫上跌落水中的。
蓝徽容正焦虑间,孔瑄步将过来,两人配合,一人压其前胸,一人拍其后背,齐齐运力,数下之后,那女子‘哇’的一声吐出数口浑水,呻吟一声,四肢微微颤动。
蓝徽容放下心头大石,吁出一口长气,这时方觉湿衣沾身,有些凉意。孔瑄忙握住她的右手,输过一股真气,轻声道:“快运气,别冻坏了。”
蓝徽容朝他微微一笑,坐于船板之上,运气驱散身上寒意。慕世琮披上随从递过来的披风,静静地凝望着蓝徽容,目中怒火不再,渐渐涌上的是无尽的温柔。
聂蕤见孔瑄和慕世琮面上神色,心中一酸,低声道:“这等烟花女子,救她上来,脏了侯爷的手!”
听她此言,蓝徽容想起远在容州的月姨,心中一痛,猛然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冷冽的目光望向聂蕤:“聂小姐,烟花女子也是人,青楼里也有许多世家小姐,因家道败落,或父兄获罪,而被迫沦落风尘,还望聂小姐莫忘记了这一点。”
聂蕤被她这话呛得花容失色,欲待反驳,却被她清冷目光望来,张嘴结舌,呐呐无言。
这时,蓝徽容立于船板中央,湿衣粘在身上,曲线毕露,玲珑有致,眼见那四位世家公子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慕世琮心头火起,解下肩上披风,猛然罩上蓝徽容身躯,蓝徽容眼前突黑,未及反应,已被慕世琮拦腰抱入内舱之中。
蓝徽容也不挣扎,待慕世琮将她放落于软榻之上,方轻轻掀开披风,拢在胸前,望向慕世琮,正待说话,却见他面上尽是温柔神色,定定地望着自己,眼中的光芒让人心惊,蓝徽容心中似有所悟,也不慌乱,淡定地回望着他。
慕世琮被她淡定的目光看得有些难受,沉默片刻,转身走向舱门,静静走了出去。
经此一扰,自也无法再继续泛舟,画舫靠岸,随从们速将马车调至岸边,蓝徽容拥着披风,也不再看向众人,离船上岸,坐入马车之中。
孔瑄跟着登上马车,细看她的神色,微笑道:“今日你这蓝霞仙子可再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
蓝徽容将头靠上椅背,半晌后轻声道:“孔瑄,我很累。”
孔瑄听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心头一跳,两人自相识以来,她从未这般唤过自己,总是以军职相称,此时却这般唤着自己的名字,有几分依恋,几分软弱,还有几分伤楚,他见她面上疲倦之意甚浓,心涌怜惜,坐于她身侧,将她的头轻轻扳过放于自己右肩,柔声道:“累就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蓝徽容轻嗯一声,闭上双眼,片刻后低低道:“孔瑄,三日之后给我答复吧。”孔瑄低头无语,默默握住她的左手,真气输入她的体内,替她驱散湿衣带来的凉气。
这时,聂蕤面无表情登上马车,见二人这般情形,也不出声,默默坐于对面,紧咬下唇,将头扭向一边。
慕世琮待随从们牵过马来,本欲纵身上马,却不放心车内的蓝徽容,掀开车帘,望向车内,双足便如被定住了一般,再也提不动脚步,孔瑄与他长久地对望,谁也没有说话,直至崔放在旁轻呼‘侯爷’,慕世琮方猛然将车帘放下,跃身上马,清喝一声,当先疾驰而去。
三三、名僧
第二日清晨,下起了蒙蒙细雨,秋雨淅淅,如丝如线,打在屋檐上,滴落沟渠之中,溅起一片片白茫茫的水花。
蓝徽容早早起来,静候于东花厅之中,辰时初,慕世琮当先从厅后步出,玉冠锦袍,颀挺身形,说不出的英俊伟岸,他微笑着望向蓝徽容,正待说话,慕王爷锦袍金带,清贵雍容,步了出来。
蓝徽容上前行了一礼,也不说话,慕王爷明她用意,沉默良久,道:“今日我有公务,明日如果有时间,再带你去见他吧。”
蓝徽容见他言中拖延之意甚浓,也不气恼,低头轻声道:“王爷,三日之后,不管能不能见到那人,我都会离开。”
慕王爷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出厅而去。慕世琮盯着蓝徽容看了一眼,紧追几步,跟上慕王爷,恭声道:“父王,孩儿有些事实在好奇。”
慕王爷沉默片刻,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
慕世琮犹豫了一下,沉声道:“父王,只要是与容儿有关的事情,孩儿一定要知道。”
慕王爷眉头一跳,立住脚步,锐利的眼神投向慕世琮,慕世琮虽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却也不退缩,面上神情甚是坚决。
良久,慕王爷微微而笑,和声道:“你可想清楚了?”
慕世琮抬头望向父王,眼中有热烈的光芒,这一刻,慕王爷忽似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也曾为某个人这般迸发出耀目的光采。
“父王,不用想。”慕世琮一字一句,缓缓而又坚决道:“如果要反复思量,定不是真心。”
慕王爷愣了一下,仰头大笑,笑得极为欣喜:“是,世琮倒是比父王聪明得多,好,父王便告诉你一切,由你来打开容儿的心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蓝徽容陪慕王妃用过早饭,便借口昨日落水未曾好好休息,回了东偏院,虽知孔瑄因伤未痊愈,没有随慕世琮出府,但她也不想前去他所居住的‘静庐’,整个上午便安静地呆在房中。
正午过后,雨渐渐的停了,蓝徽容打坐一阵,步至窗前,见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八月末,仍是花香浓浓,她忽然想起容州蓝家大院内的那棵梨树,又想起父母在那树下作画弹琴的幸福时光,现在,那个小院是由谁来居住呢?如果是华容妹妹或小堂弟文容,那还好些,若是被那帮子堂兄占了,父母在天之灵看到,也会心疼的吧。
她又忽然想起了曾在母亲遗物中发现的那幅四人策骑同行的画,现在想来,那四人中的三人定是叶天羽、慕少颜和母亲了,还有一人会是谁呢?是简南英还是叶天鹰?那远在京城的东朝当今皇帝简南英,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温和而又隐露威严的宁王,可象他的父皇?
想得一阵,她摇头而笑,自己还想这些无关的人做什么,不过这时她倒是来了兴致,见室内文房之物齐全,索性摊开画纸,凭着记忆,一点一滴地将那幅四人同游图慢慢画将出来。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人缓缓步了进来,蓝徽容落下最后一笔,抬起头来,透过木窗望去,慕世琮正站在窗外,默默地凝望着她。
他的眼神比昨夜更加温柔,他的神情比昨夜更为令人心惊,蓝徽容与他对望片刻,暗叹一声,悠悠道:“侯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慕世琮推门入室,步至画案前,细细看了几眼:“这人是谁?”
他此言一出,蓝徽容便知母亲画中那青袍男子定是叶天羽,如果是当今皇帝简南英,慕世琮不会不识,她淡淡道:“是我母亲和你父王的结义兄长叶天羽,不过我也是凭一面之忆画出来的,画得不象。”
慕世琮方才已得父王告知他一切前尘旧事,正是心潮澎湃、又难过又激动之时,听得蓝徽容这样一说,控制不住,猛然卷起那幅画,抬头望向蓝徽容:“容儿,我带你去见他。”
蓝徽容吃了一惊:“谁?!你说叶天羽?!”
蓝徽容随着慕世琮出了潭州城东门,见所去方向正是小寒山。小寒山是位于潭州城东的一座名山,山并不高,风景却十分秀丽,更因山的南麓有着闻名东朝的万福寺而出名,万福寺中的玄亦法师,年纪虽轻,但佛理精深,在民间享有极高威望,每月逢一、五、九的法会,由其亲讲佛法,更是吸引了大批善男信女前来参聆。
慕世琮带着蓝徽容和十余名随从在小寒山北麓山脚下了马,吩咐随从于山顶守候,不要放闲杂人等上山,当先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向山顶进发。
一路上,他默然无语,蓝徽容也不发问,她隐隐感到真相就在眼前,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聆听而已。
到得山顶,慕世琮迟疑了一下,向右方行去,行不多远,一座孤坟呈现于蓝徽容面前。
坟是土坟,长满杂草,坟前并未立碑,慕世琮跪落于地,恭敬地三叩首,又掏出火褶子,将蓝徽容画的那幅画焚于坟前,抬起头来,话语带着几分悲伤:“容儿,叶伯伯在这里,你来给他见礼吧,他要是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蓝徽容早听得仇天行叙述往事,又亲感母亲画中对叶天羽崇敬之情,在她心目之中,这人便如同自己的亲舅舅一般,听得他就